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体型很大,走起路觉得包厢里地面都要震一震。
穿着宽松的黄色锦袍,袍子有些不合身,怪怪的,就感觉像是临时买来的一样。
脖子上带着很粗的金链子,手上戴着玉石扳指,不伦不类的。
明明二十出头的样子,但那油腻样完全可以跟凌明义媲美。
姜阮阮本能蹙眉。
她想起凌霄,似乎没有玉佩压身,也不喜扳指这些玩意儿,但整个人穿着黑色玄服站在那里,依旧是好看的,养眼的,带着一股飒爽气。
那人看了姜阮阮一眼,也没露出色眯眯或者惊艳的表情,只是对着花姐说,“还行吧。”
花姐给两人泡茶。
做这行不是做勾栏院那套,她这个媒人婆必须在场,以防男方欺负女的,见色起坏心眼。当然,她也要监督男方和女方是否有隐瞒、欺骗的成分在里面。
花姐很负责。
这也是良缘楼在京城里久盛不衰的原因。
那人见花姐没有要走开的意思,也不打算绕弯子,张开双腿,坐在长条凳子上。
“我手头有两个屠宰场,杀猪的。”
“每天流水账都上百両。钱银的事情,你不用烦恼。”
“我也坦白了说去,我这人对漂亮的姑娘没什么太大的想法。”
“整天忙进忙出,都累死了。你嫁给我,我保证不会出去花天酒地。”
“你的情况,我也听花姐说了。挺好,也读过书。”
“我们老余家,早年没什么钱。如今有钱了,就想找个稍体面的人家。”
“我这人,想当我娘子的女人多了去。我愣是没看上,主要想找个有墨水的,能教好下一代,不用跟我这样整天杀猪的。”
“一句话,你觉得我们这事成不成?就差你点头了。”
姜阮阮听到杀猪,头皮就发麻,无奈地冲着花姐摇摇头。
那人拍了下桌面,力道倒是不大,但动作很干脆,“行,那也没必要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就走,半点留恋都没有。
倒也是个干脆的人。
姜阮阮轻呼了口气,还怕那人找自己麻烦呢!
磨嘴皮子功夫也麻烦。
姜阮阮有些抱歉看向花姐,花姐倒是习以为常,吩咐下人唤来第二名公子。
这个公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一身白衣,看着质地不算好,但胜在整身下来干干净净,给人留了个好印象。
“这位是周公子,考了三年,中了个秀才。”花姐如实介绍道。
但姜阮阮很聪明,当下就听出里面的道道。
这个人很可能没读书的天分。
哥哥姜砚清身子底不太好,看书也总是断断续续的,初次乡试就中了“举人”,后来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没有上京赴考。
而林墨染更是初次考试就一路杀到状元,连中三元。
在考试里的人,有的人可能真因为一时时运不济导致跟机会失之交臂,但一个人不会在同个地方栽倒三次。
止步于秀才,很可能不是读书的料。
毕竟读书这件事情,真的有天赋的差异性存在。有的人天生思维敏捷,有的人领悟能力很好,而有的人怎么死记硬背,也不能夺得好的成绩。
周秀才没想到花姐这么介绍自己,面上有些挂不住,从书娄里拿起了几幅墨宝,递给姜阮阮,“姜姑娘请看,这是我寻常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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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阮阮看了几眼周秀才平日里作的文章,字迹眷秀,但观点比较守旧,确实没什么出彩之处。即便是老旧的观点,也没能说得透彻,反而浮于表面。
她大概也知道,这人真不是读书的料。
她试探性地问,“周公子除了读书之外,可还有别的想法。”
“没有。”周秀才斩钉截铁地答道,“男儿志在千里。当今的状元郎林墨染,当时看似住在大宅院落里,但实际上生活也是困苦潦倒,与我们周家无异。”
“你再看看,他如今一飞冲天,壮志得酬,人前人后皆为显贵。我觉得我周茂才也可以。只要姜姑娘带着嫁妆嫁予我,用嫁妆度日,不出五年,我保证必定高中。”
“我算过了,我们周家人丁单薄,如今只剩下我与老母亲,日常的吃喝开销不大。姜姑娘的嫁妆用于这五年生活生计是绰绰有余的。”
周秀才打开折扇,明明是隆冬,还是要做做样子扇了扇,温谦地说道:“我周茂才今日请花姐做个见证。姜姑娘如若今日答应嫁我,我周茂才他日高中,必定不负糟糠之妻。只要皇上不赐婚,我坚决不会纳妾和偏房。”
姜阮阮轻笑了声。
呵,想得可真远。
能不能高中是一回事,但还没高中就想到皇上赐婚,这人也真够爱做白日梦的。
怕不是每夜都发梦,一朝飞黄腾达,皇上赐给他个名门闺秀或者郡主吧。
姜阮阮刚想摇头,周秀才扇子一合,声音有些突兀。
“姜姑娘不信周某的品行?”
姜阮阮摇头,“不是不信。只是生为女子,也想寻求个庇佑。”
言下之意,不是去庇佑别人。
在没有感情的前提下,拿自己的仅剩的四百两银子去庇佑一个男人,她做不到。
而且周秀才的文章也没有打动她。
周秀才冷哼一声,“目光短浅!”
不待花姐说什么,他径直夺走自己的墨宝,收拾书娄离开。
姜阮阮经过这两人,忽然明白,原来并非只有勾三搭四、花天酒地的男人才是坏男人。
有些男人看似不花心,但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渣。
姜阮阮神情恹恹,几乎知道再继续下去,也不可能挑到个好的柿子。她颇为抱歉地看向花姐,略略心疼那二十两银子,还没开口,花姐倒抢先了。
“谁说二十两银子,给介绍三个合适的公子。不合适就退十两银子。人都来了,就看看这最后一个再走吧。”
花姐收每个姑娘二十两银子,负责介绍三个公子。
成对的话,还能有媒人红包收。
不成对的话,会退十两银子,但公子那边每次引荐收费是五两,成与不成都不会退。
这买卖怎么做都不会赔本。
姜阮阮知道这个规矩后,又想起了周秀才,既然有这个银子,又何不用在生计上,暂歇娶妻的想法,等到他日高中再娶呢?
说到底,是想找个人伺候自己和母亲,又不想去营生。
思及此,她对那个秀才的印象更差了。
花姐见姜阮阮有些松动,又补了句,“良缘楼有良缘楼的规矩,不看够三个,剩下的银子可是不退。”
“行吧,就按照花姐说的。”
姜阮阮心不在焉应着,不知为何心室忽然跳得惊慌。
但如果她知道凌霄这会让正提着长剑飞马过来,就会明白这心虚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