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郭知宜一行已经到了宋州城中。
宋州城临近京城,又是归德节度使高行周的治所,因此城中景象比陈州城好得多。
店铺鳞次栉比,往来者不绝于道,甚至随处可见垂髫小童和班白老人。
乱世之中,能见到这种节物风流、人情和美的城池,足见高行周的本事。
未见其人,郭知宜已经对高行周颇有好感,更别提这人以后还会被封为齐王,成了自己的叔叔。
只可惜,现在这人还是北汉的忠臣,否则的话,这趟营救行动就简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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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知宜扶了扶头上的斗笠,一边出神,一边悠悠然在街头漫步。
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碧空如洗,凉风习习,残叶缱绻(qiǎnǎn)而落。
不知不觉间,郭知宜已经走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像是察觉到什么,女子轻快的脚步渐渐停顿。
“啊啊啊!”
一声女子的惨叫传来,奉命看管牢房的一队禁军士兵脚步同时一顿。
犹豫片刻,为首的重铠武士点了两个人,“你们去看看,其余人加强防卫。”
“是。”
两个武士领命而去,循声来到了一处幽巷,果然看到两个地痞流氓正在欺辱一个女子。
面容姣好的女子,此刻形容狼狈,嘴也被塞住了,只能呜呜咽咽地向他们投来哀求的目光。
这一幕激起了两个武士心中的正义感和保护欲。两人大步上前,一人提起一个地痞,将人胖揍一通,扔到一边。
被欺辱的郭知宜忙趁机拢起衣服,感恩戴德道:“多谢两位将军,将军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不知两位恩公的名讳,日后小女子必上门道谢。”
一个武士摆了摆手,道:“无妨,姑娘没事就好。”
“这怎么行,要不是两位恩公,小女子、小女子怕是……”郭知宜想起方才的遭遇,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小女子常听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两位将军如此大恩,小女子更应当铭记于心,哪怕、哪怕,以身相许也无不可……”
郭知宜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是两颊绯红,声如蚊蝇。
两个常年不出军营的糙汉哪见过郭知宜这等的绝色美人,况且美人还主动投怀,一时间色迷心窍,把名讳、籍贯一股脑都交代了。
郭知宜红着脸,低着头,一副女儿家的害羞模样,呐呐道:“小女子知道了,只是……”
后面几个字说得含糊不清。
两个武士为了听清,微微凑近,“只是什么?”
郭知宜扬起脸,危险一笑,“只是两位将军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呢。”
“什么!”两人瞳孔一缩,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去。
只见两人的心口处各插着一把匕首,如削葱根般纤细修长的五指正握在匕首上,将匕首往深处送了送。
女子动听的声音尚回荡在耳边,“两位的大恩小女子必定铭记于心……”
但他们的意识已经被麻痹,连抬手拔出匕首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一点点地逝去。
在最后一丝清明也即将失去的时候,一个武士突然张大了嘴,啊啊大叫。
他终于想起在哪见过这个女人了。
是她,北境的那个母夜叉,他们正在通缉的钦犯!
只是为时已晚,他不甘地瞪了那个女人一眼,头一歪,彻底咽气。
确认这两人都已近毙命,郭知宜舒了一口气,“成了。”
两个躺在一旁的地痞流氓立刻翻身而起,赫然是陆韶和师屠。
师屠夸张地搓了搓手臂,“太人了。”天知道,郭知宜一口一个小女子的时候,他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差点穿帮。
郭知宜斜了他一眼,“幸亏这两个人没有回头,你抖得像个筛糠一样,是巴不得别人看不出来么?”
师屠讪讪一笑,“……小人知错。”
郭知宜一哂,眼波流动,看向陆韶,幽幽道:“陆韶?”
陆韶……陆小将军现在还处于大脑呆滞的状态。
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多说什么。郭知宜瞟了一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陆韶,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陆韶,回去我们再好好算账。”
陆韶尴尬应了。
师屠很识趣地没有打听发生了什么。
“快!刚刚他们说得可记好了?”郭知宜催促着两人换上那两个躺地上的禁军武士的衣服,禁军士兵多戴面具,因此他们两个换好衣服后,不仔细观察身材的话,竟也看不出破绽。
看着身披黑甲、头戴兜鍪(douou),执戟肃立的陆韶和师屠二人,郭知宜心中稍安,叮嘱道,“二位多加小心,城西二十里的驿站汇合。”
“是。”
匆匆藏起原先的两位禁军武士的尸体,三人一同走出小巷。
陆韶和师屠回到看守牢房的禁军之中,为首的统领盘问了两句,被善口技的师屠模仿着先前的武士的声音搪塞了过去。
郭知宜则迅速回到客栈,换了一套衣服,拿着李锐准备的路引往城西而去。
※※※
一片孤城万仞山,形容宋州城的地势再合适不过。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峰峦,城前是一片辽阔的平原,巍峨的宋州城便依山而建。
高大的城头上,一个面容清俊的华服青年正拄着下巴,懒散地往城外瞄着。
一旁的侍卫对此习以为常,例行公事地问道:“元帅,要去追么?”
被称为“元帅”的青年摆了摆手,
“大戏才刚刚上演,我们好好看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