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过后是安静,日落归于黄昏。
锦园居如往昔,主人坐于书案前,在无人之时,面色如常的淡漠。
“大哥,你果然已经先回来了。”朝歌挑了帘子快步走进来,为了忙于他的事情,她到现在连口气也没有喘过。
千挑万选,终于找了两位不错的姑娘。
霁月抬眸看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有点事,就先回来了。”
“我也有点事要告诉你。”说话之间,她人已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刚才我去了奶奶那边一趟,奶奶让焦嬷嬷给你挑两个丫头做你的通房,我怕焦嬷嬷眼神不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便亲自帮你挑选好了。”
“……”
她打了个响指,两位亭亭玉立的姑娘走了进来,年纪都在16岁。
年纪虽是稍微大了一点,正因为年纪大,人便比较成熟稳重,再合适不过的年纪了。
“来见过公子。”朝歌吩咐下去,两位姑娘便恭恭敬敬的福了身。
她眉眼带笑的问:“怎么样?喜欢吗?”
霁月看着她一脸的邀功讨好,道:“自然是喜欢的,谁不爱美人。”
自然是喜欢的,谁不爱美人。
朝歌微微怔了一下。
好像才意识到,原来霁月也爱美人。
她看着霁月姣好的面容,好看又凉薄的唇。
她恍然间就想到,他曾吻过她的唇,掠夺过她,毫不顾及。
那等一会,他也会用他的唇,去亲旁的丫头了。
忽然从脑中掠过的想法,却让胸腔像被人划了一刀,一下子就疼得她小脸煞白,呼吸沉重。
她下意识揉了一下发疼的地方,又若无其事的说:“你能喜欢,也算我没有白费功夫了,那你慢慢享用吧。”
她站了起来,本想给他一个笑,终究是没笑太好看。
慢慢享用,听起来洋洋洒洒。
她挑了帘子离开,却不知为何忽然就感觉到自己全身发凉。
“叫什么名字?”珠帘之外,她听见霁月在说话,声音没有往日的冷漠,反而有些许的温柔。
她本能的停了下来,脚步没有立刻跨出门口。
其中一位黄衣服的姑娘说:“七姑娘说,由公子赐名。”
“那你就叫莺莺吧。”
“你叫燕燕。”
莺莺燕燕,多好听的名字啊!
“谢公子赐名。”
两位丫头也是乖巧,声音甜美。
他便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上前来。
两位姑娘立时含羞带怯的走了过去。
虽然是沈家的养子,但身为一个奴婢,能成为沈家大公子的通房也是一种福气,何况这位公子长得真真的好。
“公子。”两位姑娘倒也胆大,立刻含羞带怯的依在了他的左右。
声音又娇又软,听着就让人骨头发酥了,她果然没挑错。
霁月喜欢这样的。
霁月喜欢了,她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她怎么会这般的难过呢。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跨出霁月的门,她轻轻揉着发疼的心口。
莫名想冲进去把这两个姑娘拽出来,不许她们碰他。
寻常人家的公子,都会有一妻一妾,沈家的大公子,未来的太尉大人,他更应该多几个姑娘伺候着的。
两个朝歌一番交战。
“从今天起来,你们就伺候在这院子里,人前是通房丫头,人后也只奴婢,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了老夫人和七姑娘那里,你们两个的罪责自己承担。”
两位奴婢本是依在他身边,忽然听他的声音变得冷了几分,顿时一惊。
“滚出去。”
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变了脸,声音又冷冽,人也冷漠,全身都写着不要靠近我。
“公子,您……”燕燕有几分的不甘心,但也不敢再碰着他。
她们是被选来做通房的,现在公子的意思分明是不要她们做通房,不仅如此,还不能让老夫人知道了。
“怎么?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
大公子并不温良。
两位奴婢又是一吓。
冷漠的声音,无须多严厉,那其中的杀伤力,也令她们不敢再置喙。
毕竟是奴婢。
“是。”两位赶紧就退了下去。
“锦言。”
“在。”锦言快步走了进来。
他轻轻抚额,有几分若无其事的样子,询问:“朝歌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锦言说:“看起来很伤心。”
她伤心,那他就放心了。
死丫头给他找什么通房,添什么乱。
“沐浴吧。”
“是。”锦言转身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好水。
~
伤心不足以形容朝歌的心情。
她亲自送了两通房丫头给霁月,他也答应了,转身她又发现,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书上写的那些男女之间的鱼水之欢,她都懂的。
这会功夫,霁月怕是已经在做那些事了。
她莫名的盼望,他不要做。
前世,他们之间也不曾有过那样的关系。
他吻过她的脸,亲过她的唇,他侵犯她,她理当讨厌他,恨他。
她以为那是侵犯,是羞辱;她觉得那是不顾伦理,不知羞耻,不要脸。
她骂他、打他、恨他、恼他。
他与她之间,始终筑着一道墙。
是她的傲慢偏见,道德伦理。
这道墙现在忽然间就崩塌了。
说什么侵犯,羞辱,不顾伦理,不知羞耻,不要脸。
前世浑浑噩噩不明白,今生恍恍惚惚就惊醒过来。
~
“小姐,你怎么了?”红芙担忧的轻轻扯了她的胳膊,从大公子那边出来,她便是这个模样了,好像丢了魂似的。
有花香扑鼻而来,她微微回过了些神。
牡丹,各色的牡丹,可真好看,毕竟是花之富贵。
“你们都先回去吧,红果留下便可。”她吩咐一声,前去采摘了几朵各样的牡丹。
今早去前院之时,霁月有摘了一朵白牡丹,想他应该是喜欢牡丹的,她想把这些牡丹放在他的房间里。
摘了一把牡丹,她转身便又匆匆跑了回去。
朝歌一路奔了过去,在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也就是停了一下,她很快便又毫不犹豫的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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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这里向来是随她的,没人管她,也无须通报。
“七姑娘。”这一次锦言却意外的出现了,拦了她。
“走开。”她不给锦言好脸色,也不给他好话,径直走了进去。
锦言想说公子在沐浴。
她走进房间,霁月不在书案前,她一边唤他一边往东边走了去:“大哥,大哥。”
东边的房间是他的睡房,她进去一看,里面并没有人。
人去哪了?
她满心狐疑。
“朝歌。”
忽然传来唤她的声音,朝歌拨腿便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与这个房间相通的那边,其实是浴房,为了打扰他的好事,她把这事忘记了。
门没有关,她径直走了过去,就见霁月人在浴桶靠着,赤着的上身一下子就映入她的眼中,她手捧的花立刻举到了自己的眼前,挡住。
毕竟男女有别。
倒也没有特别的惊吓,她也不是第一次见霁月沐浴了。
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次是在被霁月救回来之后。
那时,她额上刺的梅花印已经好了,有了那朵梅花印在额上,她觉得自己又是从前那个美美的沈朝歌了,比从前更美。
人美了,心情也就好了。
那日外面阳光毒辣,坐在营帐里不动也能出汗,她便想去不远处的山涧沐浴取凉,却不曾想到霁月竟在那里沐浴,她远远看见他光着的背,一眼认出是他,便生出一个坏主意来。
霁月把她额上刺了梅花,虽然是让她变得更好看了,可害她那么疼,疼了好几天,流了那么多眼泪,她这辈子都没哭得那样撕心裂肺惊天动地过。
她要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沈朝歌可不是任由他捏扁搓圆的。
悄悄走了过去,准备把霁月放在一旁的衣裳抱走。
没了衣裳穿的太尉太人可怎么回营呀。
就让他在这儿慢慢等着,等他的人来找他吧。
她主意打得好,却在伸手抱起他的衣裳悄悄转身要溜走时,霁月喊住了她。
他喊着说:沈朝歌,把衣裳放下,不然有你好受的。
声音里透着严厉,她一吓,双腿便走不动了。
他毕竟是太尉大人,不是从前的霁月了,他们又多年不见了,在没有摸清他性子前,她还是不太敢和从前一样放肆的。
干的坏事被当场看见,慌乱之余她解释说:“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转身,赶紧要把他的衣裳还回去,就见霁月已从水里上来了,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一丝不挂,顿时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衣裳一扔,捂着脸转身就跑,后面还传来霁月的声音,命令她:你给我站住,不许跑。
吓得她又站住了,霁月却说:“看着路,慢慢走。”
她却是气得咬牙切齿。
不要脸,他就是故意的,她看到不该看到的,眼睛都要瞎了。
~
过往的咬牙切齿,现在想来都是刀。
霁月是关心她的,是怕她跑太急摔着了。
是她狗咬吕洞宾,从不知他的真心。
朝歌稳了一下心神,还是拿花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矜持的问他:“你在沐浴呀?”
这不是废话吗,这是浴房,不沐浴来这儿做甚。
他不答反问:“你有事?”
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脸儿被挡住,整个人就真成了花一样的姑娘了。
美不可言。
想到她刚送来的两个通房,他心里不免冷笑。
死丫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不知他所想,不知他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