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郭维大军抵达汴梁城城北的刘子陂(bēi),在原地扎营休息。
郭知宜跳下马车,四处溜达,看着将士们搭营的搭营,烧火做饭的烧火做饭。
倒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郭知宜从现代而来,看什么都新鲜的不行,一不留神就转到了火头军做饭的地方。
郭知宜好奇地向这古代的“炊事班”望去,却看见地上摆着一排一排的陶罐。陶罐做工粗糙,边沿处沾着黑乎乎的残渣,看起来脏兮兮的。
郭知宜凑上去问道:“这位大哥,这是干什么用的啊?”
正忙着生火的火夫一脸不耐地转过身来,但看到郭知宜后却瞬间呆住了。而等火夫看到郭知宜身后的亲卫,更是惊惧不已:“回、回贵人的话,这些陶罐是用来煮粥的。”
“煮粥?”郭知宜秀眉微蹙,似是想到什么,侧首看向郭维安排在她身边的亲卫,“士卒们平日里吃的便是这样的粥?”
“回大小姐,的确如此。”
郭知宜闻言,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指着不远处问道:“为何那里是用铁锅做饭的?”
火夫看了一眼道:“那里是专门给元帅、将军们做饭的地方。”
“原来如此。”
郭知宜唏嘘不已,看看这军队吃的东西,就知道北汉的兵怎么总是打不过北方游牧民族的兵了。
镇北军给士卒的待遇在北汉国内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然而,在镇北军中竟然连铁锅都没有几口!一般的灶具就是陶罐子,只要能把食物弄熟就足够了。而陶罐特别适合煮粥,抓一把小米放进陶罐里(这个时候的军粮还是小米),再弄点野菜,今晚伙食就好了。
郭知宜:“……”
这特么就是主食?
郭知宜迟疑道:“这能吃饱么?”
她实在担心,士卒们就吃这,有力气打仗吗?
火夫忐忑道:“这粥这么稠,应该能吃饱。”
郭知宜眼角一抽:“……哦。”
稠就行了么?天天吃粥,那嘴里还不得淡出鸟来?
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体缺乏盐后,会虚弱无力,这可就大大影响军队战斗力了啊!
郭知宜叹了口气问道:“军中有什么副食么?比如,酱,或者咸菜?”
“有,都有,还有盐布。”
厉害了,听说过醋布,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盐布。
她也不用问荤菜了,连她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些天都没吃过肉,其他将士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长期不吃肉的话,人在夜间的视力会退化。比如食草动物晚上看不见,而狼和豹子这些食肉动物晚上视力极其敏锐。士卒在夜间看不见的话,一遇到敌军偷袭,根本就无从招架。
郭知宜无力地摆了摆手,吩咐道:“以后的三餐不必特意给我准备了,我一个闲人,就不浪费军粮了。”
“大小姐……是。”亲卫无奈应下。
郭知宜心情不怎么美妙地离开了火头军的营地。
走出营地后,郭知宜忽然灵机一动,派人向郭维知会一声后,带着几名亲卫朝大营北面而去。
改善伙食,势在必行!
……
另一边,已是入夜时分,慕彦超披衣坐起,在昏黄的烛光下盯着桌上的舆图,眉头紧锁。
这时,负责警卫的亲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元帅,师屠求见。”
“让他进来吧。”
“是。”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面相儒雅的年轻人掀帘而入。
慕彦超看向师屠,心中有些欣慰。
这个年轻人,原本效力于方庆云,后来得罪了秦王走投无路,这才来投奔自己。原以为这是一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没想到……
先是提前猜到了太后娘娘会派人说和,后来又预测到了郭维的行军路线。
倒是个有本事的。
“元帅,还不休息?”师屠眉眼弯弯,笑着问道。
“猛虎在侧,如何安枕?”慕彦超叹气道。
他是看不起郭维,可这不代表他也看不起镇北军,毕竟是一支曾征战天下的劲旅。
不过,大话已经在皇上面前撂下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自己打脸,是不是?
师屠一笑:“元帅不必发愁,是猛虎还是纸虎,得拉出来溜溜才知道。”
慕彦超眼前一亮:“这是何意?”
师屠:“郭维早已年过半百,其实不足为惧,真正需要注意的反倒是原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徐崇。此人统领数万骑兵,轻骑可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矫捷灵便,重骑则宛如移动堡垒,战力彪悍,所向披靡。”
慕彦超蹙眉:“可有解法?”
师屠点头,“屠有两个拙计。一是,避强打弱;二是,离间计。”
慕彦超沉思良久,乃道:“这避强打弱我倒是明白,不过,这离间计,我倒是不知何意。谁不知道,徐崇是郭维的心腹爱将,两人同生共死几十年的交情,如何挑拨得了?”
师屠摇头一哂:“这个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这一点私心便足够我们利用了。”
慕彦超心中一跳,不动声色道:“哦?愿闻其详。”
师屠眼睛眯起,“屠听闻,封宰执几日前曾去郭维大营劝其退军。”
“不错。”
“元帅可放出消息,假称郭维和封宰执暗中勾结,打算推出一个替死鬼顶罪,而后重回朝廷。”
慕彦超抚掌一笑:“好毒的一计!郭维和太后姐弟相称,本就惹人怀疑,封道又绝不可能解释什么,郭维根本无从澄清。”
师屠轻轻一笑:“的确。不过除此以外,元帅还需做一事。”
慕彦超:“什么事?子苏尽管说。”
师屠,字子苏。
师屠目光微凝:“两军初次交战之际,我军务必一鼓作气,拿下一场漂亮的大捷。如此,方可动摇人心。”
慕彦超哈哈一笑:“这是自然。”
师屠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然而,此时,慕彦超却忽然发问:“方才,子苏有一句话深得我心,‘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那不知,子苏待慕某人,是何心意呢?”
师屠淡然道:“自是始于利益,陷于才略,也必将终于高义。”
空气安静了一瞬,灯花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一阵大笑声在这一方死寂中倏然响起。
“好!够坦率!本帅就喜欢你这种直爽的。”
慕彦超起身,拍了拍师屠的肩膀。
师屠被拍得踉跄了一下:“……呵呵。”
若是郭知宜在此,怕是不得不慨叹一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啧。
……
烟笼寒陂,夜色如许。
一只纯黑色信鸽无声无息地自慕营中飞出,落在林间一点朦胧的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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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隐于夜色下的人捧起信鸽,轻轻笑了一声。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