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前一日晚上没睡好,第二日下午,柳棠溪补了个觉。
午睡过后,瞧着在外面忙活的卫老三夫妇,柳棠溪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卫寒舟回来了,这让她开始思考之前一直遗忘的一个问题。
今年八月卫寒舟就要参加乡试了,等到明年开春要考会试,接着还有殿试。殿试结束,他就会中状元。而她,到时候也会跟他一起回京城。
等她离开后,卫老三家的人再想卖好吃的糖葫芦就不可能了。
所谓的秘方若是真的,她还能告诉李氏。
可这秘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她根本就说不出来。
她之前只想着,等到明年卫寒舟中了状元,一切都会好起来,卫老三家也不会缺钱了。可她却没想过,能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卫老三夫妇会如此高兴。
钱不多,可他们却因为是亲手赚的,看起来极为高兴。
她的命算是李氏救的,若能以此作为回报,也能让她在离开后安心一些。
这般一想,柳棠溪穿好衣裳,整理了一下头发,出去了。
见李氏在挑山楂,柳棠溪也蹲在了一旁,捡了一会儿之后,开口了。
“娘,如今咱们需要的山楂的数量比较多,买的话又要多花钱,不如咱们自己去买一些山楂树过来,种在咱们后山或者地里,这样还能省点儿钱。”
李氏手上的动作没停,看了一眼卫老三,笑着跟儿媳说:“其实我跟你爹也想过的。买山楂的话一文钱一斤,有时候三文钱两斤,再过些时日,等山楂快没了,会更贵,确实不如自己种了便宜。但是,买树的话要花不少钱,今年也不能结果子。咱家现在没那么多钱,等老三考完秋闱,明年再说。”
听到这番话,柳棠溪蹙了蹙眉。
她原以为卫老三夫妇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可听李氏的话,他们还真的想过。可因着卫寒舟要考试,所以不想有什么大动作。
其实,柳棠溪忽略了一点,卫老三在除夕那晚说过,今年家里不会有什么大动作。要不然,山上的苹果树也会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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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卫老三夫妇今年不买树,等到明年的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想到这里,柳棠溪又劝了几句:“要不然咱们移植已经开始结果子的山楂树?虽然买树要花钱,但咱们每日用的山楂也多,估摸着很快就能回本。”
卫老三一边弄着竹签,一边接过去话头,说道:“那树移植过来不知道能不能活,万一不结果子了,就得亏钱。咱家如今好不容易多攒了些钱,还是先顾着老三那边比较好。”
说到底,卫老三夫妇还是怕钱打了水漂,耽搁了儿子科考。
成活率这个问题柳棠溪也不知道自己那神奇的金手指能不能顶用,说实话,她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自己这金手指能干啥。似乎除了让食物好吃之外,还有别的功能。
柳棠溪叹了叹气,心里琢磨着到底该用什么法子继续劝下去。
正在思索间,卫寒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听说二舅家的那块山楂地不想种了。”
李氏抬起头来看向了儿子,问:“你咋也知道这事儿?”
卫寒舟道:“过年的时候听二舅说起来过。”
李氏笑了笑,说:“可不是么,你二舅母过年来的时候好像也说过。他家的山楂实在是太酸了,卖不上价去。说这附近种山楂的太多了,赚不了几个钱。之前咱家山楂用完了,就买的你二舅家的,倒还帮他解决了不少,要不然他今年得亏钱。你表哥之前去了趟北边儿进货,赚了不少钱,一家人准备在镇上买房子,租个小店做个小买卖,山楂就不种了。他正想把地和山楂树一块儿卖给别人。结果来了几个,人家都只想买地,不想要那些难吃的山楂。你二舅正愁着呢。”
柳棠溪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山楂难吃不怕啊,她可以的。
“咱们不是要卖糖葫芦么,要不然咱们买下来呀。”柳棠溪声音略显兴奋。
李家二舅就住在隔壁李家村,李家村的地也在附近,跟卫家村挨着,想必不会太远。
这多好的事儿啊。
听到这话,卫寒舟抬眼看了过去。
柳棠溪坦然地跟他对视了一眼,心想,她这是全心全意为他家着想,他瞪她做什么?
李氏脸上的笑意倒是加深了一些。
要不然她怎么喜欢柳棠溪这个儿媳呢,听听这话,就很中听。
买自己弟弟的树,帮自己弟弟的忙,多好。
不过,她纵然想帮弟弟的忙,可如今嫁入了卫家,一切还是以他们家的事情为准。儿子科考可是大事,不能浪费钱。
所以,李氏看了卫老三一眼后,跟柳棠溪说:“这要是既买地又买树的,花的钱可就多了,咱们得给老三攒钱。”
柳棠溪有些着急。
这种好事儿可遇不可求啊。纵然以后能买到山楂树,可也不能保证存活率,而且,连地和山楂一起卖的人也不多。即便是有,也未必能离这么近。
“爹,娘,距离儿子科考还有半年的时间,且,儿子去考试也不会花用太多。舅舅家的地里咱们家不远,方便。不如把舅舅家的地买下来吧。虽然如今花钱了,但买下来后,估摸着一年就能赚回来。”
卫寒舟如今是秀才,这秀才的名头不仅在外面好使,在家里也是一样的。自从他考中了秀才,家里人就比较重视他的意见。
所以,听卫寒舟这么一说,卫老三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蹙着眉,似是在思考什么。
这时,李氏又道:“你二舅家方便是方便,但他家的山楂不好吃,咱们真要是做长久生意,还是买好吃的比较好。”
卫老三似乎很赞同这种想法,沉默地点了点头。
柳棠溪连忙说:“儿媳既然有冰糖葫芦的秘方,自然也知道改良山楂品种的办法。”
卫老三和李氏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柳棠溪。
“你连这个也会?”李氏惊讶地问。
柳棠溪刚想承认,又想到了刚刚盯着她看的卫寒舟,连忙闭了嘴,抬眼看向了卫寒舟。见卫寒舟没看她,心下稍安,说:“嗯,知道一些。”
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这并不简单,过程比较复杂,时间也比较久,估摸着最少也得用半年的时间才行。”
如今山楂并没有结果,得等到秋天,所以,即便她能立马让山楂变好吃,也没法展示给众人。
若说的太过简单,想必大家会怀疑。
但若是说的时间久一些,可信度听起来似乎也高一些。
一听半年的时间,卫老三和李氏果然没再多问。
他们自家种苹果,自然知道一些种果树的法子,也知道有人通过施肥、嫁接、剪枝等办法,改良品种。
卫寒舟本想补充几句,但见着自家爹娘脸上的神情,似乎是信了的,便没再就此事多言。
“若是能改良味道的话,那买了还是值得的……”卫老三轻轻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李氏脸上带了一丝笑意,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挑选山楂了。
这事儿跟她娘家有关,她就不多说了。
既不说赞同的话,也不会说反对的话。
免得这时候说多了,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是麻烦。
“不过,钱还是花的多了些,买了地,咱家可就剩不了几两银子了。”
卫寒舟道:“爹,您如今一个月赚五六百文,听说卖得极好,您打算再多加一些?那一个月差不多八百文左右,一年就差不多十两银子。”
听到十两银子这个数,卫老三夫妇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不过,卫老三也还算冷静,说:“山楂也不是一年到头都有,且,再过段时日,市面上没了,说不得还要涨价。”
卫寒舟说:“山楂涨价了,糖葫芦自然也是要涨价的。就比如,猪肉的价格提高了,肉包子的价格也会涨一样。咱们这边市面上没山楂了,但别处会有。咱们这小地方很少卖不当季的水果,可府城、京城却有的卖,只不过价格会高,只要想买,就能买到。还是那句话,山楂价格高了,糖葫芦的价格也会跟着涨,咱们未必赚的钱未必会少。”
卫老三夫妇也是第一次卖糖葫芦,好多事情并没想透彻。
此刻经过儿子一提醒,突然恍然大悟。
是啊,做糖葫芦的东西贵了,自然是要涨价的,听说另一家卖糖葫芦的最近好像少穿了一个。
“爹,就买二舅家的吧。您不能只为了儿子今年科考准备,伯生以后也要读书的,还有仲行,这是件长长久久的事情。”
听到这番话,柳棠溪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卫寒舟。
卫寒舟这个人真的是很聪明,也知道该如何劝说别人。
这种人一定得是朋友才行,要是敌人,得被他玩儿死。
察觉到柳棠溪的目光,卫寒舟看了过去。
当他看过去时,只见柳棠溪冲着他露出来一个甜甜的笑容。
卫寒舟虽不知她为何对他笑,但,不得不说,这个笑容极好看。
卫寒舟抿了抿唇,喉结微动,别开了眼。
后半晌,卫寒舟不知道又去跟卫老三夫妇说了什么,总之,两日后,卫老三夫妇决定把地买下来。
买地那日,卫寒舟跟着卫老三夫妇一起去的。当日下午,地契就到了卫老三手中。
听说李家二舅还给他们便宜了些,不过,被卫老三拒绝了。
他虽然犹豫要不要买,但既然决定了要买,也没想过要沾亲戚的便宜。
第二日一早,卫寒舟就要离开了。
离开前一晚,他又去找卫老三说话了。
结果,卫老三还想多给他一些钱。
虽然卫寒舟不缺钱,可为了让卫老三安心,他还是收下了。
见儿子收下了,卫老三显得非常开心。
这些钱是他自己赚的,给儿子时,心里舒坦了不少。不像之前,每次给都要考虑另外两个儿子。毕竟,家里的钱是儿子们一起赚的。
卫寒舟走后,卫老三每日又增加了十串糖葫芦,也就是说,不到赶集的时候,每日卖七十串左右,赶集的那一日,差不多翻倍。
他本还想加,可发现,镇上买糖葫芦的人就这么多,多十串的话往往会剩下。
即便是在镇上多待上半个时辰,有时也会卖不完。
这样的话,还耽搁回来做竹签子,耽搁下地干活。
所以,在尝试了几日之后,数量还是定在了每日七八十串。
柳棠溪本来害怕卫老三觉得买地花了钱会缩衣节食,没想到这次竟然没这么做,家里饭菜的质量依旧跟从前一样。
柳棠溪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卫寒舟跟卫老三说了什么,卫老三想开了。
又或者,还因为卫老三自己赚钱了,看到了希望,所以不再想着节省。
对此,柳棠溪很是开心。每日吃吃喝喝,绣绣花,然后隔三岔五拿着个包袱亦或者拿着锄头,装模作样地去一趟山楂地。在里面待一会儿再出来。
春去夏来,眨眼间三个月过去了,距离卫寒舟考试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这三个月,卫寒舟一次都没回来。
不过,信倒是没少寄。
山楂的价格涨了,本地已经买不到。卫寒舟日日在县城读书,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门路,联系了一个货商,每隔十日就来家里送一趟山楂。
当然了,山楂的价格也不便宜,三文钱一斤,贵的时候有五文钱。
山楂价格涨了,糖葫芦的价格自然也涨了。
可即便如此,每日来买糖葫芦的人依旧很多,毕竟,如今镇上就只有他们一家卖糖葫芦的了。
夏天一到,各种好吃的水果就上市了,柳棠溪能吃的东西就更多了。而且,屋后的菜园子里也长满了青菜。
这日,柳棠溪教扶摇和舒兰读完书,就领着她俩去屋后摘菜了。
看着长得极好看的黄瓜,柳棠溪摘了下来,洗了洗,嘎吱嘎吱吃了起来。
摘完菜,三个人回去了。
刚到门口,就遇到了回来的卫寒舟。
柳棠溪一边啃着黄瓜,一边跟他打招呼:“回来了?”
卫寒舟瞧着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脸晒得通红的模样,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跟卫寒舟打完招呼,柳棠溪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黄瓜,咬得咯嘣脆。
卫寒舟本觉得她这副样子有些违和。然而,耳边听久了她啃黄瓜的声音,他竟突然觉得她手中的那个黄瓜甚是好吃,也莫名其妙想吃了。
柳棠溪又咬了几口,见卫寒舟似乎在盯着她手中的黄瓜,问道:“想吃?”
卫寒舟没回答是,也没说不是。
柳棠溪会意,低头看了一眼篮子里没洗过的黄瓜,说:“呐,想吃就自己去洗。”
卫寒舟没动。
柳棠溪又咬了几口,见卫寒舟还在盯着她看,脸上流露出来无奈的神情,“嘎吱”一声,把手中的黄瓜掰成两半,把没咬过的那一半递给了卫寒舟。
“懒死你算了。”
卫寒舟抬手想要接黄瓜。
这时,舒兰站在他们二人中间,抬头瞧着卫寒舟,一本正经地说:“三叔,你没洗手,不能吃。吃了肚肚会痛!”
听到这话,柳棠溪笑了,挑了挑眉看向了卫寒舟,一副得意的模样。
瞧着柳棠溪的神色,卫寒舟没讲话。
扶摇从后面探过来头,拿走了柳棠溪手中的黄瓜,说:“我洗手了,给我吃。”
三婶儿手中的东西最好吃了,三叔不吃她吃。
卫寒舟淡淡地瞥了扶摇一眼,扶摇瑟缩了一下,躲在了柳棠溪身后。
三叔不敢说三婶儿的,所以躲在三婶儿身边就对了。
“干嘛吓唬小孩子,想吃自己去洗。”说完,柳棠溪直接把篮子塞到了卫寒舟怀里,领着扶摇和舒兰进家了。
卫寒舟看了一眼手中的篮子,脸上流露出来无奈的神色。
回到家后,卫寒舟先把菜篮子放到了灶上,接着,便回了自己屋。
柳棠溪跟扶摇和舒兰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见卫寒舟许久没从屋里出来,去屋里看了一眼。
推门进去后,发现卫寒舟早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而被他脱掉的脏衣服,此刻正放在床上。
柳棠溪看着那一堆脏衣服,蹙了蹙眉,脸色顿时不太好看,立时就想张口说几句什么。
然而,她刚张开口,责备的话还没说出来,眼前却突然多了一个东西。
看这样子,是钱袋子?
柳棠溪眼睛微微睁大,不解地看向了卫寒舟。
“咳,这是我抄书赚的钱,给了娘一半,剩下的你先收着吧。”说完,卫寒舟把钱袋子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了。看那步子,似乎比往日快了一些。
柳棠溪惊讶地看着桌子上的钱,怔愣了许久。
卫寒舟这是吃错药了?
怎么想起来给她钱了。
之前不是还在担心她逃跑吗,他就不怕她拿着这些钱跑回京城去?
虽心中如此想,但不知为何,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在心头升起来,柳棠溪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裂开了一些。盯着钱袋子的眼神灼灼,像是要把它盯出来一个窟窿一般。
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见卫寒舟早就不见了踪影,柳棠溪连忙把桌子上的钱袋子拿过来数了数。
本以为没多少钱,可她竟然在一堆铜板中发现了一些碎银子。
仔细算了算,竟然有一两多银子!
好多啊。
虽然这些钱没她的私房钱多,可卫寒舟的主要任务是读书,他读书那么辛苦,竟然还能靠抄书赚这么多钱。
他可真有本事。
不过,想到这些钱是卫寒舟主动给她的,柳棠溪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诡异的想法。
这是把钱交给老婆的意思?
一想到这一点,她突然觉得脸有些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