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萧神医是不是认错人了,他给的这几身衣裳,还是挺好看的。
等到朝歌从霁月那边出来,主仆一行一边往回走,红蓉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
朝歌笃定的说:“他肯定认错人了。”
沈朦才不是他弟弟。
红蓉附和,她也是这般认为的。
等回到她的朝阳阁,朝歌让两人都跟着进来了。
待她坐下,说:“沈朦,蓉蓉,我给你们把婚成了吧?”
红蓉成亲的年纪也到了,不能再拖了。
早点给他们把亲成了,她就少一桩心事了。
红蓉脸红,看了看沈朦。
沈朦说好。
红蓉说听小姐的。
两人都同意了,朝歌就让人择了个吉日,再请了裁缝,给两人把衣裳做起来。
当然,也要给沈朦和红蓉再准备一个新房。
就在这天晚上,留在广陵的沈老夫人、三姑娘暮词、六姑娘晚歌以及陈溪,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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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留在广陵沈府的红柚和红芙以及卫珍也都过来了。
分别了那么久,一家人过来,又是一个大团圆。
沈府之内,一番热热闹闹。
等到人散,一切归于平静,沈府也安静下来了。
沿着夜色,一条身影匆匆而来,进了朝阳阁。
是白奕过来了。
萧师兄说明川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想见一见他。
想见明川就要来找朝歌。
朝歌因为对萧神医没有好印象,连带着对他也没有好脾气了。
他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唤了声:七姑娘。
朝歌扫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问:“找我作甚?”
白奕说:“有些话想和沈朦聊几句,还请七姑娘成全。”
朝歌了然。
他与萧神医是一块的,想必又是为了沈朦的身世而来。
沈朦什么都不记得了,能聊出什么。
朝歌想了想,道:“看在你过去也曾帮过我的份上,我就允你一次。”
过去在广陵,她施善布粥,反而出了事故。
那日是请了白奕过来帮忙诊断的。
朝歌也就让红蓉唤了沈朦过来。
片时,沈朦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唤了声:“小姐。”
朝歌把白奕的来意说明了。
沈朦看了一眼白奕。
不认识。
白奕也打量他,甚是亲热的拽他的胳膊说:“咱们到外面聊。”
沈朦嫌弃万分的把他给甩开了。
不喜欢被他碰。
既然小姐也同意和他聊,沈朦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白奕快步跟上。
月光洒在人的脸上,白奕跟着沈朦转角进了一房间。
沈朦是朝歌的贴身护卫,这房间是特别为他准备的,宽敞明亮,上档次。
沈朦坐了下来,让他说。
白奕往他身边坐,沈朦嫌弃的伸手制止他:你离我远点。
白奕只好坐他对面去了,道:“明川,我是白奕,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
他该记得吗?
今天萧神医来找他说认得他,后来又说认错人了。
现在又有一个人来找他,说认识得他。
沈朦问他:“你是谁?”
白奕知道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他急切的想为他找回过去的记忆。
白奕说:“今天来找过你的那位萧神医,是你同母的亲哥哥,他原本叫虞道川,我和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小时候,叫我奕二哥,我叫你川二哥。”
白奕又指了指他的胳膊,说:“你胳膊上有一个刀疤,你还记得是怎么来的吗?”
“……”他怎么可能会记得,这个疤一直在他胳膊上的。
白奕冷呵一声,道:“那是你的父皇一刀砍上去的,他为了一个女人,把你们母子三人赶出了邶国的皇宫。”
白奕所言的,他统统不记得。
虽然不记得,听白奕这话,他莫名觉得扎心。
扎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痛,连同脑袋也跟着疼了起来。
他想去记起一些往事,偏又什么都记不住,抓不住。
沈朦神色痛苦的捧了脑袋。
什么都记不起来,但若去深想,脑子又像被炸开一样,疼。
白奕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说:“不记得没有关系,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帮助你把一切都想起来。”
萧师兄说,不记得就算了吧!
萧师兄说,就暂时让他住在沈府,快乐的生活吧。
他觉得这样不行!
他是邶国的皇子,不能一直屈于人下。
怕时间久了,他会真以为自己就是人家的奴才。
他要想起过去的一切,与他们在一起,共谋大业。
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沈朦脸色微微惨白了几分,问他:“如何帮我想起来?”
这对于白奕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我是个大夫,我可以医治你,只要你配合我。”
沈朦说:“好。”
他也想知道,白奕说的这些话,这些过往……
是不是都是真的。
白奕说:“我给你做一个催眠疗法,助你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沈朦同意。
白奕让他去榻上躺下来,保持放松的姿态。
他要通过催眠的方式,把他带入一个特殊的意识状态,推动他潜在的记忆。
白奕让他把眼睛闭上,他照着白奕的话去做。
白奕撒了一把迷香,助他更深的进入被催眠的状态。
他吸入迷香,意识就涣散开了。
白奕说:你叫虞明川,是邶国的二皇子,在你八岁那年,发生了一件惨烈的事情,你的父皇虞羽,要逐你和你的哥哥以及母妃离开皇宫。
邶国那华丽冰冷的皇宫,从他记忆的最深处,被挖崛。
尘封已久的记忆,慢慢苏醒。
从一出生,他与哥哥就不被父皇所待见。
哥哥是个不争不抢也不求的人,但他不一样。
他在父皇面前极力表现,想要得到他的一句夸赞。
他想被父皇注视,被他喜欢,被他认可。
不论他如何讨好他,父皇待他们母子始终如一,冷冷淡淡。
后来,父皇忽然就带回了一位美人。
父皇唤她广寒,给她的宫殿赐名广寒宫,意喻她是天上的仙女。
那位美人她见过,的确是上等的美人,气质冷清又不失温柔,但他不喜欢这位仙女。
他和母妃,哥哥,都不喜欢她。
这位广寒的美人来后,母妃与她发生了几次不愉快,为了保护这位美人,父皇要把他们母子一并逐出了皇宫。
他哭着喊着不愿意,求父皇不要抛弃他们。
父皇铁了心肠,朝他挥了刀。
他的胳膊顿时血流如注,他疼得惨叫。
往事一幕幕在记忆深处被挖出来,忽然出来的记忆让他全身颤抖。
白奕继续催动他的记忆,说:后来,我们出了宫,居无定所,你常在恶梦中惊醒,眼看着你一天天瘦下去,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大家毫无办法,无论怎么逗你,我都不开心,你母妃整日以泪洗面,也渐渐消瘦下去。
之后,你失踪了。
他记得,是母妃找了个人,说他病了,让给他看病。
实际上是把他的记忆给封住了。
醒来后,他脑子一片空白,一切都是陌生的。
他谁也不认识了。
谁也不认识,还是会觉得恐惧。
然后,他就跑丢了。
他跑啊跑,跑进了一片不见人的烟的山林。
他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野果子。
再后来,他遇着了一只受伤的小狼,他救了它。
从此之后,他就与这只狼为伴,与它的同伴为舞。
他失去了人的生活,渐渐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人话。
他忘记人该怎么行走,半人半狼的活着。
他本该是邶国荣耀的皇子。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噩梦,他在噩梦中,无论如何挣扎,也醒不过来。
等他终于从这个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时,一颗泪慢慢滑落下来。
白奕拿了手帕,弯腰,试了他眼角的落,说:“虞明川,你该醒过来了。”
他蓦然就睁了眼,盯着眼前的人。
虞明川,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很多年没听过有人唤他这个名字了。
他从榻上慢慢坐起,站起。
单纯模样的少年面容染上阴郁。
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人,他说:“白奕,你长高了。”
他们两个人虽是同龄,白奕自幼就长得比他矮。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奕也有了万般的变化。
白奕嘴角浮现一抹笑。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弱小无助的小孩子了。
虞明川说:“带我去见大哥。”
“好。”
求之不得。
拉开门房,两人一块离去,就遇着了等在外面的红蓉。
两人过来好一会了,也不知道在里面说些什么,沈朦是她就要成亲的相公,她忍不住过来偷偷摸摸的想听一听。
沈朦出来,仿若没看见她,径直就走了。
“朦朦,朦朦你去哪儿……”
沈朦脚步微微一怔。
红蓉,蓉蓉。
也仅是一怔,他身影很快就又去了。
红蓉一愣,沈朦居然不搭理她,反了他了。
人已远去,她追也追不上,只好去找自家小姐,委屈的说:也不知道白奕究竟和朦朦说了些什么话,朦朦都不搭理她了,跟着白奕走了。
朝歌叹了口气。
沈朦跟白奕走了,想必他真的是白奕他们要找的人了。
这可是她花十万两白银买回来的。
以后,恐怕不能为她所用了。
如果他真有遗忘过去的记忆,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呢。
一旦想起来他的身份,他与红蓉之间。
她有些忧心。
红蓉可是一心念着要嫁给沈朦的。
万一沈朦记忆恢复,反悔,不娶,红蓉怎么办?
红蓉还不知内情,朝歌只能先安慰她,稳住她,让她先去歇息了。
等沈朦回来,再问问他吧。
那时的沈朦随了白奕来到萧府,萧归流面前。
深秋的夜晚,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白奕带着沈朦出现在他面前,他微微眯了一下眼后,慢慢站了起来。
沈朦来了,说明什么?
说明他可能已经记起来过去的事情了,而这件好事,是白奕干的。
白奕说:“我把明川带来的。”
萧神医走向明川,问他:都记起来了?
虞明川点头。
两人相视,一阵无声。
他不知道都恢复记忆的明川再想起过去的事情,是否还会和小时候一样,痛不欲生,夜夜噩梦。
明川问他:母妃还活着吗?
萧归流低语,甚怕吓到他,或刺激到他,说:“不在了。”
“是怎么死的?”
萧归流默了一会。
要如何告诉他,母妃的死……
白奕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姑母很难再快乐活下去,姑母抑郁而死。”
明川点头,忍住眼中的恨和泪,说:“他们要为母亲的死偿命。”
萧归流拍拍他的肩膀,说:“明川,继续回沈府生活,听从沈大人的安排,这一切,很快会结束的,邶国,我们会再回去。”
会去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切的。
明川明白。
大耀要向邶国开战,一旦开战,他们就在机会进入皇室,他就有机会亲手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就有机会夺会属于他们的一切。
白奕说:“兄弟重逢,喝了这杯酒,再走。”
他转身把酒拿了过来,给各人满人。
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因为他们还没胜利。
但却要为兄弟的重逢,干一杯。
待干过这杯酒,明川问:“沈大人真的可信?”
据他自己所知,沈大人现在是大耀的太尉,手握三军,难保他攻打下邶国后,不会想要趁机吞并了邶国,那时候,邶国就属于大耀了。
萧神医默了一会。
人心复杂,要怎么说呢。
他说:“我们兄弟同心,便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难过关,若要攻打邶国,你同去就是。”
白奕说:“明川,到时候我与你同去。”
明川说好。
聊过,喝过,明川从这屋离去。
白奕站在门口,看他飞身上了屋顶,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中。
白奕说:“明川终于回来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回邶国了。”
邶国!他们离开那片土地太多年了。
曾经,他也是邶国大将军骄子,惟一的儿子。
当年虞羽作为一个被押送在大耀的质子还能登基为帝,他的父亲白冥和祖父白夜功不可没。
他登基后,恐功高盖主,把为他出生入死部下的兵权都慢慢削弱下来,他的祖父就是其中之一。
找了个理由,夺其军权,罢其官职,导致他的祖父活活被气死。
他的父亲也被打压,手无再无兵权。
就连她的姑母白禾,一生得不着他的宠爱。
他宁可皇后之位空着,也不肯立他姑母为后,反而百般冷落。
他们白家,本该一世荣耀,结果却落个不得善终。
姑母与两位皇子被一同逐出皇宫,他一路相随,肩负着照顾他们的使命与责任。
如今,两位皇子已长大,过去所有失去的,都要重新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