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家两位公子前去拜访赵府,却重伤而出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京城。
茶馆酒肆这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嘿?你听说了吗?这怎么回事?”
“不用猜,这么蹊跷里面一定有猫腻。”
“这还用你说,你倒是详细说说其中的猫腻?”
“详细是说不详细的,世家的水都深,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能弄明白?”
“嘁”
“别啊,但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是赵家的下人,我倒是对这件事知道一二。”
“快说快说。”
“据说,那白家的两位公子去赵府的时候,脸色铁青铁青的,很不好看,压根就不像是拜访,倒像是去找麻烦的。后来,赵府的管家引着两位公子到了正堂,不多时,赵相爷也到了正堂。他们说了些什么我那个远方亲戚不知道,可谈得不愉快是铁定的事情,我那个远房亲戚在外面院子里都能听见争吵声,后来还有打斗的声音。等到两位公子逃出来的时候,身上都受了不少伤,血窟窿里不停地往外冒血,地上留下了一条血路。”
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有人胆大地猜测道,“难不成赵、白两家要斗起来了?”
“爆料”的小胡子中年男人唏嘘着叹了口气,“非也非也。有谁知道,昨日御街上禁军和京兆府官差起冲突的这件事?”
“我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可大了去了。”小胡子摇头,“昨日的事情是京兆府的几个官差阻拦那位女钦差的加急信件才引发的冲突。但是后来听说,那几个官差是假冒的,背后有人指使,并不是京兆府的官差。”
“谁指使的……”
话没说完,其他人立刻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因为这,白家的两个公子才会脸色那么难看,拜访赵府也是去讨说法的,这样看起冲突也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
“赵府的人为什么要派人阻拦加急书信呢?”
“你们猜呢,那个女钦差在南面弄出来的动静可不小,不知道查出些什么要命的东西了,不然也不会在回京的过程中被追杀了一路,险些性命不保,昨天听颍陈两州边界过来的人说,那位女钦差,现在还生死不知。可怜可叹呐,虽说只是一个女人,但只论功劳,的的确确是办了些好事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这不寻常的意味叫做“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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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股异常的涌流。
“有人在背后操纵,”赵正谊是赵俊最得力的侄儿兼心腹,明里暗里亲自办过不少事后,对局势变动的敏锐程度直线上升,心中早就萌芽的不安迅速膨胀,俨然有些风声鹤唳,“是谁?白家人肯定有参与,其他呢?姜家,严家,还有丞相府撑腰的史家?不好说。”
他心中甚至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测。
“郭家?”
“谁?!”赵正谊一惊,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在他对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正优哉游哉地倒茶。
“好茶。”那人赞道。
“……郭知宜。”赵正谊瞳孔缩了一下,“你不是……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不,难道你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郭知宜偏头一笑,“赵大人说呢?”
赵正谊闻到从窗外飘入的淡淡血腥气,苦笑了下,瘫坐在椅子上。
“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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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早朝,大殿上的气氛格外诡谲。
帝王什么都没提,像是对外界的风云变幻一无所察。
但是,赵俊却明显察觉到有不少打量的视线偷偷落在自己身上,早朝的全程脸色都黑如锅底。
终于,早朝快要结束,在大太监李四福拉着嗓子喊“有事启奏,无事上朝”的时候,魏人辅忽然出声打断了李四福。
“臣有一事请陛下主持公道。”
郭维掀眼皮,两个老狐狸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魏卿请讲。”
魏人辅转身看向赵俊道:“敢问使相大人,我那师侄史倾棠不知是何处开罪了使相,使相竟要下如此狠手,派人撞断了她的手臂?!”
赵俊皱眉:“魏相所言我一无所知,魏相休要诬陷于我!”
魏人辅横眉冷目,“哼,当日与我师侄相撞的那架马车的车夫已经在大理寺监牢了,是非黑白一审便知,何来诬陷之说?严大人说是吧?”
群臣的目光瞬间投向大理寺卿严渊。
严渊垂着头不紧不慢地走出来,“魏相所言确实,车夫确已招认,受赵使相府上的人指使。”
赵俊沉沉看了严渊一眼,“回陛下,臣确实不知此事。”
“如果此事不知,那犬子的事使相大人不会也不知吧?”京兆尹白询慢条斯理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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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脸上覆上一层薄怒,“贵府的两位好公子,不分青红皂白来我府上要挟于我,又做何讲?”
白询带着儒雅的笑说道:“不知犬子何德何能,竟能要挟使相大人?”
“莫非……”白询笑意渐深,“使相大人真如坊间所言,有什么把柄落在犬子手上?”
“一派胡言,市井流言怎可当真?!”
“空穴才能来风,使相觉得呢?”白询仍旧笑吟吟的,“白某人虽然老眼昏花,可也看得出,使相大人对长安郡君这位女钦差可是不满得很呐!由此观之,那些传言也并非全都是假。”
赵俊气急败坏,指着白询就要开骂。
这时,郭维开口:“白大人,不可妄加揣测。”
“臣以为,白大人并非妄加揣测。”严渊忽然出声,“两个多月前,小女曾前往赵使相的留菲园中赴宴,回府后立刻抱恙,神医谷的大夫诊治后,说是饮下了早已禁绝的春华酒。更让臣后怕的是,小女饮下的那杯酒原本是给长安郡君的,两人悄悄交换过酒杯,长安郡君这才误打误撞地躲过一劫。陛下试想,春华酒这种禁酒为何会出现在留菲园的宴席上,为何会独独出现在郡君的酒杯中,又是什么人有本事找到这种酒?!”
严渊神色冷峻地看向赵俊,“臣暗查许久,发现是贵府的姑娘暗中指派下人将春华酒倒给郡君,但是贵府姑娘背后似乎还有长辈在指使。三十年前春华酒酿成的惨案至今历历在目,臣有理由怀疑,使相从那时起,便对郡君起了杀心。”
“或许,早在更早的刘子陂一战中,使相便对巾帼将领出身的郡君心怀不忿了?所以,从京城到颍州,郡君无论在哪儿,身边都不安稳,几日前更是在回京途中遇到两番截杀,至今生死不明!”
赵俊额际青筋直跳,转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陛下明鉴,臣追随陛下三十载有余,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因这么一点小事和一个小辈斤斤计较?!”
郭维定定地看着赵俊,“克明啊,朕相信你的忠心,但是这不代表朕会包容你的所有错误,错了就是错了。”
郭维挥手,李四福会意地捧着一个卷轴向台阶下走去。
“这是长安在颍州拿到的证词,克明你先看看,众爱卿也都看看。”
早在听到郭维第一句话的时候,赵俊就愣在原地,直到李四福走到面前,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使相大人?”李四福出声提醒。
赵俊回过神,劈手夺过卷轴,飞快地看了起来。
“一派胡言!陛下,这份供词是假的!”赵俊信誓旦旦,“臣的族亲却是在各地开了些铺子,但绝不会干勾结销魂窟匪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此事正谊可以作证……”赵俊忽然停了下来,底气十足的声音瞬间消失,一阵阵寒意攀附着脊背汹涌而上,浸透了他全身。
因为他忽然发现,在整场朝堂争吵中,自始至终,赵正谊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