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慕彦超跑了!”
“什么?”
被方四牢牢压制着的刘重进,听到噩耗,差点气晕过去。
慕彦超战前话说得天花乱坠,结果竟然比他逃得还快!
刘重进低声咒骂两句,深呼吸冷静下来:“袁象先那边呢?”
“袁将军正和郭军中的赵俊、赵殷和李荣三人缠斗,”亲兵顿了一下,复又道,“但眼下郭维腾出手来,说不定就……”
刘重进皱着眉头深思良久,叹了口气,世道如此,怪不得他。
刘重进召来几个副将,无奈道:“各位将军也看到如今的形势了,慕彦超临阵脱逃,此战的胜算实在是……”
副将们都是人精,刘重进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怎么会不明白?
退一步讲,谁想死呢?
自乱世以来,王朝更迭频繁,诸国林立,文化凋零,时人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忠君爱国之情,武将也没有什么精忠报国的观念。
谁发军饷,就跟着谁干。
有奶就是娘。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一个副将眼珠一转,低声道:“在明面上,陛下并没有罢免郭维的职位,郭维仍然是枢密使,打出的旗号也是‘清君侧’,说到底,大家效忠的都是北汉。”
另一个副将也跟着附和:“是啊,陛下被小人蒙蔽,才会选慕彦超这样的懦夫为三军之主。如今,朝纲混乱,的确是该‘清君侧’了。”
刘重进颔首,看着越来越近的郭维帅旗,迅速结束了这番试探,疾言厉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避讳什么了,奸佞当道,我欲弃暗投明,追随郭公荡涤朝廷,尔等自行决断。”
“誓死追随将军。”众副将纷纷点头,叫来麾下将佐换下北汉的大旗,扯出一块白旗换上了。
刘重进虽然现在不受重用,但以前曾是赫赫有名的威胜军节度使,威名在外。在此次征讨郭维的大军中,刘重进的地位也仅次于慕彦超和袁象先。
刘重进这一改旗易帜,场上军心立刻涣散了一半。
只剩下袁象先和他手底下的禁军还在苦苦支撑着。
袁象先确是一名猛将。以一军之力,顶住了三面来敌,又鏖战了三四个时辰,竟然还不落下风。
在刘重进悄悄派人向郭维递投名状的时候,袁象先刚刚在亲兵掩护下,从前线撤下休息。
只见袁象先一身盔甲已经成了鲜红的血甲,脸上也是溅上的血水。但此时他连擦都顾不上擦,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壶,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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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刘重进易帜的亲兵,怕影响军心,不敢声张,上前低声道:“将军,慕彦超跑了,刘重进降了。”
袁象先喝水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喝了下去,直到干得冒烟的嗓子好了一点才停下。
袁象先冷笑一声:“两个懦夫,没一个靠得住的。”
亲兵迟疑着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呢?”
袁象先冷冷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想投降?”
“不不,属下不敢。”
袁象先眼底一片决绝,“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了不能投降。我们效忠的是陛下,郭维、郭荣、赵俊和赵殷的家人一半都是我们杀的。戮其父母,辱其妻女,这种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投降了,郭维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亲兵闻言一寒,本来有些动摇的意志也坚定了起来,他们早就没有退路了。
“愿与将军同生共死。”亲兵抱拳道。
袁象先重重拍了一下亲兵的肩膀,“好兄弟,同生共死。”
……
与此同时,郭知宜已经顺利和郭维汇合。
她大步踏过一地横尸,看到陆韶没事,心中一块大石才算落地。
要知道,刚刚陆韶就在阻击刘株的最前锋,连战马都被人砍掉了一条腿,凶险万分!
郭知宜有心想陪陆韶多说几句话,但眼下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
郭知宜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朝着郭维而去。
郭维身边,一个身着敌营盔甲的将士正跪在地上,谄媚地向郭维说些什么。
郭知宜舒了口气,还好没来晚。
在她知道的未来里,在郭维登基称帝之后,不少对他不满的士人纷纷抓住郭维接受刘重进的投诚这一件事,讽刺郭维早有异心。有些话说得十分难听,甚至让不轻易发怒的郭维都动了真火,一连斩杀了三四个文人,以至于留下一个专横残暴的污名,被史家诟病。
虽然,早有异心可能的确是事实。
不过,能避免一场风波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郭知宜从容地走到郭维身旁,行了个军礼,“爷爷。”
郭维见到郭知宜,眼中溢出一丝笑意,语速不自觉地放缓许多,“安安来了,让我看看,没受伤吧?”
郭知宜原地转了一圈,“您看,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被晾在一边的刘重进亲兵,安静乖巧地跪在地上,面上不敢露出一点不虞。
郭知宜这才像是突然发现地上跪着一个人,惊讶道:“看他的打扮,不是我们军中的人吧,他来这儿想干什么?”
亲兵苦笑着又把来意说了一遍。
果然如此,郭知宜眼中闪过了然之色。
眼尖的魏人辅捕捉到了郭知宜眼神的变化,立刻计上心头,笑着拱手道:“不知道大小姐怎么看呢?”
郭维愣了一下,也笑道:“是啊,安安来说,该当如何啊?”
郭知宜挑眉看向魏人辅眼角那一抹促狭的笑,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那亲兵见关乎一军将士生死的问题就这么抛给了一个女子,浓浓的羞辱感霎时涌上心头。亲兵目露不甘,咬牙道:“家国大事,让女人参与,不太好吧。”
郭知宜一哂,这样的目光她早有预料。
她斜了那亲兵一眼:“女人又如何?至少你的命现在捏在一个女人手里。”
说完后也没看那亲兵的脸色,郭知宜转向郭维,正色道:“依知宜所见,天子临危,刘将军是天子近臣,理应带领牙帐卫兵护佑天子。对了,烦请刘将军附带启奏陛下,希望有时间能早日光临镇北军营,毕竟,我爷爷还是北汉的枢密使……”
郭知宜说完后,轻笑一声,“镇北军永远是北汉最利的一把刀,永远效忠陛下。”
亲兵面色铁青,气得直哆嗦。
魏人辅悄悄使了个眼色,说得好!
郭维想通其中关窍,恍然一笑,“安安所言极是。”
亲兵还欲挣扎:“郭将军……”
郭维打断了他,“没听见大小姐说的吗?”
亲兵不甘地看了那女人一眼,屈辱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