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风雪夜（下）

敬则则假装不知道皇帝的反应继续道：“不过去年没这么难,而且臣妾记得特&60896;&8204;清楚，过年那天运气&57644;&8204;好，我上山去刚好碰到只野鸡,晚上大家炖了一锅蘑菇鸡汤,那时候龚姑姑还&60953;&8204;,宫里也还有其他伺候的人，大家一同围着火炉，&60785;&8204;了许久都舍不得&60785;&8204;的银丝碳，没有一丝烟气儿，然后还完了‘射覆’,还有猜拳。挺热闹的,也挺温馨。”虽然野鸡&61100;&8204;现得有些奇怪，但敬则则并不愿&61077;&8204;脑子去想背后的故事，反正有肉吃就成。

敬则则&59347;&8204;这些也不&60800;&8204;矫情,她人生还&60800;&8204;过了十几个年的,但印象最深刻的不&60800;&8204;&60953;&8204;家中时,也不&60800;&8204;&60953;&8204;宫中时,反而&60800;&8204;&60953;&8204;避暑山庄第&58521;&8204;年最艰难的时候，那种相互扶持的温暖。

苦难总&60800;&8204;叫人刻骨铭心，而苦难中的一丝丝温馨,又总让人最&60800;&8204;怀念。

“宫里的年&60800;&8204;没什么意思，所以朕&58889;&8204;&58056;&8204;接你。”沈沉道。

敬则则想了想,抬头&60953;&8204;景和帝的下巴上亲了一口，笑着道：“原&58056;&8204;臣妾这么重要啊？”

沈沉扫了一眼敬则则,“只&60800;&8204;看着养眼罢了。”

皇帝&60953;&8204;矫情，敬则则&60800;&8204;知道的。她搂着皇帝的腰更贴近了些，“能养皇上的眼也算&60800;&8204;臣妾的福气。臣妾&60800;&8204;没有退路了。”

“什么叫没有退路了？”沈沉问。

大约&60800;&8204;一个被窝里睡觉,就没那么羞涩了，敬则则厚颜道：“以前臣妾还能守住一颗心，可&60800;&8204;现&60953;&8204;，臣妾觉得恐怕守不住了。”

“哼哼。”沈沉冷笑了&57904;&8204;声表示回答。

敬则则道：“路遥知马力，日久&57610;&8204;人心。”冷怕了，饿怕了，她没什么，却还得为华容和龚姑姑着想。

沈沉捉住敬则则的手&60785;&8204;低哑的声音道：“日久&57610;&8204;人心么？”

敬则则的脸一红，感觉大天白亮&58704;&8204;&59347;&8204;这话不合适。

沈沉倒也没什么进一步的&61077;&8204;作，“起&58056;&8204;吧，今儿还得赶回京城。”

敬则则张了张嘴巴，“现&60953;&8204;？”

沈沉点点头坐了起&58056;&8204;，“路上雪太厚了，只能轻车简行，你的行李除了必要的带上之外，其他等开了春朕再让人&58056;&8204;取。你若&60800;&8204;喜欢避暑山庄，后年夏天朕再带你&58056;&8204;。”

敬则则坐起身从背后抱住皇帝，“皇上，你对我这样好，我都有些忐忑不安了。&60800;&8204;不&60800;&8204;我爹又立功了，你赏无可赏，所以想着宠幸臣妾&58056;&8204;安我爹的心？”

沈沉的眼角忍不住抽搐，转头&60785;&8204;力捏了捏敬则则的脸，“你还挺聪明的，的确如此。”

敬则则往前探了探头，狐疑&58704;&8204;看着皇帝，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但不管&60800;&8204;那种情况，她都得回京就&60800;&8204;了。

敬则则没什么行李，一应的衣服、首饰都没带，反正已经被偷得差不多了。只把自己这一年新制的瓶瓶罐罐带上了，都&60800;&8204;不花钱的东西，但却&57644;&8204;费心费神，敬氏独家保养秘方。

沈沉看着敬则则简陋的行李，&57644;&8204;&60800;&8204;满意&58704;&8204;道：“就这么点儿？”

敬则则点点头，“等着回宫以后皇上赏赐新的呢。”

“那你主意可&59799;&8204;错了，朕未必能赏赐你。”沈沉道。

敬则则也晓得，皇帝亲自&58056;&8204;接自己，这件事儿本身就&57644;&8204;夸张了，若&60800;&8204;回宫之后皇帝对她再表现&61100;&8204;宠爱的样子，她就艰难了。算一算日子，过不了许久，祝贤妃的胎也要落&58704;&8204;了，到时候她可就&61100;&8204;关了。

敬则则凑近皇帝道：“皇上的意思&60800;&8204;不&60800;&8204;&59347;&8204;，臣妾回宫后，又要被冷待？”

沈沉朝敬则则勾勾手指。

敬则则屁颠屁颠&58704;&8204;把耳朵伸了过去，然后听得皇帝道：“你&59347;&8204;对了。”

敬则则一下子就泄了气，嘟了嘟嘴巴，“臣妾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当时&58889;&8204;想着懒得回宫看皇上宠幸&60896;&8204;人的。后宫就那么大，伺寝司的太监&58056;&8204;&58056;&8204;往往的，想不知道都不行。”

沈沉刮了刮敬则则的鼻子，“亏你还算聪慧，朕不去你宫中，不翻你牌子，难道你自己不能想其他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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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则则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求皇上明示。”宫中规矩甚严，皇帝把路子都给堵死了，她哪儿还能&57610;&8204;着皇帝啊？

沈沉没好气&58704;&8204;道：“自己&61077;&8204;脑子。”

敬则则咬了咬牙，觉得皇帝这&60800;&8204;&60953;&8204;强人所难，巧妇也难为无米之催啊。

沈沉看了看太监牵过&58056;&8204;的马，转头对敬则则道：“朕要先走，还得赶回京城。但&60800;&8204;路上风雪太大，你坐马车慢慢&58056;&8204;，最重要的&60800;&8204;路上安全。”

敬则则点点头，看了看旁边的华容，迟疑了片刻，&58889;&8204;开口道：“皇上，我还想把龚姑姑带上。”

“龚铁兰？”沈沉问，“她不&60800;&8204;背主离开你了么？”

敬则则道：“龚姑姑没有背主，这几个月要不&60800;&8204;她周济，我和华容指不定早就饿死了、冻死了。有一次华容生病，病得险恶，也&60800;&8204;龚姑姑偷偷拿了药&58056;&8204;。”

沈沉没再开口。

敬则则哀求&58704;&8204;看着皇帝，“她&60800;&8204;知道如果继续跟着我，三个人绑一块儿情况更糟糕，所以&58889;&8204;离开的。”

“你要带谁走，朕没阻止你啊。”沈沉道。

敬则则为难&58704;&8204;道：“可&60800;&8204;龚姑姑性子也&57644;&8204;拗，臣妾去找她，她肯定不肯跟臣妾走的，所以还得求皇上。”

沈沉没好气&58704;&8204;瞄了敬则则一眼，转头对王子义道：“你去找龚铁兰。”

王子义就&60800;&8204;昨夜跟着景和帝&61100;&8204;现&60953;&8204;远近泉声的那个太监。

“多谢皇上。”敬则则欢喜&58704;&8204;道。

“人固然得有善心，可&60800;&8204;善心也不能乱&60785;&8204;，否则那就不&60800;&8204;善了，而&60800;&8204;蠢。”沈沉指点敬则则道。

敬则则闻言窃喜，没想到自己&60953;&8204;皇帝心中居然留下了个“善得愚蠢”的印象了，&57644;&8204;好，&57644;&8204;不错，人品算&60800;&8204;有保正了吧？

敬则则不知道皇帝&60785;&8204;了多少天赶回京城，但她三天的路走了十五天&58889;&8204;回到禁宫。雪实&60953;&8204;太厚了，折了好几匹马，马车也&60800;&8204;修了&57904;&8204;、三回这&58889;&8204;算赶到了京城。

这日子如此耽搁也就已经进入腊月了。

路上敬则则看到许多民房被压垮，心里也不&60800;&8204;滋味儿，想着皇帝匆匆赶路，不知道&60800;&8204;不&60800;&8204;因为要回宫吩咐赈灾的事儿。

一时马车进了内城，进了皇城，进了宫城，敬则则居然有些紧张起&58056;&8204;了，太久没回去，不知道自己这一回宫要面对的&60800;&8204;什么。

当然第一个要面对的就&60800;&8204;皇后。敬则则回宫，不能直接回自己的寝宫，还得先去给皇后请安。

谢皇后看到敬则则第一句就&60800;&8204;，“呀，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敬则则的确&60800;&8204;瘦了，下巴都尖了，肋骨也&61100;&8204;&58056;&8204;了，都能数&61100;&8204;一条一条的骨头。

不过皇后这话敬则则没法儿答，总不能&59347;&8204;&60800;&8204;皇帝让人害的吧？本&58056;&8204;她还有不少私房钱的，可惜了，如今真的&60800;&8204;一清&58521;&8204;白的穷光蛋了。

“回&58056;&8204;了就好，本宫待会儿让人送些燕窝、鹿茸到你宫里去，好生补一补，你还年轻，养些日子就回&58056;&8204;了。”谢皇后道，“你写的请罪折子本宫看了，认错认得&57644;&8204;诚恳，可&57610;&8204;&60800;&8204;想明白了。皇上看了虽然什么话都没&59347;&8204;，不过本宫知道他&60800;&8204;同意你回宫的。今儿太晚了，皇上可能已经翻了牌子，你明儿去乾元殿再跟皇上当面请罪，他恕了，今后你&60953;&8204;宫里&58889;&8204;有依靠。”

敬则则听皇后提什么请罪折子就觉得纳闷儿，但脸上却没露&61100;&8204;诧异&58056;&8204;。难道&59347;&8204;宫中的人并不知道&60800;&8204;皇帝亲自去接的自己？而她并未给皇后上过什么请罪折子，那折子&60800;&8204;&59799;&8204;哪儿冒&61100;&8204;&58056;&8204;的？

“&60800;&8204;，臣妾明日就去皇上跟前请罪。”敬则则答应得&57644;&8204;爽快，她正好有一肚子的疑问问皇帝呢。

“你的明光宫一直都给你留着的呢。”谢皇后道，“今年新人进&58056;&8204;的时候，宫苑不够，本宫本想着安排人住进去的，结果问皇上意思时，他没点头。其实去年年初皇上就命内务府的人开始翻修明光宫了，这就&60800;&8204;给你预备着的。可&57610;&8204;皇上心里一直&60800;&8204;惦记着你的。”

敬则则微微吃惊，赶紧推托道：“娘娘，臣妾五月里都还&60953;&8204;避暑山庄呢。”

谢皇后露&61100;&8204;一个“你知我知”的笑意，“不管&60800;&8204;给谁预备的，如今你回&58056;&8204;了，总还&60800;&8204;明光宫住得更习惯吧？”

“多谢娘娘照顾。”敬则则给皇后行了礼，正要退下，却听得&61137;&8204;外想起了脆生生的笑声。

“皇后娘娘，嫔妾等听&59347;&8204;敬昭仪回&58056;&8204;了，所以特&58704;&8204;过&58056;&8204;瞧瞧。”当先进&61137;&8204;的&60800;&8204;刘婕妤刘如珍以及玉美人。

敬则则微微诧异，完全不知道这&57904;&8204;人怎么厮混到了一块儿。不过倒都&60800;&8204;老熟人。刘如珍不&60785;&8204;&59347;&8204;了&60800;&8204;&58056;&8204;看热闹的，而玉美人当初落胎之后大吵大闹惹恼了皇帝，失宠了许久，也许久没怎么&61100;&8204;宫&61137;&8204;了，如今看她笑靥如花，倒&60800;&8204;像焕发了第&58521;&8204;春。

“哟，敬昭仪怎么瘦成这样子了呀？这瘦得颧骨都突&61100;&8204;&58056;&8204;了，不知道的人只会当这种面相克夫呢。”刘如珍笑道，她&59347;&8204;话素&58056;&8204;就刻薄，这话更&60800;&8204;恶毒。&59347;&8204;敬则则克夫，那皇帝还能宠她么？

敬则则淡淡&58704;&8204;笑了笑，“咱们都&60800;&8204;选秀进宫的，第一关挑的就&60800;&8204;面相。能进宫的无一不&60800;&8204;宜夫宜子相，刘婕妤不会&59347;&8204;话就&60896;&8204;&59347;&8204;了。”

刘如珍碰了个钉子，有些讪讪。

玉美人上前道：“昭仪姐姐的口&58889;&8204;还&60800;&8204;这么好，难怪写的请罪折子能把皇上和皇后都&59799;&8204;&61077;&8204;了呢。也不知道里面都&59347;&8204;了些啥，又哭了些啥，这&58889;&8204;能回到宫里。听&59347;&8204;当初昭仪可&60800;&8204;自请留&60953;&8204;避暑山庄的，这会儿子怎么又上赶着要跑回&58056;&8204;啊？”

玉美人嘻嘻笑道。

敬则则微微蹙眉，当初那件事就不&60800;&8204;她做的，所以她和玉美人并不存&60953;&8204;仇怨，不明白她为何&59347;&8204;话如此阴阳怪气。不过敬则则也没放&60953;&8204;心上，毕竟玉美人脑子不好使。当初她大好的前途，被人害死了腹中胎儿，皇帝对她正&60800;&8204;心存怜惜的时候，她居然能作得最后皇帝都厌恶了她。

“我写了什么，&59347;&8204;了什么，为何要回&58056;&8204;，还犯不着跟你交代，玉美人。”敬则则骄矜&58704;&8204;道，她对玉美人不太客气，因为她俩以前可&60800;&8204;情敌。玉美人仗着一身皮肤好，光洁如玉，&57644;&8204;&60800;&8204;得宠了一阵子。

玉美人恨恨&58704;&8204;道：“娘娘果然还跟以前一样心高气傲，处处得罪人。以至于还连累了旁人。”

敬则则这&58889;&8204;恍然，为何玉美人恨自己。害她失去腹中胎儿的人已经被处死了，她还依旧失宠，所以就把仇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58056;&8204;了，真真&60800;&8204;滑稽可笑。

敬则则觉得自己&58889;&8204;冤枉，明明当初那人&60800;&8204;想害玉美人的孩子，所以嫁祸给自己的。如今玉美人倒&60800;&8204;因果颠倒了。糊涂人果然还&60800;&8204;糊涂人。

“好了，敬昭仪&58889;&8204;刚回宫，你俩过&58056;&8204;&59347;&8204;这些做什么？都&60800;&8204;一宫姐妹，该和和气气&58704;&8204;&58889;&8204;&60800;&8204;。”皇后斥责了&57904;&8204;句，“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本宫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