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啊。
从皇亲贵族、宗室子弟到簪缨世家、外命妇一众人直挺挺地立在圣人身后,有懂事知机的外臣已将头低低埋下了,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开玩笑,就冲如今这阵仗、这架势!一个是端王侧妃,一个是未来秦王正妃,都是大魏朝女子里顶顶尖的人物,偏偏自己的妾室把兄弟的正妻给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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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可大可小。
有好奇心稍微重一些的外臣,克制不住看向三皇子的眼神——三皇子端王明显怔愣在了原地,怔愣之后,面色一沉,眸子紧跟着便埋了下去。
固安县主眼神在圣人身后扫了一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确定要说吗?
事涉两位皇子的家眷,可谓是天家机密。
固安县主抬起头,目不斜视地看向圣人。
圣人抬了抬下颌,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示意固安县主说下去。
固安县主埋下头,突然有些拿不准圣人的想法,略微迟疑后,轻声道,“臣先一步到,看到端王侧妃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支簪子,簪子上滴着血。而曹家姑娘脖子上满是血迹,左尚书家的三娘子一边扶住曹家姑娘,一边挡住侧妃,或许是怕侧妃再次疯癫,暴起伤人。”
固安县主,把这个行径钉成了张氏疯癫暴起。
含钏轻轻闭了眼。
不行。
不能只钉成张氏疯癫,这样只有张氏一人被赐死,三皇子这位活该千刀万剐的始作俑者岂不是再一次踩在女人的白骨上逃过一劫?
三皇子埋着头,手紧紧捏成一团,目光阴翳。
哪里出错了?
老四呢?
老四在哪里?
三皇子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痕迹抬头看了看,没有老四的身影。
三皇子与曲贵妃的目光在空中轻轻碰撞。
曲贵妃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搀住了含钏,眉头紧锁,语带哭腔,“圣人,要不咱们还是进幔帐吧!臣妾看着曹家姑娘太心疼了小姑娘脖子上一直流着血呢”
这头说着话儿,那头魏东来带着太医,飞奔着往回赶。
还未待圣人发话,曲贵妃便手臂发硬地搀着含钏往旁边的幔帐走,龚皇后沉默地看了看圣人未有阻拦的意思,与二皇子相视一眼,二皇子便站了出来,面对诸人朗声道,“看来今儿个的七星连珠,咱们是看不成了。既国医圣手已来,想必曹家姑娘必无大碍,诸位大人还请随我返还宴席罢!”
皇家秘辛,岂是如此好窥探的!
二皇子杵着拐,带着一众人往回走。
曲贵妃与左三娘一左一右地扶着含钏入了幔帐。
含钏真切地感受到左三娘扶住她的那支胳膊僵硬且冰凉。
含钏忍住痛,在衣裙下反手握住左三娘的手背,左三娘一惊,抬起头来直直撞入含钏温暖又坚定的目光。
宫中出来的女使动作麻利,飞快地隔好屏风后,太医请含钏躺下,仔细看了看含钏脖子上的伤,抿了抿白胡须,先撒了一层白药粉末,再拿布条为含钏缠住颈脖,等了一会儿见布条没有渗血了,方松了口气,垂首同站在一旁的曲贵妃福了身,“曹家姑娘受的皮外伤,虽伤口较深,但到底没有伤到筋脉和青筋,如今止住了血,倒是好了。”
太医顿了顿,再道,“只是这条疤,因伤口太大太深,恐怕很难完全消除。”
曲贵妃怜惜地抚了抚含钏的额头,“怪可怜见的,遇着个疯的,也是我们老三的错处,到时叫他将张氏要么投到井里,要么挂到梁上好孩子,咱们就当是被狗咬了罢”
含钏偏过头,半坐起身来,靠在左三娘和小双儿的身上,目光清冷地看向曲贵妃,隔了一会儿方抿唇笑了笑,“贵妃娘娘此言差矣——狗咬了人,不仅要打狗,还打主人,否则再养下一条狗时,主人记不住教训,先头那条狗不就白死了吗?”
曲贵妃面色一沉,刚想说话却听屏风外窸窸窣窣。
圣人、龚皇后、三皇子、张氏、固安县主与曹醒紧跟着入内。
含钏艰难地抬起下颌,透过油纸糊成的屏风,隐约看到几个剪影,张氏被人摁住跪倒在地,三皇子紧跟着跪在了张氏身侧,曹醒与固安县主垂着头站在一旁,圣人与龚皇后一左一右坐在上首。
甫一进来,张氏便哭出了声。
语声凄厉悲惨。
“圣人明鉴!皇后娘娘明鉴!什么簪子!什么划伤!妾身当真一概不知啊!冤枉啊!是曹家那个贱人污蔑妾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