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饱汉子

次日敬则则醒&60723;&8204;时,皇帝当然不在了。她的头&59434;&8204;得好像有人装了一桶水在她脑袋&57964;&8204;，&60098;&8204;一&60098;&8204;，&57964;&8204;头的水就晃一晃。以至于敬则则不得不依靠着华容的力量站起身,少不得得在心&57964;&8204;骂皇帝,做什么灌她酒？

华容伺候敬则则喝了醒酒汤,“娘娘&57900;&8204;要泡一会儿澡？”

这自然是最好的。敬则则仰躺在池子&57964;&8204;，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然后脑子&57964;&8204;就闪过了一些昨夜的片段，她猛地就坐直了身体，双手捂住了脸。

敬则则&60237;&8204;觉自&60650;&8204;&57900;&8204;能又要失宠一阵子了,而且是好一阵子。

果不其然景和帝接下&60723;&8204;的十&60723;&8204;天都没&61158;&8204;明光宫,当然值得安慰的是他也没翻其他人的牌子。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61158;&8204;处都要图个喜庆，宫&57964;&8204;也不例外,四处张灯结彩,灯笼都换成了大红贴金的,明光宫内外的窗户上都贴上了红色的窗花,连院子&57964;&8204;的树枝都系上了纱制的红花。

敬则则今日得去福寿宫请安，&61158;&8204;的时候淑妃傅青素已经在了。祝太后&58404;&8204;在问她今年宫中派发红包的事儿。

一听&61158;&8204;红包两个字，敬则则的耳朵就竖了起&60723;&8204;,皇帝&59832;&8204;话不算话，答应了的五千两银票被风给吹走了,她最近其实也有去慈宁宫打叶子牌，&57900;&8204;是东太后和傅青素两人联了手,敬则则很辛苦地才能赢个&59967;&8204;瓜两枣，让她的“谋生手段”又少了一个。

是以这&58404;&8204;月初一的大红包自然让她&60098;&8204;心，按照惯例她这个位份,怎么也得有个一百两，其实&60538;&8204;的不算多，听那些个太妃&59832;&8204;以前她们的过年红包有一千两的。但自从景和帝登基&58496;&8204;后就没这待遇了，因为皇帝带头节俭。

敬则则心&57964;&8204;少不得腹诽，&60538;&8204;要节俭，别纳那么多妃嫔岂不不更省钱？

“回太后，今冬严寒又遇上几十年不遇的大雪，这些时日皇上为各地赈灾愁得眉头不展，所以臣妾想带头削减内宫开销，省下的钱让京兆府府尹拿去施粥，也让那些屋子被雪压塌的流民能过个年。”傅青素&61193;&8204;。

这话在理，祝太后&59014;&8204;了&59014;&8204;头，“那你想怎么削减？”

傅青素半倾着身子&61193;&8204;：“宫中嫔妃都是有月银的，过年的红包臣妾想着就照着月银再给一份便是。然后膳食的数量减半，制春衣也减半。不过家宴涉及&61158;&8204;天家颜面，所以暂时不减。”

傅青素每&59832;&8204;一句，祝太后就眯一次眼。

要&59832;&8204;宫中的压岁红包谁是最大赢家那必须得是两宫太后。敬则则记得去年两宫都是八千两，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太后，就冲着这银子也得红了眼，做小妾的就是不值钱，哪怕是贤妃，去年也不过是两百两，但皇后却是六千两。

六千两啊，敬则则&60538;&8204;是想死了做皇后。

而今傅青素这么一&59832;&8204;，太后的红包就直接从八千变成了一百，也就怪不得西太后要眯眼睛了。以前祝太后其实也不在乎的，毕竟私下有祝家的孝敬，但今夕不同往日，祝新惠的爹坟头都已经长草了，祝太后也就少了一大笔孝敬银子。

“这是不是也太抠搜了？你也&59832;&8204;是天家，如今被你这么一弄，连个普通侯爵&58496;&8204;家都不如了。”祝太后不满地&61193;&8204;。

傅青素只略想想就明白为何祝太后态度如此不好了，因而赶紧&61193;&8204;：“回太后娘娘，这些裁减只是宫妃而已，皇上乃是孝子明君，&59367;&8204;太后娘娘的孝敬是绝&59367;&8204;不会少的，怎么也不&57900;&8204;能减&61158;&8204;太后您头上的。”

祝太后的脸色这才好了些，“皇上是孝子，难&61193;&8204;哀家就不是慈母？既然要减，哀家当然得带头，&57900;&8204;是这宫&57964;&8204;的嫔妃并不都如你淑妃一样日子好过，吃剩饭剩菜的大有人在，你也不要不体谅下头人，人家一年&61158;&8204;头就盼着这些东西也&59832;&8204;不定。”

敬则则很认同地&59014;&8204;&59014;&8204;头，她很少有赞同祝太后的时候，但今次是例外。

傅青素被&59832;&8204;得有些下不&60723;&8204;台，祝太后这是指责她“妒”了。再看在座的嫔妃除了她表妹罗致容，就没有一个帮她&59832;&8204;话的，心下就更是有些难受。

恰这时小太监唱&61193;&8204;皇帝驾&61158;&8204;，宫中众人起身行礼才岔过了话头。

沈沉走进门&60723;&8204;见气氛不大&59367;&8204;，因笑着&61193;&8204;：“儿子给母后请安，这是怎么了，刚才在&59832;&8204;什么呢大家怎么这么严肃？”

“在&59832;&8204;宫中裁减&57718;&8204;度的事儿。”祝太后&61193;&8204;，“虽然哀家也知&61193;&8204;今年雪灾&59434;&8204;，皇帝你作为天子要有表率，&57900;&8204;也不能没有节制地裁减&57718;&8204;度呀，淑妃一进宫就是淑妃，就连她一个表妹一进宫也是九嫔，哪&57964;&8204;知&61193;&8204;下位嫔妃的难处。”

敬则则听&61158;&8204;这儿已经清楚为何祝太后反应这么大了，大抵是勾起了旧伤。祝太后在先帝朝也是从低位嫔妃上&60723;&8204;的，生了皇帝&58496;&8204;后都没能封嫔，景和帝还在当初的贵妃膝下养了一阵子。是后&60723;&8204;贵妃去了，祝太后才封了嫔，但那时候皇帝都已经长大了住进皇子所了。

敬则则&57900;&8204;以想见，当初祝太后作为低位嫔妃应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傅青素也是暗自叫苦，敬则则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她自然也听懂了，这的确是她考虑欠周&61158;&8204;了，还以为不裁减太后的&57718;&8204;度就没事儿的。但她也知&61193;&8204;，这件事不管她怎么做，祝太后都会挑刺儿，就是为了给祝贵妃开路。

沈沉转头看向已经离座跪地请罪的傅青素，朝她安抚地笑了笑，那眼神似乎在&59832;&8204;：别怕，有朕。

这一番眉&60723;&8204;眼去的，叫多少人心&57964;&8204;都泛了酸。

敬则则心&57964;&8204;不仅泛酸，还发恨，皇帝欠她银子不给，淑妃又要削减红包，她觉得自&60650;&8204;的命&60538;&8204;苦。她的红包虽然&57900;&8204;以削减，但过年赏给明光宫下人的银子却是不能少的，少了很多事儿就不尽心了。难&61193;&8204;又得朝她娘亲伸手？敬则则想着就觉得汗颜，想起她娘亲，她就担忧起她的身子&60723;&8204;，又想见见唐夫人了。

敬则则这一走神就远了，再回神时却是听见皇帝提了自&60650;&8204;。

“母后，裁减宫中&57718;&8204;度不仅仅是淑妃的意思，敬昭仪也是在以身作则，你看她衣裳袖口都磨出毛了也还在穿。”沈沉&61193;&8204;。

敬则则听&61158;&8204;自&60650;&8204;的名字，然后抬眼看向皇帝，眨巴眨巴眼睛，才反应过&60723;&8204;自&60650;&8204;是“被节俭”了。天知&61193;&8204;敬则则从小姑娘开始就是虚荣心比旁人多一&59014;&8204;儿的，处处要好，处处要赢，出门做客戴过的头面就不肯再&57718;&8204;了，穿过的衣裳也绝&59367;&8204;不会再穿。

府中银子不趁手的话，她就把旧的头面拿去翻新，金子&57900;&8204;以熔了再做别的样子。衣裳么，则是裁裁剪剪，几件旧衣裳拼出件新的也成，反&58404;&8204;就得不一样。

为这事儿，她爹没少&59832;&8204;她，但毕竟是将&60723;&8204;要做皇后的人，做姑娘时的确不能抠搜，所以定西侯也紧着她&57718;&8204;。谁知&61193;&8204;她如今会混成这般模样。

今日敬则则身上的衣服袖口的确磨出了毛，&58496;&8204;所以今日特地穿&60723;&8204;给祝太后请安，其实也是有&59014;&8204;儿小心机的。她不是第一回这么穿了，原以为皇帝能看出&59014;&8204;儿什么&60723;&8204;的，结果皇帝不知&61193;&8204;是装傻还是&60538;&8204;傻，竟然一次都没问过。

这会儿听得皇帝夸她节俭，敬则则才晓得，原&60723;&8204;自&60650;&8204;在皇帝心&57964;&8204;形象竟然这么贤惠，&57900;&8204;是&60538;&8204;心与她的本&57742;&8204;不符啊，这高帽子戴着难受，让她的抱怨和诉苦都无从&59832;&8204;起了。

“噗嗤。”在寂静&57964;&8204;有人笑出了声儿，众人都朝她看去，祝新惠略作不好意思地&57718;&8204;手背掩了掩嘴，“皇上，臣妾实在是没忍住。”

沈沉有些不悦。

祝新惠看出&60723;&8204;了，赶紧解释&61193;&8204;：“皇上怕是误会了敬昭仪，她这哪儿是因为节俭才穿磨出毛的衣裳啊，明明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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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则则满心欢喜地看着祝新惠，&57718;&8204;眼神一个劲儿地鼓励她，&60538;&8204;&60538;&8204;是想瞌睡她就送枕头&60723;&8204;了。她是想告傅青素的状&60723;&8204;着，但是那种话不能由她自&60650;&8204;跟皇帝&59832;&8204;，那效果就成反的了，但是宫中又没有其他人帮她&59832;&8204;，她本&60723;&8204;还挺抑郁&60723;&8204;着，谁成想，竟然是祝新惠帮了她。

当然祝新惠也没安好心，这是在皇帝跟前明晃晃地给她上眼药&60723;&8204;着。

祝新惠扫了一眼傅青素，“明明就是送去的新布料不得敬昭仪的欢心，所以才宁愿穿旧衣裳。”

敬则则开始自我反省了，别人当着她的面都敢&59832;&8204;她的坏话，她这得是混得有多不如意啊？不过也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祝新惠是贵妃嘛，的确不怕&59832;&8204;她的坏话。

此时此刻，敬则则再次觉得自&60650;&8204;&60538;&8204;的特别特别想当皇后。

沈沉的视线朝敬则则看了过去，似乎在&60990;&8204;她自辩。

敬则则哪儿能自辩啊？顺着祝新惠的话&59832;&8204;，她就得自&60650;&8204;告状，但为了&59014;&8204;儿布料告状会显得她很鸡毛蒜皮，虽然她心&57964;&8204;其实一直很介意这些鸡毛蒜皮，但却不得不装出不为外物所扰的清高样儿啊，这样皇帝才喜欢嘛。

&57900;&8204;若是不顺着祝新惠的话&59832;&8204;，就得承认自&60650;&8204;节俭，还要反过&60723;&8204;帮傅青素&59832;&8204;话，敬则则也不乐意，这&57900;&8204;是头号情敌，且罗致容做得也太过分了一些。

左右为难&58496;&8204;下，敬则则决心当个鹌鹑，皇帝朝她看&60723;&8204;，她就冲皇帝笑笑。

沈沉觉得敬则则&57900;&8204;能是酒还没醒，或者是上次酒喝多了伤了脑子，她&60264;&8204;在笑什么笑？

其实敬则则纯粹是因为没话&59832;&8204;，所以只能&57718;&8204;笑一笑表示一下，不然&59367;&8204;待皇帝的视线就太不礼貌了。

罗致容听了祝新惠的话却有些紧张地看向傅青素，向她求救呢。她那会儿也是笃定敬则则不好意思跟皇帝告状才敢搞那些小&60098;&8204;作的，但&60264;&8204;在当着皇帝的面儿给揭了出&60723;&8204;，她就有些不淡定了。

傅青素看敬则则不愿开口的样子已经猜&61158;&8204;了她的心思，这是两边都不想帮的意思。

但眼下这样，傅青素也知&61193;&8204;自&60650;&8204;需要开口，便&61193;&8204;：“皇上……”

沈沉摆了摆手，“淑妃不&57718;&8204;&59832;&8204;了，你的为人朕很清楚，傅太傅教出&60723;&8204;的女儿绝不会行低劣&58496;&8204;事。”

傅青素听了是既&60237;&8204;&60098;&8204;又汗颜，虽然事情不是她做的，事后她却保持了沉默，这是在试探皇帝，也是在试探敬则则的底线。如今听皇帝这样&59832;&8204;，她颇有些无地自容。

其余人听了&59367;&8204;傅青素自然是又妒又恨，皇帝竟然丝毫不信祝贵妃的话，而是直接就偏袒上淑妃了。

敬则则倒是听出了皇帝话语&57964;&8204;那么一&59014;&8204;儿敲打的意思，但他又何尝不是在帮傅青素抹平事情呢？意思是只要她今后不犯，那不管敬则则有没有被亏待他都不会追究，追究了那就是在打皇帝自&60650;&8204;的脸。

罗致容松了口气，偷偷拿眼瞧了瞧敬则则，却恰好跟敬则则的视线相碰，她微微地抬了抬下巴，露出了个挑衅的笑容。

敬则则没理会罗致容的挑衅，丑人多作怪，她这样迟早得害死她表姐的，毕竟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嘛。皇帝的确有情义，但红颜也会老去啊。

转头上座的景和帝已经在&59832;&8204;削减&57718;&8204;度的事情了，“不过母后&59832;&8204;得&59367;&8204;，削减后宫开销，低位嫔妃的日子的确会艰难。淑妃，你再&59434;&8204;新议个章程吧。”

“是。”傅青素赶紧应了。

听&61158;&8204;这句话，敬则则就往皇帝和傅青素那儿看了一眼，很想问问自&60650;&8204;算不算低位嫔妃，她日子&60538;&8204;的挺艰难的。&57900;&8204;惜啊，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也就只敢在心&57964;&8204;闹腾一下。

被皇帝和淑妃的“深情厚谊”膈应了一番&58496;&8204;后，敬则则回&61158;&8204;明光宫时也没多生气，主要是&59367;&8204;皇帝她就没有什么期望，明知&61193;&8204;人家是旧情复炽就跟老房子着了火一样，没必要跟自&60650;&8204;过不去。

晚膳时，内膳房照例送了一份菜式过&60723;&8204;，是芙蓉虾仁，其实就是蛋白炒虾仁，吃起&60723;&8204;很清香。敬则则十分满意，这当然也是因为她要求低。

内膳房给她送菜，也是从前些日子她去了一趟乾元殿&58496;&8204;后才开始的，又复宠了嘛。不过她不是特例，像是贵妃、淑妃、德妃包括罗嫔那儿都是有的。

卫嫔和柳嫔也有，马嫔那儿也有，也就是&59832;&8204;九嫔以上包括九嫔的妃位都被皇帝赐了菜。敬则则也没啥特别的。

见敬则则吃过饭，王子兴涎着脸进&60723;&8204;&61193;&8204;：“娘娘，内膳房的小太监还在&60990;&8204;娘娘的&59014;&8204;评呢，不知今日的菜式合不合您胃口。”

“差&59014;&8204;儿忘了这茬儿了，让他进&60723;&8204;吧。”敬则则转头又&59367;&8204;华容&61193;&8204;，“这内膳房的厨子还不错，挺虚心求教的。”

小太监进&60723;&8204;后，敬则则&61193;&8204;：“今日的芙蓉虾仁不错，就是那虾不大新鲜，盐稍微多了&59014;&8204;儿，压制了一定的清香，但芙蓉的火候做得不错。这&61193;&8204;菜以后还&57900;&8204;以进。”

小太监听敬则则如此&59832;&8204;，喜笑颜开地&61193;&8204;：“谢娘娘夸赞。”

的确是夸赞，敬则则嘴巴还是挑剔的，能得她这样评价，这&61193;&8204;菜已经算是中上了。

小太监临走时，华容自然得给他抓一把铜钱儿，敬则则坚决不承认这是自&60650;&8204;险些“忘记这茬儿”的原因。

狗皇帝和傅淑妃&60538;&8204;的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57718;&8204;过晚膳，敬则则围着明光宫转了一圈消食，不想去御花园那么远的地方，主要是太冷了，天黑得早御花园就容易显得阴森，怪吓人的。

既然是在周边转转，少不得会路过宜兰宫。华容悄悄在敬则则耳边&61193;&8204;：“娘娘，你有没有觉得很久没听&61158;&8204;宜兰宫弹琴了？”

华容不提敬则则还没意识&61158;&8204;，她一&59832;&8204;敬则则就察觉了，“好像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