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渊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把郭知宜迎进了大理寺。
“上茶。”严渊挥了挥手,赶走了数道若有若无的探查目光。
“严大人不必客气,长安赶着回宫,在大理寺只是稍作停留。”郭知宜连坐都没有坐,开门见山道。
严渊笑意一顿,“不知郡君有何事要吩咐?”
郭知宜嫣红的唇边噙着一抹邪气的笑,“吩咐谈不上,长安只是来关心一下大理寺。”
严渊在心底把这句话来回咀嚼了一遍,关心大理寺?大理寺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难道她想插手大理寺?
严渊看向郭知宜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不知郡君此言何意?”
郭知宜转过身,含笑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严渊,口中却是忽然提起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不知道严姐姐身体如何了?”
严渊拱手作揖,“多谢郡君关心,已无大碍。”
郭知宜往旁边退了一步,“不敢当,严姐姐此次可是因为长安才遭了无妄之灾。”
严渊摇头,“郡君千金贵体,小女替郡君挡下这一劫,是她应该做的。”
“说到长安这一劫,”郭知宜冷笑道,“实不相瞒,长安并无任何证据指认幕后凶手,若是说与别人听,估计别人还以为长安故意编了一个故事哄人呢。”
严渊低着头,安静地听着。
“不过,”郭知宜眼波流转,目光落在严渊身上,“严大人却是知道个中经过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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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渊抬眼,“郡君的意思是,希望微臣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严大人以为呢?”郭知宜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笑道。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就在郭知宜以为严渊不会说话的时候,严渊徐徐吐出一口气,“微臣以为,此案可以暗访,不宜明查。”
郭知宜满意地笑了,“所以,大理寺人手紧缺,需要铨选一批精干的属吏。”
严渊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后,无奈一笑,“不错,微臣正打算往上递折子言明此事。”
郭知宜更满意了,寒暄两句便辞行了。
下属站在门边,瞧了两眼郭知宜大步离开的身影,暗自思忖,这位郡君还真是在军营里呆久了的,做事风风火火的。
下属摇了摇头,端着热茶走进厅堂,“大人,郡君好端端地,怎么又来了咱们这儿?”
严渊怔怔地摇了摇头,一脸怅然,“不知道,罢了,福兮祸兮,谁说的准呢?”说完,背着手走了出去。
下属一脸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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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方四,背着一个病号连夜往回赶,直到破晓才走到城门边。
方四望着远处巍峨的城门,抹了把汗,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青邱小幅度地动了动,“方将军是在担心我们没有路引或者文书吗?”
方四摇了摇头,“不是。”
他在想自己这一路所遇到的事情,从一时兴起跟着青邱进了销魂窟地宫,到巧合地撞见赵温纶,再到地宫失火坑洞塌陷,然后到被蒙面人救下、进入一个神秘的密室,接着又迷路许久,直到青邱醒过来才找到出口。
这五六天的时间里遇到的这些事,当时经历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想,浑浑噩噩地被推着往前走,但事后细细思量,怎么仿佛每一件事都带着浓浓的巧合感?
不,不对,有些事情是意外,比如自己会跟着进入销魂窟,但另外一些事情一定是人为安排好的。
比如,突然出现的蒙面人。
方四想到这里,眉头锁得更紧。
青邱,赵温纶,蒙面人;销魂窟,琉璃瓶,密室。
这整串的人和事,是冲着谁去的?
郡君么?不像。
而且这种复杂得让人眼花缭乱的手笔,还真是……和上次刺杀郡君的手法莫名相似。
刺杀郡君……
方四骤然想起了赵温纶在地宫中的一句话,“我真不明白,京兆府、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最后只得出来这么一个结果?幕后真凶连一个都没找到?”
方四仰望着厚重斑驳的城墙,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京城果然是一汪深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
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漆黑的夜里冒着绿光,有多少双手在暗地里搅弄风云……
方四眸光微闪,敛起千般思绪,与青邱两人稍作乔装,混进了进京的长队里。
“站住!”守城卫士冷着脸道,“说的就是你,把斗笠摘了,抬起头来。”
“遵命,官爷。”方四弓着身子小跑两步上前,一只手搭在斗笠的边缘处,一只手递过去一块令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奉命执行控鹤军军机要务,不得过问,不得声张。”
守城卫士一僵,飞快地扫了一眼手中的令牌。他也是控鹤军中的卫士,自然认得控鹤军的标志,以他所见,这块令牌至少是将官一级的人才能拥有的。
守城卫士眼神微动,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然后高声喊道:“没有问题,过去吧。”
方四恭敬地朝卫士行了一礼,拉着青邱进了汴梁城,直奔别院而去。
青邱低着头跟在方四身后,纵然心中不解,也不敢问出口。
方四环视了四周一遍,带着青邱从后门进了别院。
“方将军!”仆人高兴道。
方四快步走向前厅,一面着人安排青邱,一面匆忙问道:“郡君可在府里?”
“回方将军,郡君在别院等了您多日,今晨才回宫。”
方四遗憾一叹,“罢了,你去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仆人应声去了。
方四从怀中拿出揣了一路的琉璃瓶,放在手心对着明朗的日光看了半晌,随后失望地收入袖笼。
“方将军,马备好了。”
“嗯。”
方四揉了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翻身上马,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公子,外面有个自称‘方四’的人说要见您。”小厮恭敬的禀报声打断了正在练剑的李锐。
“快请到前厅。”李锐接过仆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际的汗珠,正了正衣冠朝着前厅大步而去。
“李将军。”方四见到李锐,主动上前拱了拱手。
李锐诧异地扫了眼方四的穿着,“方将军?方将军可让大家好找啊,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做这般打扮?”
方四苦笑一声,“事发紧急,在下改日再向将军解释,不知莫大夫可在府上?”
李锐点头一笑,“方将军来得正巧,若是明日,莫大夫便不在府上了。”
方四抹了一把虚汗,“还好,将军可否引见?”
李锐见方四目露焦色,也不拖延,“跟我来吧。”
“莫大夫,莫大夫。”李锐推开小院,朝屋内大喊了两声。
一个小孩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莫大夫说他不在。”
李锐摇头失笑,“你去跟莫大夫说,我把送他离开的马车备好了。”
“当真?”莫开华推开窗户,横眉冷目地盯着李锐。
李锐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备好是备好了,只是还有最后一个小忙,还希望莫大夫能够伸以援手。”
莫大夫冷哼道:“你的忙会是小忙?”
李锐笑笑没说话,方四上前一步,“莫大夫,还望您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莫大夫眯了眯眼,“你是那丫头身边的人?不帮!”
方四愣了下,正色道:“莫大夫悬壶济世,长安郡君卫国杀敌,您二人都是在下打从心底里佩服的人物。虽然不知道莫大夫和郡君有何龃龉,但事关人命,还请莫大夫放下成见,帮在下一个忙,在下必当重金酬谢。”
“重金?”莫大夫瞪着眼,“你瞧不起谁呢?”
“在下并无此意。”方四作揖道。
“说吧,需要老朽帮什么忙?”莫大夫哼哼道。
方四舒了口气,从袖中取出琉璃瓶递了过去,“还请莫大夫看看,这瓶中是何物?”
莫开华半信半疑地接过琉璃瓶,掏出帕子垫在手心,倒出一粒棕色的药丸细细端详片刻,又轻轻嗅了嗅。
“咦?”莫开华轻咦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东西一般,瞪大了眼睛,“老朽得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