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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举世无双的偷术通常就是用这只手来施展的,可是今天,他却好像生了病,这只手就好像是别人的手,只不过偷偷换给了司空摘星。
他越想越后悔,简直恨不得剁掉它,可偏偏又舍不得。
司空摘星叹出一口气,决定好好地睡一觉,把这些后悔事都留给明天的自己去解决。
他刚闭上眼睛,就又睁开了,“陆小鸡,你这么还不睡,来找我做什么?”
陆小凤果然就在门外,他把门打开一条缝,就迅速地钻了进来,快得像一缕烟。
“你不是也还没睡么?”
“可是我现在就要睡了。”司空摘星朝他挤挤眼睛,“我又没有什么公主要查,也不用关心什么财富,明天一早我就可以快乐自由地去找一些好吃的,然后继续做我的偷王之王。”
陆小凤一点也不生气,他知道司空摘星就是想要气他,他越生气司空摘星就越高兴,陆小凤是绝不会上当的。
他搬了一个椅子坐到司空摘星对面,抱着双臂看他。
“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把手搭在沈百终肩膀上了。”陆小凤说。
“我知道,这个我倒是知道。”司空摘星懊恼地说,“我当时被你气得头脑发昏,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我现在已经很后悔,你又何必还要专程来说我?”
“我不是来说你的。”陆小凤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即使你把手放在沈百终的头上,他也不会生气的。”
司空摘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指着门口喊了一句,“门在那里,不送!”
“我没有骗你。”
“你就算抢了沈百终的刀,他也不会生气的,可我又凭什么呢?”司空摘星问,“我又不是他的朋友。”
“你虽不是他的朋友,可他的脾气很好。”
“脾气好?”司空摘星要不是已脱了衣服,现在就想下床去拍一拍陆小凤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因为下雨已进了水,“我从没有见他笑过,你告诉我这是脾气好?”
“你若是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就能明白的。”陆小凤叹气,“他绝不是会因为小事而生气的人,他已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好的人。”
司空摘星不说话。
“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之所以和他做不了朋友,不是因为他不愿意,而是因为你是个小偷。”陆小凤说,“我们都知道你从不偷财物,只偷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即使这样,你也是个小偷。”
“小偷是不是不可以和锦衣卫指挥使做朋友?”司空摘星问道。
“是。”
司空摘星叹气,“我虽不知道他的脾气好不好,却是真的想和他做朋友的。”
“为什么?”这次轮到陆小凤好奇了,“你难道不是一直很忌惮他的武功?”
“因为我呆在北镇抚司的这一个月,从没听过关于他的一句坏话。”司空摘星好像突然就不困了,“尤其是有两个老头子,他们简直恨不得打起来,而他们打起来的原因竟是要抢着给沈百终寄东西!”
陆小凤笑了。
“所以我虽不了解他,却知道他也许是个很好的人。”
“你一定知道那两位老人的名字。”
“一个叫……霍香,还有一个叫宗也白。”
“宗老爷子的事情我不知道,霍老爷子的事情我却可以和你说一说的。”陆小凤道,“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闻名天下的游方神医?”
“我记得,他死了已有十年,实在是可惜。”
“你还记不记得他姓霍?”
司空摘星瞪大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没错,游方神医就是霍香。”
“他不是已和仇人同归于尽了么?”司空摘星问,“他用毒一夜之间杀光了济南叶家三十二口人,自己也身中十几刀去世了!”
“其实他当时死得还不是很透。”陆小凤说,“所以他挣扎着走到了一片树林里,他已在那里给自己掘好了一个坟,他下定决心不让自己的尸体成为江湖人的闲谈和笑柄,他已给自己留好了后路!”
“那他岂不是就差躺进去了么?”
“他还没有躺进去。”陆小凤笑了,“因为沈百终就在不远处。”
“沈百终?”
“没错。”陆小凤道,“他当时刚从河里抓了几条鱼,升火烤了一些。”
“所以?”
“所以霍香看到以后,就叫沈百终走远一些,不要妨碍他死。”
司空摘星笑了,“我想不到这个凶巴巴的老头子还是条汉子!”
“沈百终当时只是递给他一条烤鱼,还问他渴不渴。”陆小凤说道。
司空摘星不说话。
“霍香刚刚被杀了全家,自己也才刚刚报了仇,就在他心灰意冷要去死的时候,一个人竟关心他饿不饿,渴不渴,你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
司空摘星重重地倒回床上去。
“所以霍香就去了北镇抚司。”陆小凤道,“只因他是喜欢游历,才被起了游方神医这样一个称号。”
“也只因他喜欢游历,常年不在家里,没有人能联系上他,所以才让济南叶家有机会下手。”陆小凤道。
“所以他在去了北镇抚司以后,竟好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肯出去走一走了,他就决心死在那里,钉在那里,沈百终要找人的时候,他要让自己绝对能被第一个找到!”陆小凤终于把话说完。
司空摘星不知该说些什么,江湖上的事他早已见了很多,也听了很多,这样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只可惜我是个小偷!”司空摘星突然用被子蒙住了头。
陆小凤却笑,“你们虽成不了明面上的朋友,却可以有很好的关系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了,喝了一天的酒,就算是陆小凤,也有点困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司空摘星才把被子放下来,陆小凤这么一通话砸下来,他是彻底睡不着了。
到了后半夜,月亮已经高高挂在树梢上时,睁着眼睛看了两个时辰月亮的司空摘星才突然明白过来。
陆小鸡跑来我这里吧啦吧啦说一堆话,难道就是为了叫我不要误会沈百终?
司空摘星又叹了一口气,又用被子蒙住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人有这样好的关系,实在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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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清晨没有雾。
独孤一鹤走出房门时,一眼就瞧见了沈百终。
只是沈百终没有看他。
他在看陆小凤。
陆小凤当然没有在看独孤一鹤,他也没有看沈百终,他在看桌上的馅料。
他的表情是那么严肃,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大事,好像发现了谁也没见过的武功秘籍。
“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沈百终几乎是立马回答。
“你会不会……”
“我不会。”
陆小凤叹口气,“那我们要如何把这个包子包起来?”
“我不知道。”
“厨娘今早突然来找我,她家里有事情要忙,只给我留下一袋擀好的包子皮便走了。”陆小凤头都大了,“她竟觉得我这样的人会做包子。”
“你这样的人恐怕只会喝酒!”独孤一鹤慢慢从小路走过来,他背负着双手,那一把黄铜剑锷的剑被他拿在手里,想必他本是要准备早起练剑的。
像他这样的江湖前辈,作息一向很规律,对自己的要求也一向很严格。
独孤一鹤走过来,看了看陆小凤,又看了看沈百终,忍不住问道,“你们不用练功?”
两个人一起摇头。
“那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想怎么才能让这个包子皮自己裹住包子馅,然后再自己跳进蒸笼里蒸好自己。”话刚说完,陆小凤就忍不住笑了,“可这实在难得很,所以我们才来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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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一鹤看沈百终。
沈百终认真地提起装包子皮的油纸包,“我们不会做饭。”
独孤一鹤懂了。
陆小凤一向四海为家,他是个浪子,吃饭自然只在酒楼吃,若是在荒郊野外,就随便烤点什么敷衍了事。
沈百终吃饭不是在北镇抚司,就是在紫禁城,若是离开京城,就和陆小凤一样。
这样的两个人,你难道还能指望他们会做饭不成?
独孤一鹤叹口气,把剑背在背后,提起两个袋子进了厨房。
这位武林前辈,峨眉剑派的掌门人,挽起袖子熟练地升了火,去院子的水井里打了水,接着又开始包包子,最后把它们放进了蒸笼里去。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竟是常年做饭的。
等他准备好了东西,放下袖子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沈百终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而陆小凤已在外面张罗着摆盘子。
清晨的空气干净而清新,独孤一鹤恍然间竟觉得自己像是多了两个孩子似的,自己竟好像成了寻常人家的祖父,忙忙碌碌地早起做饭,那些江湖仇杀与腥风血雨,都随着春风远去了。
等他再一回头,陆小凤已偷偷进了厨房,从蒸笼里拾出一个烫手的包子来,掰了一半递给沈百终,自己拿了另一半已开始吃了。
见到独孤一鹤看过来,陆小凤还冲他笑笑。
于是独孤一鹤也笑了。
遇到这两个人,怕是神仙也没有办法的。
司空摘星还没有死。
陆小凤租的这个小院虽叫小院,但还是很大的,即使独孤一鹤也要留宿一晚,也还是有地方给司空摘星住的。
司空摘星既然没有死,此时当然就好好的躺在床上。
他给自己盖上了一床被子,把手举到眼前仔细瞅着,这只手向来值得他骄傲,司空摘星虽不是左撇子,可他的左手确实要比右手灵活一些。
那举世无双的偷术通常就是用这只手来施展的,可是今天,他却好像生了病,这只手就好像是别人的手,只不过偷偷换给了司空摘星。
他越想越后悔,简直恨不得剁掉它,可偏偏又舍不得。
司空摘星叹出一口气,决定好好地睡一觉,把这些后悔事都留给明天的自己去解决。
他刚闭上眼睛,就又睁开了,“陆小鸡,你这么还不睡,来找我做什么?”
陆小凤果然就在门外,他把门打开一条缝,就迅速地钻了进来,快得像一缕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