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杀叛军首领慕彦超,生擒大梁三皇子,郭荣在东部立下赫赫威名,大胜而归。
回城之日,帝王亲自到城门前迎接,京城百姓也纷纷夹道相迎。
当日晚,宫中就摆起了隆重的庆功宴,朝臣命妇尽数到场。
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但陆韶却敏锐地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发现了郭知宜的心不在焉。
他想起郭知宜前些天对他说的话,心头不自觉浮上一层隐忧。
郭知宜前段日子的那次昏迷来得毫无征兆,连白怜都束手无策,整整三日后才突然地醒转过来,而且醒来时的神情很不对劲。
但是郭知宜醒来不久又忙起了赵俊的事情,这件事就这么被压了下来。
直到解决了赵俊政变的事情,他才知道郭知宜昏迷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一直知道郭知宜是有些异常的。
从刘株追杀他们时起,他便隐隐察觉到了郭知宜的变化,虽然外貌身体和原来没有丝毫不同,但是眼睛里流露的神采、脸上的细微神情,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他原本不信鬼神,但郭知宜的这种变化让他潜意识里做出了借尸还魂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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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事实竟比他想的还要惊世骇俗。
她说,她只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孤魂,不知道为什么依附在了这具身体上。
说来也是奇怪,陆韶毫无疑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陆韶想,可能是“孤魂”两个字打动了他。
亲生父母想杀了他,养父母也不想他活。他不也是无亲无故漂泊在世间的一道孤魂吗?
“我有时候很害怕,害怕被笑得那么温柔的爷爷和父亲发现,我原来是个披着他们最疼爱的孙女和女儿的皮囊的冒牌货。我自己也很怀疑自己的存在,是我夺了她的身体占了她的人生吗?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里?我是不是不该以欺骗世人的这副姿容活着?”郭知宜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忧伤。
陆韶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那才是最真实的她。
脱去伪装后的她。
不用做别人的她。
强大也脆弱的她。
“所以,我是不是该去死呢?”郭知宜忧郁地望向他。
“不!”陆韶被她极端的想法吓得心脏漏了一拍,“不要!”
郭知宜自嘲一笑,“我不敢,也不舍。”
“在我昏迷的时候,我看到了她,这个世界的郭知宜。和一个与自己完全相同的人对视,真是一副诡异的场景,我也不知道那是梦还是心魔。
她说我鸠占鹊巢,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说我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她说的我都相信了,陆韶你呢?”
“不是,不是这样的,”陆韶抓住郭知宜的肩膀,摇头,情绪起伏很大,“大小姐她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但是她的生命已经结束了。隐帝派人诛灭郭家的时候,她虽提前得到消息,买通守城卫士,把家里人送出了京城。但是她也因为刻意露面吸引追兵的注意力,受了很重的伤,几乎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了。你和大小姐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郭知宜眉目疲惫地笑了笑,“那还好,我没有放弃。”
“是上天给了我这次机会,我选择珍惜,好好珍惜,珍惜遇到的一切
和你。”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里都有光。
“所以陆韶你不会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郭知宜挑眉,以一种很轻松的口吻道,“我梦见你造反了。”
陆韶一愣,摇头。
他神色很坚定地发誓,
“我永远效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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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顺二年春,大皇子荣以东征大捷之功加封“晋王”,长安郡君以平内变之功,加封长安郡主,赐金千两,公田百顷,食曰千户。
朝野震惊。
“爷爷您的赏赐太重了。”御花园里,郭知宜挽着广顺帝郭维,哭笑不得道。
郭维哼了声,“要不是你爹拦着……”
郭知宜无奈道:“爷爷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我又不缺衣少食,要这么多钱也没用,不如都捐做军饷吧,西北战事胶着,兵士正拼命杀敌,我们皇室万万没有坐在京城享乐的道理。”
郭维叹息,“也好。”
早春的御花园里,已有了红粉争艳的好风光,祖孙两人又坐着说了许久的话。
直到李四福出来提醒,郭维才不舍地往回走。
“对了,”郭维临了想起什么,“你见过傅家姑娘了吧?”
郭知宜一愣,傅燕青的妹妹?爷爷的义女?
“她是个好姑娘,”郭维稍一停顿道,“再过三个月,你父亲就和她完婚了。安安大了,会理解你父亲的。”
是陈述的语气。
这意味着晋王妃已经定了,爷爷只是告知她这件事,而她只能接受不能有异议。
就算有异议,也没有用。
郭知宜垂着眼,扯起嘴角应了一声。
她想起在破庙里那个温婉如水的母亲,轻柔地拥着她的女儿,温声慢语,“怎么哭了呢,可是受伤了?”
如果是原主的话,她会难过吧?
郭知宜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涩来,她抬眼看向郭维,“爷爷觉得,安安变了吗?”
话一出口,她便生了几分悔意。
“想什么呢,”郭维慈和地笑了笑,抬头,鬓发间的斑白更多,沟壑纵横的脸上显示着他经历过的风霜,“这段日子你来回奔波,着实辛苦,好好休息休息养养精神,不要胡思乱想。”
郭维说完,笑着扶了扶郭知宜头上的步摇,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郭知宜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