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胤没多想,洗漱一番,泡了脚暖了身子,便回了屋。
今天写了这么多春联,他这会儿有些累了,打算看书温习一下功课便睡下了。
外面还下着雨,噼里啪啦的,但是程少胤读书的时候就会很专心,基本不受这些困扰,温习完每天必要温习的功课,他便准备睡了。
晚上的时候,程少胤多喝了两碗汤,便是出了门打算去茅房一趟。
去茅房的时候,会路过周贞的茅草屋,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他撑着伞,动作很轻。
程少胤的动作忽然一顿,那不算很响的断断续续的哭声从茅草屋里传了出来,夹在雨声里显得异常惹人怜惜。
他想了想,周贞在周家的日子再难过,那毕竟是她娘家,忽然做阴婚妻嫁过来,心里难免难过,只不过看她今天白天对待他阿奶刁难应付自如的样子,他还以为她厉害着呢。
这世上哪里来的鬼怪,无外乎就是故意吓他阿奶的。
程少胤听了一会儿,本想走了,但是却忽然听到她一声清晰的话,“程少胤……”
瞬间,程少胤的脸就爆红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手里拿着的伞都差点拿不稳,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程少胤脸红得要命,然后又听到周贞哭了起来,却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只觉得声音凄凉,她很是伤心难过。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被家里卖了出来配阴婚,着实可怜,当时她提出要推迟拜堂,他便帮了一把,就只是觉得这可怜的小姑娘既然有机会能让阴婚能配不成,那他就帮一把。
并未多想过。
如今听她哭……
程少胤皱了皱眉,喊了一声,“嫂嫂?”
茅草屋里没有任何回应,周贞还在哭,他又轻声叫了两声,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程少胤忽然想去来早上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周贞那宽大的喜服上湿漉漉的,像是被人泼了水,他又看了看此时的天色,再看了看这茅草屋,皱了皱眉。
难道是受了冻,发高烧了?
程少胤在外面又叫了两声,见茅草屋里的周贞半点反应都没有,几乎就肯定她是发高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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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这个时间,他娘肯定睡下了,皱了下眉,也没多想,推开了茅草屋。
茅草屋里感觉湿气很重,外面的雨气都渗透了进来,程少胤一进来便觉得又冷又阴。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光都没有,他看到那张木板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影,小小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程少胤犹豫了一下,又喊了一声,“嫂嫂?”
周贞没有反应。
程少胤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像是刚从沸水里捞起来的那种滚烫,他倒抽一口气,立刻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屋,取了油灯过来点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木板床上铺着的薄薄的一层又黑又硬的旧棉絮。
程少胤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的破被絮,他又撑着伞,去了自己的屋,将自己的被褥拿了过来,然后直接铺了上去,再隔着被子将周贞抱起来,让她躺进去,盖好被子。
做好这一切,程少胤又去外面打了井水。
这么滚烫的温度必须要赶紧给她退烧。
程少胤用布巾浸润了,挤干,敷在了周贞的额头上。
睡梦里的她还在喃喃自语,只是话都讲不清楚,他也听得不太清楚。
布巾很快就被她的温度弄温了,程少胤就重新用井水浸润,挤干,再给她敷上。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呢?虽然我是个农妇,可是,你教我读书写字了啊,我识字的啊,她说我大字不识一个,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啊!呜呜呜……”
周贞忽然口齿清晰地哭了起来。
正在给她挤干布巾的程少胤:“……”
这是什么胡话?她这是做了什么噩梦?她还会读书识字么?
周家……周叔不像是会让她读书识字的人。
程少胤听着,满心疑惑,只当周贞是做了什么梦在说胡话了。
周贞似乎越做梦就越伤心了起来,“我在家里努力干活,照顾你娘和你阿奶,没有一天敢懈怠的,结果你就是这样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呜呜呜。”
程少胤实在是有些无措,他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白天的时候看周贞虽然瘦小娇弱,但看着有股劲儿,不像是会轻易哭的人。
哪知道这小姑娘晚上就哭了起来。
下意识的,他便安抚了一下,顺着她的噩梦说道,“没不要你啊。”
说完这句话,程少胤就脸红了一下,但也有些无奈,不过想着只是梦而已。
哪知道周贞听到这句话,忽然就睁开了眼睛,她那双眼睛在油灯下乌溜溜的,异常明亮,程少胤一下子站了起来。
结果周贞的眼睛转眼就红了,“你为什么就不要我了呢?我哪里不好么?你就贪那贵女的身份高吗?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就非要与我成亲?”
程少胤被她盯得半个字说不出话来,又无奈又无措,知道她是在做梦,但她这梦也实在是太真实了一点,都哭成这样了。
“没不要你。”他嘴巴生涩地说道,只希望她赶紧好好睡着。
周贞听了,又哭了,“不,你就是不要我了,你把我抛下了,呜呜呜。”
她又闭上了眼睛,哭得特别伤心。
程少胤一个书生,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顺着她的话说,一边给她敷布巾。
好不容易,她的高烧逐渐退了,嘴里也不说梦话了,他才是松了口气。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茅草屋里已经是安安静静的了。
程少胤看着周贞在自己的被褥里睡熟了,不免又窘迫了一下,端着水拿着油灯便急急忙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