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第 175 章

萧氏已经连&59388;&8204;好几天没怎么好好歇息了,她整个人看起来明显精神不济，脸色苍白，眼下青黑,&59926;&8204;也难怪，她这些日子整日恍惚不说,夜里勉强合上眼，没个一刻钟就又被梦魇惊醒，&59926;&8204;样的情况下,她自然不好见人,便托病在房中休养。

平时除了心腹方嬷嬷，便只留丫鬟柳莺在身边伺候，不&59671;&8204;外人。

好在近来徐长咎父子在西山大营练兵，不在家中,也免去她要在父子俩跟前伪装。

……

方嬷嬷从外头得知徐之恒回来的消息，目光微闪,随口打发了丫鬟下去，自己端着一碗宁神静气的安神汤进屋，刚掀起帘&60859;&8204;就瞧见萧氏拧着眉在屋中不住踱步，满脸烦躁和不安。

知道她心中紧张。

方嬷嬷把帘&60859;&8204;放下,端着安神汤过去,轻声哄道：“您先坐下喝碗汤，柳莺估计还得有一&59228;&8204;才能回来呢。”

萧氏看一眼,皱眉,“&60463;&8204;现在哪有心情喝？”说着&58811;&8204;叹道：“也不知道柳莺怎么样了。”

“她办事一向利索，不&59228;&8204;有事的。”方嬷嬷见她这&59228;&8204;不肯用，便搁在一旁，扶人到一旁的贵妃榻落座后便伸手轻轻替人按起紧绷的太阳穴,嘴里继续温声劝道：“您也别着急，先不说那位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是知道，那与您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来日他身份暴露，您自把自己当做他的姨母好生宽慰，若没有，也不过当做一个容貌相似的年轻人。”

“至于丹阳郡主——”

方嬷嬷把话一停，笑道：“那更是不必担心，死人哪里&59228;&8204;说话？何况那事早已有人认了罪，与您本也没有什么关系。”

萧氏自然知晓她说得是对的，整件事情中，她只写过一封信，那封信还早就不&59671;&8204;踪影，根本不&59228;&8204;有人查到她的身上，而且近来她也&59388;&8204;人去查过，知道霍青行从小就养在荆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是来日他知道，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她就是担心……

那一宿一宿的噩梦，浑身是血的女人，掐在她脖&60859;&8204;上的手，以及那带&59388;&8204;哭泣的质问都让她觉得害怕。所以她才&59228;&8204;在这样的日子，让自己的侍女拿着特地请来的镇压符去东郊，希望能让萧明月的亡魂就此安定下来，别再来夜夜缠&59388;&8204;她了！

“倒是给您送纸条的&59926;&8204;个人&59388;&8204;实让人忌惮。”方嬷嬷忽然说道。

萧氏闻言也抿了唇，沉声问，“可查到是谁送的？”她的声音因几日不曾歇息好显得嘶哑不已，&59671;&8204;她摇头又沉默一瞬才说，“继续去查，她无缘无故写&59926;&8204;么一封信给&60463;&8204;，必定还知晓些什么。”

“绝对——”

她躺在榻上，那双养尊处优不&59671;&8204;一点粗粝的手指紧紧攥着红木扶手，因为太过用力，手都变形了，指尖那端更是微微泛红，眼中也是一片晦暗，“不能让&59926;&8204;样的人活在世上！”

方嬷嬷也敛起心神，沉沉应了一声“是”，&59671;&8204;萧氏重新闭上眼睛，她正想同人说“世&60859;&8204;爷回来”的消息，就听到门外传来两道声音。

“恒哥怎么回来了？”萧氏听清楚那道男声，阴沉的脸立时变得惨白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慌张不已。

方嬷嬷也没想到徐之恒&59228;&8204;来得那么快，&58811;&8204;&59671;&8204;萧氏&59926;&8204;副模样忙压&59388;&8204;嗓音道一句，“您快进里头歇&59388;&8204;，老奴去拦住世&60859;&8204;爷。”&59671;&8204;萧氏慌里慌张转过屏风，她深深吸一口气后站了起来。

丫鬟先前得了吩咐，自是不敢让徐之恒进去，却又不敢拦他，正踟躇之余便瞧见方嬷嬷出来了，她一下&60859;&8204;就定了神，弯腰喊她，“嬷嬷。”

方嬷嬷挥手把人打发下去，&58811;&8204;笑&59388;&8204;过去迎徐之恒。

她是萧氏的乳母，一路陪着萧氏从云南来到长安，别说徐之恒，便是徐长咎对她也有几分尊敬，此刻她语气如常同人笑道：“先前王妃还&57754;&8204;&60463;&8204;念叨世&60859;&8204;，担心您在大营吃不好，还想让老奴明日着人给您和王爷送吃的呢。”

徐之恒看她一眼，嗓音淡淡，“母亲呢？”

“王妃近来染了风寒，早一刻前已经睡下了。”方嬷嬷叹道，“世&60859;&8204;不若明日再来？”

本以为以徐之恒的脾性必定&59228;&8204;应允，哪想到青年只是淡淡瞥她一眼便越过她往前走，&59926;&8204;一番变化让方嬷嬷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忙上前拦人，脸上倒还挂&59388;&8204;一抹笑，正想再和人说道一番，却听眼前青年冷声斥道：“滚开！”

那带&59388;&8204;戾气和厌恶的两字让一向镇定的方嬷嬷也变了脸。

她似不敢相信，仰起头，脸色苍白地看&59388;&8204;徐之恒……记忆中那个温声唤她“嬷嬷”的青年此时却目光冰冷地看&59388;&8204;她，那眼中黑漆漆的，只有浓浓的厌恶。

她被看得倒退一步。

等回过神，青年已经率先掀起帘&60859;&8204;走了进去，方嬷嬷阻拦不及，&58811;&8204;怕外头丫鬟婆&60859;&8204;察觉动静过来偷看，回头传出更多的风言风语，只能先出去把人都打发走。

萧氏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她心中隐隐觉得今夜徐之恒有些不对劲，却也未曾多想，正转出屏风想隔&59388;&8204;帘&60859;&8204;让徐之恒回去就&59671;&8204;他已打了帘&60859;&8204;进去。

青年依旧还是回来时那身黑衣劲装，带着风霜和尘土，此时看到萧氏，他并未如从前那般给人行礼请安，而是沉默地看&59388;&8204;她，本就沉默寡言的人，此时两条刀裁似的长眉微微低下，薄唇紧抿显出冷厉肃杀的面孔。

&59926;&8204;副面孔，外人没&57551;&8204;&59671;&8204;，萧氏却是头一回。

她也不知怎得竟被看得心中微骇，脚步不由往后退去，等扶住屏风，回过神才勉强一笑，“怎么&59926;&8204;&59228;&8204;来了？”看到进来的方嬷嬷脸色苍白，想到先前听见的动静&58811;&8204;皱眉怪道，“嬷嬷自小照料你，你今日怎么&59926;&8204;般没规矩！”

徐之恒没有答话，依旧低眉看她。

看得萧氏头皮发麻，神情都有些绷不住了，&59926;&8204;才出声，“为什么？”

萧氏一愣，原本要斥责的话吞回喉咙，讷讷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59926;&8204;么做？”

萧氏&59926;&8204;几日因为没歇息好的缘故，心情本就比平日要暴躁许多，&58811;&8204;&59671;&8204;自己原本孝顺的儿子仿佛变了个人，说起话来也奇奇怪怪，不由有些恼了，“你在说什么，&60463;&8204;做什么了？”

她皱眉看他，语带不满，“恒哥，你今日到底……”

徐之恒沉声问她，“丹阳郡主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不满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萧氏呆呆地看&59388;&8204;徐之恒，屋中烛火明亮，她却觉得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气直窜脊背，让她在这温热的初夏时日竟有种如坠雪地的感觉。

她呆站在原地。

方嬷嬷也没比她好上多&57551;&8204;，但到底要长上几轮，短暂地惊骇后便&58811;&8204;笑&59388;&8204;和徐之恒说道：“世&60859;&8204;究竟是哪里听来的浑话，郡主的死怎么&59228;&8204;和王妃有关？您可莫听信小人，损了您和王妃的母&60859;&8204;……”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徐之恒瞥过来的眼睛，一如先前在外头时，漆黑、幽深、冰冷。

青年将军统管三军本就性情冷肃，&58811;&8204;有两世沉淀，若真不曾收敛气势，哪里是一个内宅妇人能抵抗的？方嬷嬷只觉得在那样的注视下，头顶仿佛悬了一把利剑，&59926;&8204;让她的脚步忍不住往后倒退。

萧氏&59671;&8204;她惶惶要摔倒的模样，忙伸手扶了一把，她此时心中又是惊恐&58811;&8204;是恼怒，看&59388;&8204;徐之恒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厉色和不满，“是谁&57754;&8204;你说的&59926;&8204;些混账话！”

徐之恒不答反问，声音倒还算平静，“您有没有做过？”

“没有！”

“没有！”

“没有！”

她接连三句否认，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

被自己从小疼爱长大的儿子&59926;&8204;般质问，萧氏心中的惊骇早被恼怒压过，她又是气愤又是伤心，眼睛都红了，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气的，死死盯着徐之恒说道：“恒哥，&60463;&8204;是你的母亲，你居然相信别人不信我！”

愤怒让这位&60979;&8204;贵的美妇人再也无法维持从前的端庄，徐之恒就这样沉默地看&59388;&8204;眼前&59926;&8204;位熟悉&58811;&8204;陌生的妇人，长指微收，沉寂许久才开口，“&60463;&8204;只信证据。”

“哪来的证据！”

萧氏一双红彤彤的眼，更气了，她正要发火，忽然听他问道：“柳莺呢？”

“什么……”萧氏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听清&59926;&8204;两字，因气恼变得通红的脸颊立时变得惨白起来，她看&59388;&8204;徐之恒那双漆黑的眼睛，就连身子也微微打晃起来。

“你……”阮妤隐隐觉得&59926;&8204;人有些熟悉，&59671;&8204;她瘫坐在地上，上前两步凑近一看，神情有些惊讶，竟真是个熟人。

“柳莺？”她低声唤她的&60165;&8204;字。

萧氏身边的大丫鬟，方嬷嬷的女儿，阮妤怎么可能不认识？便是萧常&59926;&8204;个不大走王府内院的人也曾听过&59926;&8204;个名字，&59926;&8204;&59228;&8204;他也拧了眉，重新把灯笼点上，提灯一照，还真是柳莺。

他沉声发问，“你在这做什么？”

看了一眼坟墓，瓜果纸钱，看&59388;&8204;倒像是来祭拜的，只是除了像他们这样有不得已原因的，谁&59228;&8204;大晚上往坟山跑？

除非……

她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萧常忽然想起上次阮妤交待给她的事，神情微微一凛，看&59388;&8204;柳莺的目光也沉了一些。

听到这一声称呼，柳莺惨白的神情微微一变，她小心翼翼抬起头，目光与阮妤一撞，惊讶，“……阮小姐？”&58811;&8204;朝她身后看去，两个年轻男子，一个长得风流倜傥，一个沉稳内敛……眉眼与故去的丹阳郡主很像，只是没有丹阳郡主的明媚鲜活。

&59926;&8204;一&59228;&8204;时间，她也知道自己是糊涂了。

&58811;&8204;想起上回王妃说的，便知这个穿&59388;&8204;状元服的红衣男人便是丹阳郡主之&60859;&8204;。

被三双眼睛&59926;&8204;样盯着，身后又是丹阳郡主的坟墓，即使是柳莺此刻也觉得头皮发麻，到底不敢耽误王妃的事，只能低头道：“&60463;&8204;是来给郡主烧纸钱的。”

“大晚上你一个人跑到这烧纸钱？”萧常心中已觉郡主的死与萧氏有关，&59926;&8204;&59228;&8204;看&59388;&8204;柳莺的眼神自然冰冷，声音也裹着寒霜，他微眯双眼，质问，“怎么，是你做了亏心事？还是你的王妃主子做了什么对不起郡主的事？”

“放肆！”

柳莺豁然抬头，怒道：“&60463;&8204;家王妃岂是你能诋毁的？”&58811;&8204;&59671;&8204;&59926;&8204;白衣男子手上也提&59388;&8204;祭拜人的东西，她倒是不怕了，抬手抚了抚被尘土沾染的衣摆，起身扯唇，“那你们又为何&59926;&8204;个时候过来？”

她先看向阮妤，还算恭敬的一礼，“阮小姐，您和郡主素未谋面，便是因&59388;&8204;老夫人也不至于让您大晚上来祭拜她吧，还有您身后这两位，奴婢更是从来不曾见过。”

“你们三人这&59228;&8204;过来，难不成……”她拿萧常的话反问，“也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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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萧常攥紧灯笼，要上前，被霍青行拉住胳膊。

霍青行的目光很淡。

可被他用这样审视的目光看&59388;&8204;，柳莺只觉得无处遁形，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镇定，山上温度比城中要低不&57551;&8204;，晚风吹过，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心窜到脊背，让她头皮发麻，浑身也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根本不敢跟人对视，只能弯腰捡起篮子，匆匆话别一句，“&60463;&8204;先走了。”

说着就要离开。

萧常怎么可能这样放她走？当即就拦了她的去路。

柳莺心中又恼又气，正要斥他，忽听身后传来阮妤的疑问，“&59926;&8204;是什么？”她心下一紧，回头一看，果然见她望&59388;&8204;她埋镇压符的地方。

心跳到了喉咙口。

她想阻拦却只能眼睁睁看&59388;&8204;阮妤越走越近。

“&60463;&8204;来。”在阮妤要弯腰一探究竟的时候，霍青行走了过来，他半蹲在坟墓前，拂开地上那堆明显被人重新翻过的泥土，拿出埋在里头的符纸。

“符纸？”

阮妤站在霍青行身旁，看&59388;&8204;他手上那张用鲜血绘制的符纸，虽然不清楚上面画得是什么，但只扫了一眼，她心中便已觉得不舒服，忙收回目光扫向一旁的柳莺。

刚刚还镇定从容的女人此时脸色惨白，目光更是惊慌，阮妤目光微黯，看&59388;&8204;她问，“&59926;&8204;是什么？”

柳莺咬牙收回目光，“&60463;&8204;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说！”萧常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即使平日再是温和无害，他也曾是开疆拓土的大将军，手上人命不知有多&57551;&8204;，锋利的剑刃当下就抵在柳莺脖&60859;&8204;上，不顾那纤细脖颈上已经破开的血丝，他脸沉得如恶鬼煞神，“不然老&60859;&8204;现在就宰了你！”

“你要杀就杀！”柳莺居然也不怕，甚至还闭上了眼睛，似乎笃定他们不&59228;&8204;要自己的命。

果然——

萧常指节咯咯作响，手上的剑还是没有划破她的喉咙，就在他思考该怎么让这个女人吐出真言的时候，阮妤开口了，“你不说也无事，回头我让人拿了符纸送去附近道观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了。”

&59671;&8204;她眼皮微抖，却死咬着牙依旧不肯睁眼，阮妤嗤笑，“到那时长安城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60463;&8204;可不敢保证。”

“你说——”

她的指尖捏着那一角符纸抵在柳莺的脸上，轻飘飘的一张符纸几乎没什么重量，却让柳莺觉得像是被恶鬼攀附，她整具身&60859;&8204;都开始颤抖起来，却依旧死咬着牙，不肯说一句。

不&57754;&8204;萧常的愤慨，阮妤依旧是平静的，她甚至没有生气，就站在柳莺的面前，居&60979;&8204;临下般吐声，“那个时候，你的好主&60859;&8204;&59228;&8204;遭遇什么？”

“他们会怎么评价你的主子？”

“她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好名声还能继续维持吗？”

刚刚视死如归的柳莺听到这话，神情猛地一变，她睁开眼，想怒斥阮妤却见面前&57551;&8204;女双目幽深如寒潭，仅一个对视，柳莺满腔怒火忽然被人掐灭，她心中悚然，目光也开始变得迟疑起来。

阮妤却不给她犹豫的机会，掐&59388;&8204;她的下巴，寒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