诺大的房子里,你侬我侬了两、三天,唐朵的精神总算放松下来,睡眠也比平时要深,要沉,有时候一觉醒来便觉得,好像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好。
至于梁辰,他所谓的“失眠”的毛病也一直没有发作,让唐朵不得不怀疑到底她是那一味良药,令他药到病除呢,还是一切都只是糊弄?
只是这个问题,唐朵还没来得及追究,梁家很快就迎来一场变故,令唐朵始料未及。
梁辰的父母梁辉夫妇突然回国了。
梁辰手机关机,和唐朵一起睡得昏天黑地。
梁辉夫妇上飞机之前,和家里的管家约好了时间,让司机准时来接,谁知管家却告知二人,大公子在家,还带了女朋友回来住了两天。
梁辉夫妇一听,当下便决定先不让管家告诉梁辰,就怕人家姑娘听说他们要回来了,立马收拾包袱走人,连面都见不到。
事实上,关于唐朵的事情,梁辉夫妇也听过不少,先是有梁同一力称赞,后来又没少听梁辉地产里的人提起唐朵,似乎负面新闻盖过了正面的。
梁夫人一直在关注公司的热门帖,闲来无事就上去看看,有事没事还披上马甲去顶楼,原来关于梁星的热门贴,梁夫人可是扮演了好几次“小迷妹”。
后来轮到梁辰,梁夫人更是力挺,也没少在下面为“狐狸精”和“霸道总裁”说话,只可惜呼声太过温和,很快就被其他人的口水盖过去。
梁夫人也曾试图找机会见唐朵一面,可是该用什么形式见面呢,正式一点,怕吓坏了姑娘家,还以为是准婆婆来给下马威,随意一点又不知道该怎么随意。
直到梁辉说,要另外找机会把人请到家里来,这才合礼数,决不能因为梁辉地产那点桃色新闻就跑出来摆家长威风。
这不,机会竟然从天而降?!
人家姑娘都进门了,哪有吓走的道理?自然要先稳住军心,来个突然袭击,这才能见到真实的一面,而不是其它生意伙伴那些女儿那样,当人一面贤良淑德,背人一面吓掉三观。
结果,梁辉夫妇的主意打的虽好,这其中却还是出了点小岔子。
一来,是凌夏的父亲刚好和梁辉视讯过,得知梁辉夫妇将要落地,便跟自己的女儿提了一嘴,让凌夏好好表现。
凌夏自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回来这么久,她在梁辉夫妇跟前刷了不少好感,自然都是梁辰不在场的情况。
梁夫人喜欢逛街,也喜欢热闹,虽然当了董事长夫人这么多年,却架不住有一颗少女心,偶尔也会关注一下线上新一代鲜肉和花旦,看看八点档电视剧,和本来就要投其所好的凌夏,尤其谈得来。
至于梁辉,在商言商,如果梁家和凌家能结秦晋之好,自然再好不过,可是梁辰既然有女朋友在先,如果那姑娘各方面都出挑,他和夫人也双手赞成,只可惜凌夏,好歹也是从小就叫叔叔阿姨,一路看着她长大的,这么好的姑娘在他们的关系圈里可是很少见。
这二来么,另一个小岔子竟然发生在梁星身上。
梁星朋友也知道父母要回国,心里鬼主意转了一圈,瞬间就在“知情不报”和“通风报信”里面做了选择。
梁星觉得,以梁辰的性格,恐怕要认准唐朵了,唐朵成为他大嫂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那么他真的很应该抓住这个良机,先卖个乖,刷个存在感。
往最坏的情况说,就算将来梁辰和唐朵分手了,他这个弟弟的“好意”,他大哥也得记着不是?
何况之前他得罪过唐朵一次,前几天又不小心说漏了嘴,还不知道会不会又被记下了一笔,也是时候抓住机会挽回一点好感。
嗯……
主意一定,梁星就立刻拨打了梁辰的电话。
靠,关机。
梁星一边脑补大哥正在干坏事,一边又拨给唐朵。
啊,通了!
过了半分钟,有人接了。
只是唐朵语气很差,声音很低,显然还处于半睡半醒中。
“喂。”
虽然只有一个字,听上去却透露出一条讯息——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
梁星不敢耽搁,直截了当道:“我爸妈回国了,现在正在回家路上。”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
唐朵又蹦出来一个字:“谁?”
梁星耐着性子,又说:“我,我是梁星,我大哥是梁辰。大嫂,我爸妈现在就在回家的路上,你们还有时间起床收拾。”
这回,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电话直接挂断。
梁星一脸懵逼的瞪着手机,确定以及肯定唐朵听到了,居然连个“谢”字也不说?
哎,算了,反正话带到了。
……
另一边,唐朵一挂上电话,就皱着眉翻了个身,双脚试图蹬开正搂着她睡得一脸香甜的某个雄性生物。
她还听到那雄性生物咕囔了一句:“再睡会儿。”
唐朵:“……”
她又挣扎了一下,伸出一手去揪他的耳朵,却只是轻轻捏着,然后对着他的耳廓,说:“梁星说,你爸爸,你妈妈,马上就要回家了。”
梁辰没动,只是眉头轻微皱了一下。
唐朵吸了口气,又道:“我可不想这样被人堵在你的房间里,现在还有时间,我要回宿舍。”
这下,梁辰算是听到了。
他缓缓将眼睛眯开一道缝:“回宿舍?”
那表现显然很不满,似乎还有点不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唐朵趁此机会便从他怀里钻出来,下床往浴室走:“我暂时还不打算见家长。”
梁辰没有应。
片刻后,唐朵已经在刷牙了,梁辰来到浴室门口,靠着门框,透过镜子瞅着她。
“我认为这事不妥。”
唐朵看了他一眼,口齿不清地说:“怎么不妥?”
梁辰:“第一,我父母一定是坐家里司机开的车回来,也就是说已经有人告诉他们你在这里,他们回来了没见到你,会怎么想?”
唐朵漱了漱口,又问:“怎么想?”
梁辰安静的抬眼,薄薄的唇微微勾着:“见不得人,专门用来睡觉的炮、友。”
唐朵瞪了一眼镜子里的他,又开始洗脸。
梁辰淡淡的继续道:“第二,你这次走,下回也是要见,到时候见了会更尴尬,我爸妈心里也会有很多os。”
唐朵擦了把脸,问:“比如呢?”
梁辰:“比如,这姑娘上次仓皇而逃是为什么,她那天很吓人?是素颜吓人,还是因为别的?现在穿的人五人六的来见家长,表现出来的样子恐怕都是装的吧?”
唐朵:“……”
她放下毛巾,直起身,终于回过头,双手环胸的看着他:“我什么都没准备。”
梁辰朝她走了几步,笑了:“你在就是最好的准备。我单身了二十四年,终于迈出求偶的第一步,而且发展速度喜人,找的女朋友和我很相配,长得好,性格好,善良,热心助人,孝顺父母,爱护妹妹,尊老爱幼,非常的五有四爱,也不是为了图我的钱,纯粹是看中我这个人。这么多好条件都摆出来了,请问,你还需要准备什么?”
唐朵安静了两秒,挑着眉瞅他:“你打通任督二脉了?拍马拍的六六六啊。”
梁辰转身往淋浴间走:“都是实话,怎么叫马屁,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他边说边脱,一转眼就光溜溜的站在花洒下,还在唐朵诧异的目光中,回头礼貌的问了一下:“你要一起么?”
唐朵转身就走。
……
唐朵最终也没有离开梁家。
梁辰这个澡洗的时间有点长,好像是故意给足了她时间考虑,或者开溜。
唐朵不可能一个招呼不打就跑路,等他出来一个人面对空屋子,和父母的疑问,本想等他洗出来再商量一下。
结果,梁辰洗了半小时。
等唐朵从衣帽间里找到一条称身的连衣裙穿上,又回来收拾好床铺,梁辰才慢悠悠、湿漉漉的走了出来。
唐朵白了他一眼:“你都洗蜕皮了吧?”
与此同时,就听到管家敲了两下门,随即在门口低声说道:“大公子,老爷和太太回来了。”
梁辰勾唇笑了:“知道了。”
……
这回,梁辰更不着急了,在衣帽间里换上一套休闲装,还刻意选了和唐朵那条裙子同色系的,脚上踩着一双深色休闲鞋,出来时,唐朵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问:“接下来呢,咱们就这么下去?”
梁辰“嗯”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往门外走,边走边说:“我父母都喜欢喝茶,尤其是武夷肉桂、大红袍之类的。不过他们不会强迫小辈们也跟着学,偶尔会聊聊茶经、生意经,没兴趣不要紧,他们也只是想找个话题拉近距离。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需要讨好,只管做自己,最主要的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
唐朵皱了下眉,听他说的很轻巧,只是她从没这么突然的见过家长,准确的说是根本没见过交往对象的家长。
她问:“就这么简单?”
梁辰道:“一点都不简单,我这样的情况,能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也能喜欢我,接受我,已经是奇迹了。”
唐朵脚下倏地一顿:“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梁辰也停下来,低眉望着他,目光柔软极了:“难道不是么,我连正常社交别人的情绪都不能感受到,对方是真的恭维我,还是拿话讽刺我,我也听不出来,外面那些人到底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的我的身份,我也不能准确分辨,又不愿先入为主的将人往功利的地方想。这样一个我,能找到你,不是奇迹么?”
听到这话,唐朵的心里没由来的一揪。
她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见过梁辰这样的“示弱”。
他是骄傲的,他的骄傲是因为他的见识,眼界,知识储备量,对人生的笃定,因此他看上去总是额外从容,进退有度。
然而越是骄傲的人,骨子里便越有自卑的一面。
自卑恐怕是无法摘除的人类天生就有的属性之一,只不过唐朵还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到过,时间长了便将此忽略,从没有将这个特质和他挂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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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此刻,他突然冒出这样一番话,她不由得愣了。
唐朵轻叹了口气,依然拉着他的手,手指微微用力,将身体靠向他,同时敞开怀抱。
梁辰将头靠着她的。
这时,唐朵说:“我从不认为在社交上擅长读懂别人的情绪,感知明示暗示,游刃于规则之中,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你看,那些少了胳膊或者腿的残疾人,对他们来说,只要能重新拥有双腿,站起来走路,或者有一双手臂,拿笔写字,或是有健康的身体,便是‘幸福’的定义。而大多数正常人呢,有事业,有家庭,有情感经历,有子女,有老人,有烦恼,有快乐,却还是不满足,不知足,时常觉得自己活得不够‘幸福’。而对我来说,生活很简单,珍惜喜欢的人,甩开讨厌的人,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大家都健健康康的,没事喝点‘毒鸡汤’,这样就很好。”
“简单如你,简单如我,能互相喜欢,或许是奇迹,但也是一种顺其自然的结果。梁辰,就算你读不懂那些人的情绪,你会在乎么?”
唐朵低声问道,同时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
他回望着,眸色深黑:“不在乎。”
他说的是实话,无关紧要的人的意见从来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只是隔了一秒,他轻叹了口气,声音低缓道:“我只是,思绪一时受阻,刚才那些不过是庸人自扰。”
唐朵:“这有什么,是人就会被外界的东西困扰,有谁是完人?”
也是到了这一刻,唐朵才忽然意识到,她见梁辉夫妇这件事,梁辰恐怕比她还要紧张几分,只不过她表现出来了,而他掩饰了。
若不是他一下子嘱咐那么多,又提到自己阿斯伯格的症状,她恐怕还没有觉察。
思及此,唐朵低声问:“你很紧张么?”
梁辰几不可闻得应了一声,然后说:“比我论文答辩,和第一次考试作弊还紧张。”
唐朵“噗”的笑出声:“你还作过弊,你需要作弊么?”
梁辰眼里也流露出一丝笑意,还带着一点戏谑:“非但做过弊,还在超市里偷拿过巧克力,用口香糖去捉弄别人,用加了清水的试管吓唬凶神恶煞的外系同学,告诉他那是强酸,我还在我父亲拍卖回来的一副名画上做实验,不小心毁掉了整幅画,将自己做错的事以‘默认’的方式嫁祸给小星……”
他一连细数了七八件,听的唐朵一愣一愣的。
别说作弊,偷拿巧克力,那后面的每一件,她都无法安在梁辰身上。
直到听到“梁星”出现,唐朵忍不住说:“我还以为你对你弟弟很爱护,想不到你整过他这么多次。”
梁辰挑了下眉:“这些事也是一种‘爱护’。”
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唐朵笑了:“哦,有没有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爱护’?”
梁辰想了想,说:“有一件事,未必是最印象深刻的一次,却使我得出一个实验结论。”
唐朵:“说来听听?”
梁辰:“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书,里面提到人的忘性,和对喜欢的事物的占有欲,到底可以维持多久。我那时候没有痴迷的东西,但是小星有很多,他尤其喜欢一辆轿车模型,爱不释手,有时候找不到就会乱叫。于是,我就将那个轿车模型藏到仓库里,小星很难过,却只是不依不饶了三天,就认清现实,很快又有了新的玩具。哦,前不久,管家找人收拾仓库的旧物时,还翻出来那个玩具模型,上面还刻着小星的名字,小星见到模型很茫然,说自己完全没有印象,还说自己不可能会玩这种东西,说自己五岁就开始看财经杂志了。”
唐朵终于忍无可忍,再次笑出声。
“你怎么这么缺德!”
只是,这话音刚落,转而就从走廊转角那里传来一道声音。
“是辰辰吗?在和谁说话啊?”
那声音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显然出现在这栋房子里的,除了梁夫人不会做第二人。
唐朵登时一怔,笑容收了几分,顺着梁辰的目光往身后看,刚好迎上一位气质雍容的妇人。
作者有话要说:失眠、焦虑,更完这章或许上床呼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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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废话不多说,红包继续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