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今天这府里怎么这么热闹呢?天暖风和,雀鸟高歌,原来是长安郡君到了呀。”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郭知宜直起身,悄悄拉开了些同陆韶的距离,警惕地看向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缓缓而来的妇人。
妇人五官端正,眉目还算清秀,周身的打扮简单素雅,不带丝毫艳丽之色。但若细细观察布料上的暗纹,却是别有一番玄机,繁复交缠的花纹自带低调内敛的雍容和奢华。
“白夫人。”郭知宜想起了来人的身份,收回视线垂下眼,和顺地唤了一声。
史敏眉宇间带着春风般柔和的笑意,走到郭知宜身边,“郡君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下人们招待不周,让郡君见笑了。”
长长的睫毛下眸光微闪,郭知宜慢慢笑了下,故作无奈,“年宴将至,长安久不见小怜安好,心中着急,又正好遇到史……一位友人说起小怜。”
郭知宜状似失言,轻咳了下,“我与友人皆是担忧不已,忧起而来,未及提前知会便叨(tāo)扰府上,倒是长安思虑不周了。”
史敏面色未改,依旧笑吟吟的,“哪里,郡君登门,寒舍蓬荜生辉。”
郭知宜牵起嘴角扯出一个笑,强忍住搓手臂的欲望。
晚辈不言长辈的是非,因此,史倾棠就算对史敏恨得咬牙切齿,也没有在郭知宜面前说过史家的事。
郭知宜是察觉到史倾棠和白怜之间的不对劲之后,才派人暗中调查了史家的事情。
史家的其他事情查起来都很简单,唯独有关史敏的东西几乎查不到。她甚至动用了郭荣安排给她的人手,才查到了零星半点。
可就这零星半点,也足以让郭知宜大开眼界。
不得不说,史敏真的装得很好,演技也是超一流的。春风拂面的笑容,浅淡素雅的衣饰,引经据典的谈吐,整个一360度无死角近乎完美的书香世家闺秀典范。
可拨开这层光鲜的皮,里面的芯子却让人不敢恭维的很——因妒生恨,暗害家中小辈;利欲熏心,一面享受着家族的荣耀,一面在家族最危险的时候趁火打劫。
郭知宜一边应付着史敏,一边暗暗打量着史敏的神色。
讲真,如果不是因为白怜是她的亲生女儿,她都要怀疑史敏是不是暗害白怜服下五石散的人了。
郭知宜想起沉睡不醒的白怜,心中的异样感如同沾了水的树脂迅速膨胀。
掩藏在宽袖之下的手指互相摩挲着,郭知宜犹疑一瞬,看向眼前大方端庄的白夫人,歉意一笑,“长安斗胆,不知贵府给小怜请的大夫是哪位圣手?”
史敏目光转向紧闭的窗户,无奈道:“京城里但凡有点名气的都请来看过,可这病情迟迟未见好转。”
郭知宜视线一转,“竟是如此,看来,太医院倒是名副其实,太医们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是、是啊。”史敏愣了下,一时没想明白郭知宜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郭知宜笑得十分自然,“宫中太医一早为小怜做了止血之措,言明只需静养即可。尽管如此,小怜的伤势却迟迟未见好转,可见……京城的名医不行啊。”
史敏尴尬地笑笑:“倒也不是……”
“夫人不必为那些庸医开脱,”郭知宜笑着打断了史敏,“长安知道夫人宅心仁厚,不忍苛责于人,可治病救人原是医者本分,空口揽下担子却救治不力,可不是庸医吗?小怜千金贵体,不是给庸医练手博名声的。
小怜因长安受伤,她一日不好,长安一日难安,还请夫人体谅,让小怜随我回宫,由宫中御医调养吧。”
史敏眼角笑意淡了几分,“多谢郡君好意,只是眼下临近年关,未免过了病气,还是让小怜在家养着吧。”
郭知宜窥见史敏眼底转瞬即逝的慌乱,在心底轻笑了下,面上却拿出一副撒娇的架势,大有你不依我我就没玩的赖皮劲,“夫人,长安知道夫人一向知书达礼,又和白怜母女情深,不欲扰了长安。可眼下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容后再议好嘛?”
郭知宜含笑看着史敏,眼中略过一丝异样。
郭知宜暗暗回想了下,她刚才说了什么很敏感的词吗?怎么史敏的神色忽然变得那么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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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知宜微微眯起眼睛,继续向史敏施压,“夫人若还有什么后顾之忧的话……不如长安去求一道圣旨,让夫人可随时进宫探望白怜?”
史敏面色微变,不自然地笑了笑,“这倒是不必,郡君执意如此,那我怎么会不同意?”
郭知宜唇角渐渐勾起,眼中探究的意味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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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石子悄悄砸向藏在屋顶上的年轻男子。
“哎呦,谁啊?有病?”男子捂住后脑勺气急败坏地小声骂道。
“小十一。”祈复脸色冷淡地唤道。
十一的骂声戛然而止,先是愣了下,随后喜道:“七哥。”
祈复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看了眼四周,原地盘腿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地。
十一笑嘻嘻地贴了过去,一手搭在祈复的肩上,“七哥你怎么又来了?”
祈复面无表情地拂开了十一的手臂,“我这次来不是同你叙旧的。”
十一讪讪地收回手,“那七哥这次来是……”
祈复神色平静,眸中却有风暴酝酿,“怜小姐,怎么会沾上五石散的?”
十一惊住:“七哥是怎么知道的?”
“回答我。”
十一目光闪躲地垂下头,“七哥……”
“不能说吗?”祈复失望地移开视线,静默半晌,才哑声开口:“你有你的难处,我不会逼你。”
十一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瘪着嘴叹道:“啊呀啊呀,算了,公子没有明说,不许往外透露,告诉七哥也……也无妨,七哥别往外说就是。”
“这是自然。”祈复颔首。
十一盘腿坐下,手肘撑在膝上,两手握成空拳,托在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两边,长吁短叹道:“这件事说来复杂,不对,说来也不复杂,主要是前因不能说,不说前因的话虽然七哥你理解起来有些复杂,但说起来倒是不复杂了。”
祈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