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十八娘这是说的谁呢?”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冉美玉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冉美玉转眼看见一袭素衣的齐六娘,那张清冷的面上一双含着秋水的眼眸顺着冉美玉的目光看着冉府的马车。
“我也不怕你知道,说的就是冉十七!她都是崔氏的准媳妇了,还霸着萧郎君不妨,不是下贱是什么!”冉美玉恨恨道。
齐六娘收回目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十八娘慎言。”
冉美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想不通齐六娘怎么为冉顔说话,“怎么,觉得她马上要是崔氏夫人就赶着想巴结了?别说她现在还不是,就算是,你也到她跟前演去。”
“话已说尽,随你怎么想。”齐六娘冷冰冰的撇一句话,转身便走。她真想不明白,纵然冉美玉天生没有什么城府,但高氏那样一个心机深沉之人怎么会教养出这个口无遮拦的女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永远烂在肚子里,难得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吗?
冉美玉狗急跳墙实在跳的没有道理,冉顔若真成了崔氏夫人,冉美玉的即便不是正经的嫡女,肯定也有门极好的亲事。齐六娘垂某看向冉府马车消失的方向,微微抿唇,她中意的那个人与她永远路是路桥是桥。
月中天,平江河上的喧嚣渐渐散去,恢复了往日该有的宁静。
冉顔静静侧躺在榻上,盯着地上透过格窗照射过来的月光,静静出神。她虽然对冉府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可毕竟在苏州呆了一段时间,忽然要离开,心里微微有些忐忑。今日是李恪,谁知道明日还会遇上什么事?况且李恪没有得逞,必不会罢休。
但因此便退缩绝不是冉顔的性格,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只要有这样一个坚持,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想必就是将来不能成功,亦不会悔恨。
想通了,冉顔吐出一口气,翻了个身渐渐被睡意淹没,继续与那个困扰她许多年的噩梦搏斗。
有人对冉顔说过,她其实是个外表坚强内里脆弱、理性强悍感情软弱的一个人,冉顔从来不否认,可是她独自一个人在黑夜里与噩梦搏斗,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态度,她觉得自己感情脆弱不假,却不是一个弱者。
有韧性的人,认真生活的人,都是强者。懦弱和脆弱不能画上等号。
下半夜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次日清晨江面上尚有浓浓的雾气,因此出发推迟了一个时辰。
就在这一个时辰里冉顔才得知冉美玉也要跟着一起去长安,冉顔从来只当冉美玉是个透明人,只要冉美玉不挑战冉顔的底线……依着冉韵的话说,就是勉为其难的能够容忍。
冉顔这里的包袱都不曾拆开,方便的很。天不亮的时候便有小厮来将东西上了船,一行人用完早膳之后,都坐在大堂里喝茶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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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顔看着冉闻拉着冉美玉细细的嘱咐许多生活上的事情,才发现冉闻算是一个好父亲,他生长在苏州,有一种苏州男人的细致温和,只不过不管对于以前的冉顔还是现在的冉顔来说,都是陌生人罢了。
冉闻与冉美玉絮絮叨叨一通,眼看时间快要到了,才走到冉顔面前,情咳了一声,道,“阿颜,到长安之后要谨言慎行,你日后要成为崔氏的夫人,举止不得轻浮……好好照顾自己。”
“阿耶放心。”冉顔淡淡道。
冉闻接下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与这个女儿不亲厚,加上冉顔一直疏离的态度,让他像对待冉美玉那样细细叮嘱未免有些假,遂也不再做声,转过去与冉平裕等人话别。
高氏那厢刚刚对冉美玉交代完事情,便领着她走到冉顔面前,笑盈盈的道,“你们二人是一父所出的亲姐妹,从前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曾好好照顾十七娘,实在不敢说出让你照料妹妹的话来,只不过姐妹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互相忍让一些也就过去了,切莫像上回一样。”
冉顔沉静的目光从高氏的面上淡淡略过,“我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教好您的女儿就行了。”
“冉十七!你这是什么态度!”冉美玉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盯着冉顔。
高氏握住冉美玉的手,轻轻拍了拍,转而向冉顔笑道,“十七娘说的有理,往日都是我太惯着她了。”
话音才落,堂外便有小厮道,“回禀郎君,江上的雾散了一些,可以起航了!”
屋内闻言,所有都起身,话别的话别,掉泪的掉泪,一时热闹非凡,只有冉顔还是平淡犹如客居在此一般,离开才是正常。
晚绿几人面上满是兴奋,刑娘有些淡淡的哀愁,“唉,也没来得及去拜别夫人……”
刚刚走出屋外,冉顔的脚步顿了一下,偏头问道,“母亲的墓在哪个方向?”
刑娘指着东边道,“就在那边。”
冉顔将披风撩起来,顺着那个方向跪拜下去。她旁若无人的举动令不少人有些惊讶,站在东面的人都纷纷退开,冉顔却兀自不觉,朝着那个方向行稽首大礼,“母亲,女儿就要离开苏州了,临行前竟也未能去向您拜别,实在不孝,今女儿要去万里之遥的长安,去看看母亲生长的地方,请母亲莫要责怪女儿不孝。”
她这一拜,让一些进府不久的仆婢莫名其妙,然而府中老人却陡然想起了那个故去多年的出自荥阳郑氏的高贵女子。
冉闻的脸色有些难看,连一直伪装甚好的高氏都不禁脸色微变,只是冉顔行的是孝道,这么做是在情理之中,谁也不能阻止。
刑娘也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所有的话都默默在心里说出来。晚绿和歌蓝随着行了礼。
礼罢之后,一行人才离开冉府,乘马车离开冉府,在平江河的码头登上了去往长安的船只。
江面上漾起小小的波浪,风极小。
冉顔站在船甲板上,看着船夫收起踏板,吆喝起航的号子,以及站在岸边挥手的人,冉顔的眼眶有些湿润。
“不舍了?”冉云生站在她身侧道。
冉顔摇摇头,“是高兴。”站了一会儿,冉顔转头问道,“对了,十哥,我师父可曾上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