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寒气的风平地而起,从空荡的原野掠过。
郭知宜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寒意便直冲肺腑,激得她掩唇咳了两下。
白怜眉头皱了皱。
郭知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眼中尽是算计,“在眼下这世道,民生凋敝苦不堪言,能去花街柳巷享乐的人,必然非富即贵,所以,我们的注意力可以再缩小一点,沿着蔡水统共有三座大城,陈州、颍州、寿州,先派人在这几座大城着重勘查。”
“唔,还有另一面,我们得尽快把这里的情况整理一下,顺带想办法调取各州府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口案件,核实比对之后一并送到京城。”
她需要更大的权力。
皇族郡君的身份,不过是虚有其表。就算再受宠又如何,在承平日久、君权至上的王朝尚且不够看,更何况是如今,中|央难集|权,皇权无权威。
也就是原主,早早地在沙场扬名,又是郭荣的女儿,身份贵重而微妙,这才使得不少敏感之人只敢静观不敢妄动。
然而,现在她需要真真正正地办事,仅靠这些是不够的。
她需要筹码,能在遍地虎狼的世道里立足的筹码。
郭知宜微眯着眼,转瞬之间,心念百转。
而在她没有注意的地方,白怜站在她身后,眼角微微上挑,盯着郭知宜背影的双眸里,锋利的暗光一闪而过,迅速隐没在秋水般明澈的眼神里。
“长安姐姐不累吗?”白怜注视着微愣转身的郭知宜,不解地问道,脸上一派真诚地担忧。
“什么?”
“小怜是说,长安姐姐总是这样思虑过度,对身体真的不好!”白怜鼓着脸颊道。
郭知宜眉眼弯了弯,“天生劳碌命吧,习惯就好,眼下这种程度的忙碌,与在北境时没法比。”
北境沙场长冬少夏,一年到头见得最多的就是风沙和雪原,那样单一不变的风景实在很容易消磨人的意志,偏偏原主不同,尽管面容是万年不变的孤冷,但心里有火眼里有光,寂寂地长燃着荒芜。
顶上悬剑,四面辽歌,精神时刻紧绷,这样的苦境里却不见她有丝毫倦怠。
大抵是,不敢也不能。
她是一个真正的将军,用最孤独决绝的身影撑起了一座城的希望。
郭知宜自问,虽然继承了这具躯壳,但原主坚毅浩正的心性却是她拍马也难及的。
白怜垂下眼,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意味,“长安姐姐总是这样,可就是因为在北境的经历才会”
风声喧嚣,白怜后面的声音低到听不见,郭知宜揉了揉凉凉的耳朵,“小怜刚刚说什么?”
白怜仰脸,复又笑得明媚起来,“我刚刚说,长安姐姐在北境时是不得不孤身一人,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在呢!”
白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怜一定会帮长安姐姐的!”
郭知宜勾了勾唇角,视线在白怜身上扫过,没有说话。
片刻后,郭知宜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向侍立在不远处的亲卫问道:“关潼那小子呢?”
“回郡君,他此时正在城南的酒肆。”
“他倒是挺痛快。”白怜啧啧叹道。
郭知宜摇头,哭笑不得道:“他才是最憋屈的那个了。”
“诶?怎么说?”白怜惊道。
郭知宜简单说了个大概。
白怜听完后,唏嘘一叹,“真是想不到”
郭知宜以食指抵唇,“这些就不必让关潼知道了。”
白怜笑笑,视线移至虚空中的某一处,“如此说来,这小子倒是好命得很。这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能得长安姐姐这么看重,他的夜视能力是有多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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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知宜眼露赞许道:“那天晚上无星无月,又风急雪猛,他依然能发现我和一众亲卫的踪迹,这种眼力简直可怕。”
而更重要的是,关潼现在才多大?
年轻就代表潜力无限,再加上这么厉害的天赋,如果好好调|教和利用,那关潼必然会成为暗夜里最恐怖的一把鬼刃。无论是在战场,或是在朝堂,又或者是在市井,他都是一个大杀器,令人闻之色变。
“这样啊,”白怜点了点头,笑着提议道,“既然长安姐姐如此看重他,那小怜去把他带回来吧?”
“也好。”郭知宜点了点头。
白怜笑着同郭知宜保证了一番,才抬脚打算离开。
但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郭知宜忽然抬手按在了白怜肩上,“等等。”
白怜一愣。
郭知宜慢慢解下身上的裘衣,盖在白怜身上,仔细把系带拉紧后,抚平皱起的地方,然后退了两步,边打量边道:“果然,你的身量比我短了这么多呢,不过没关系了,你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慌里慌张,什么都没带,只能先这么迁就,等到了繁华些的城池再置买新的吧。”
白怜缓缓地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精致的裘衣,失神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惯有的甜美笑容,“多谢长安姐姐啦!”
等到白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在门外犹豫了许久的亲卫才走进来,吞吞吐吐道:“属下僭越,斗胆问一句,郡君郡君是不是太信任白小姐了?”
郭知宜眼睛微微眯起,盯着眼前的亲卫回想了许久才道:“我记得,你以前是方四手下的人?”
亲卫应声称是。
确认是那时的人之后,郭知宜对这人便多了几分耐心,“你想说什么?”
亲卫道:“属下前天奉郡君的命令去邸阁那边盯着陈州刺史高大人何时抵达,顺带留意邸阁的情况,意外发现了一些事情,白小姐没有告诉郡君的事情,属下也不知白小姐是不是有意隐瞒。”
郭知宜抬眼,“什么事?”
亲卫道:“郡君还记得那日郡君见过的老班主吗?”
郭知宜点头,“邸阁城负责抬阁表演的老班主,自然记得,他怎么了?”
亲卫沉声道:“他死了,连同他的女儿,中毒而死。”
中毒?
郭知宜心脏一紧,“怎么回事?”
该不会,和白怜有关?
亲卫道:“这两人俱是自杀。戏班里的其他伶人亲眼所见,他们父女二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了很大的争执,老班主甚至气得当场动手打了他女儿。众人虽不明就里,但还是纷纷上前劝阻,可就在一不留神间,老班主的女儿忽然掏出了匕首,当场直接扎入腹部。等大夫来时,才发现匕首淬了毒,老班主的女儿已经芳消玉殒。然后,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件事的时候,老班主忽然痛哭失声,夺过匕首就抹了脖子,也一命呜呼。”
郭知宜沉默下来。
亲卫若告诉她,这两人是十分蹊跷地中毒而亡,她反倒不会怀疑白怜。
无他,白怜想跟在她身边,有的是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暗害了这两人,不引起她的注意。
可偏偏眼下这种,看着和白怜毫不相关的,倒让她难以判定了。
郭知宜蹙着眉问道:“情况属实,确定是自杀?”
“是,一来,这件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二来,这位新任的陈州刺史高大人,一到邸阁就查了这件事,除了老班主和他女儿争执的原因以外,没有查到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原因?”郭知宜道。
“属下不清楚,但高大人说,会亲自过来拜访,向郡君说明情况。”
郭知宜垂下眼睑,“好,我知道了。”
高实澈
高行周的姨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