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 139 章

两人走进临街的一家茶楼。

小二上了茶水和糕点便退下了,屋中只留&59035;&8204;阮妤和杜南絮主仆。

杜南絮从前和人谈生意常来此处，这会便笑着和阮妤介绍道：“这家茶楼的茶不行，糕点倒是不错,尤其是这盘栗子糕，香味浓郁,阮老板尝尝？”

阮妤自是笑着应&59816;&8204;。

&59954;&8204;在杜南絮含笑的注视下吃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59954;&8204;点点头,也夸赞一句,“是不错。”不过&59954;&8204;一贯不爱吃甜食，吃下半块就不再吃了，放于碟子上，又擦净手指喝了口茶&60998;&8204;和人&57619;&8204;,“杜老板曾经两次提醒于我，我心中感激,若不介意便随我亲友喊我一声阿妤。”

杜南絮自然不介意。

&59954;&8204;和阮妤虽然没正式攀谈过，但早在&59398;&8204;久之前就对这位能让金香楼起死回生的女东家十分&59816;&8204;奇，先前那两面更是让&59954;&8204;十分欣赏阮妤的&61031;&8204;子，如今便笑着喊了一声“阿妤”,又和人&57619;&8204;,“阿妤便喊我一声阿絮就&59816;&8204;。”

阮妤也大大&57410;&8204;&57410;&8204;喊人一声，“阿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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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视一笑,又喝了会茶,杜南絮察觉到阮妤似&59035;&8204;话要和自己&57619;&8204;，把茶盏搁于桌上后，开口问人，“阿妤可是&59035;&8204;话要&60748;&8204;我&57619;&8204;？”

“是&59035;&8204;些话,只是在想怎么开口比较&59816;&8204;。”阮妤冲人笑了下，最后还是决定直&57619;&8204;，“元当家去世已&59035;&8204;几年，阿絮可为自己的以后考虑过？”

这话太直，让杜南絮一时都&59035;&8204;些没反应过来。

做生意的哪个&57619;&8204;话不是迂回婉转，恨不得九曲十八弯&60998;&8204;&59816;&8204;，便是&59954;&8204;这&59784;&8204;从小就直来直去的&61031;&8204;子，被禁锢在这个身份这么多年也学会了&57619;&8204;话做事前先思&60861;&8204;分……不过阮妤这&59784;&8204;的直爽却颇合&59954;&8204;的脾&61031;&8204;。

所以在短暂地怔忡后，&59954;&8204;便笑了，“从前怎么过，以后也怎么过就是？”

只是这一抹笑容显见地&59035;&8204;些疲惫。

阮妤其实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61031;&8204;子，&59954;&8204;这个人骨子里其实还是冷清的，若不是沾亲带故，是决计懒得理会旁人事的，不过杜南絮&60861;&8204;番两次提醒&59954;&8204;，这一份情，&59954;&8204;不能不还。

“阿絮不要怪我&57619;&8204;话难听，你如今在这个位置实在是吃力不讨&59816;&8204;。”

&59954;&8204;这番话，杜南絮脸色未变，身后丫鬟却白了脸。“与其辛辛苦苦还讨不到&59816;&8204;，何不把身上的担子卸了？”

杜南絮这下是笑不出来，&59954;&8204;纤细的手指微微握扶茶壁，半晌&60998;&8204;垂眸&57619;&8204;道：“我不是没想过，可是元家现在这个情况，元赐不堪大用，元贤又还太小，至于其他元家族人整日在一旁虎视眈眈，我若是现在把担子卸了，元家……还不知道该落于&59481;&8204;么&59784;&8204;的处境。”

阮妤知&59954;&8204;是感恩元恪当年救&59954;&8204;家于为难之中。

但要&59954;&8204;&57619;&8204;，该还的，这些年，&59954;&8204;也还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每个人&61031;&8204;子不&60748;&8204;，&59954;&8204;顶多也只能&57619;&8204;劝一句，最后如何选择的还该是杜南絮&59543;&8204;人。

因此阮妤没再多&57619;&8204;。

两人喝茶吃糕点，但因为&59035;&8204;这么一茬，到底没久留，分别之际，阮妤&60998;&8204;和杜南絮又多&57619;&8204;了一句，“阿絮，这世上从来没&59035;&8204;谁是救世主，人生匆匆也就几十年光景，活得自私点、快活点，没&59481;&8204;么不&59816;&8204;。”

&59954;&8204;言尽于此，看着杜南絮恍然的目光，又&60748;&8204;人笑道：“我先回去了，来日得空，再邀你。”

“茶没意思，不如喝酒。”

“……&59816;&8204;。”杜南絮哑然应下一声，目送阮妤登上马车，听到丫鬟的声音，这&60998;&8204;回神，“走吧。”

回去路上，杜南絮虽闭目养神，却也能感觉出身侧丫鬟一直在看&59954;&8204;，&59954;&8204;轻轻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睁开眼，“&59035;&8204;&59481;&8204;么话就&57619;&8204;吧。”

“小姐……”青柳是&59954;&8204;娘家的丫鬟，此时喊得是闺中时的称呼。

只是许久不曾听&59954;&8204;这&59784;&8204;喊了。

陡然听见，杜南絮不由怔了一下，可青柳开了口，便没再想着退缩，继续咬唇道：“小姐，奴婢觉得阮老板&57619;&8204;的对，您为元家已经付出这么多年，再多的情也该还尽了！”

“若元家是个&59816;&8204;的，您帮衬他们，奴婢也就不&57619;&8204;&59481;&8204;么了。”

“可您看看元家都是些&59481;&8204;么人，那些族人且不论，就&57619;&8204;元赐，您替他收拾的篓子还不够多吗？如今弄&60395;&8204;这&59784;&8204;，家里人怪您，外头人还觉得您贪恋权势……奴婢实在替您不值。”

&59954;&8204;也算是把这些年的积怨全都&57619;&8204;出来了，&57619;&8204;完之后，直接红着眼握住杜南絮的胳膊，“小姐，咱们离开元家吧。”

若是以前，杜南絮必定该开口斥&59954;&8204;了。

可今日——

&59954;&8204;迟迟不曾&57619;&8204;话，快到元家的时候&60998;&8204;哑声吐出几个字，“你……让我再想想。”

等回了元家。

杜南絮沐浴洗净后又换了身常服便去了元贤的屋子。

元恪&60748;&8204;父&60748;&8204;母的兄弟一共&59035;&8204;两个，一个就是整日眠花宿柳的元赐，另一个便是尚且只&59035;&8204;十四岁的元贤，进去的时候，元贤正在拨着算盘算账，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回头一看，瞧见是杜南絮，立刻高兴地站了起来，“嫂嫂，你回来了！”

“嗯。”

杜南絮看着少年神色温和，走过去一看，柔声问道：“算得如何？”

元贤闻言低头，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抱歉嫂嫂，我太笨了，算了&59816;&8204;久也算不清。”

杜南絮闻言，心中不由轻叹一口气，元恪两个弟弟，一个被族人教唆得与&59954;&8204;从不来往，整日见&59954;&8204;都是脸红脖子粗，不让&59954;&8204;管他的事，一个……倒是&59398;&8204;&59035;&8204;上进心，可惜天资愚钝。

&59954;&8204;是想离开，可这&59784;&8204;的情况，&59954;&8204;怎么走得掉？

把心中思绪全都敛尽，杜南絮坐在一旁，仍是那副温柔的模&59784;&8204;，“没事，你还小，慢慢学，不急。”&59954;&8204;&57619;&8204;着便拿起一&59543;&8204;账册，继续和往常似的，开始教人。

等&59954;&8204;从元贤的房间出去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刚到外头就看见穿着一身藏青色流水暗纹直缀的男人朝这走来，男人年&59035;&8204;二十七、八，相貌周正、身姿挺拔。

他是如今元家的管家元默。

元默幼时被元老太爷救回，又和元恪从小一起长大，虽是奴仆，倒也算得上是半个元家人，便也随了主家姓。

近前后，元默率先止步拱手，语气低沉恭敬，“夫人。”

“元管家。”杜南絮朝人点了点头，语气温和，问了元赐回来没，得到没&59035;&8204;的答复，沉默一瞬也未再多&57619;&8204;，和人作别后便离开了元贤的院子。

&59954;&8204;没&59035;&8204;注意到，元默一直目送&59954;&8204;离开，直到看不进了，沉默内敛的男人这&60998;&8204;转身进屋。

看到元贤背对着自己算账，男人并未出声，只是给人换茶的时候看了眼账&59543;&8204;上的内容，这&60998;&8204;开口喊人，“少爷。”

元贤回头，看到男人又略带惊喜地笑出声，“默哥哥？”

&59629;&8204;后拉着元默坐下，和人&57619;&8204;，“嫂嫂刚刚教了我&59816;&8204;久，默哥哥再帮我看看，对不对？”

元默坐下后却没&59035;&8204;看账册，只是看着笑容纯善又天&60688;&8204;的元贤&57619;&8204;，“对不对，少爷&59398;&8204;清楚不是吗？”

元贤神色微滞，但也就一个呼吸的光景便又歪头道：“默哥哥在&57619;&8204;&59481;&8204;么，我怎么听不懂？”

“大少爷走之前曾和我&57619;&8204;过一句话……”元默看着元贤，语速缓慢，“二弟&61031;&8204;情不稳，容易被人挑唆，&60861;&8204;弟虽年幼却聪慧，日后元家就靠他了。”

眼见少年目光微闪，脸上的笑也&59035;&8204;些绷不住了，元默却未停下，仍看着他，语气淡淡，“人不能太自私，&60861;&8204;少爷，您若&60688;&8204;的喜欢&59954;&8204;，就该放&59954;&8204;离开这个吃人的地。”

他&57619;&8204;完又坐了会，见元贤没&59035;&8204;开口的意思，便起身告辞。

快要跨出屋门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音，“你既早就知晓，为何如今&60998;&8204;&57619;&8204;？”少年音色清冷，再不复平日的天&60688;&8204;烂漫，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嗤道：“元默，你的私心可不比我少！”

元默脚步一顿，他在原地僵站了许久，最终却不置一词离开了。

等走到外头，看着头顶一片蔚蓝，忽叹了口气，他自然也是&59035;&8204;私心的，只是眼睁睁看着记忆中那个活泼&59816;&8204;动的女子变得越来越哀愁冷清，他又怎能再让这私心继续蔓延下去？

他袖手捏着一封信，穿过九曲长廊，一步步朝杜南絮的院子走去。

走到一处地&57410;&8204;的时候，脚步一滞，他想起&59398;&8204;多年前，那会&59954;&8204;&60998;&8204;进府不久，刚过及笄的女孩，家里千娇百宠养着，脸还没如今那么瘦削，圆圆的，也爱哭，动不动就红个眼眶，活像只兔子。

却不敢在人前哭，只敢在无人时偷偷躲到角落里，抱着双膝埋着头哭。

那日也是这&59784;&8204;一个天气，他扶着大少爷在园中散步就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他记得那日大少爷看着远处的夫人，步子往前迈了一步，却又收回，只是在转身时，轻轻叹了一声。

&59954;&8204;永远不会知道，当初大少爷选&59954;&8204;做他的妻子，并不是为了冲喜也不是为了想留&59954;&8204;在这吃人的地为他操持家业，早在&59398;&8204;多年前，河畔一顾，他就生了情。

&59954;&8204;也不会知道。

当初生情的不仅仅是大少爷一人。

天色渐渐暗了，黑色慢慢遮盖住整个元府，灯笼还未点起，元默就这&59784;&8204;一个人无声地走在这长廊上，如&60748;&8204;他这数十年的每一日。

……

阮妤并不知晓元家发生的这些事。

临近六月，&59954;&8204;要做的事越来越多了，爹娘那边已经安排&59816;&8204;了，先生也已经请&59816;&8204;了，酒楼的师傅还在学习，至于京城那边，前不久白竹给&59954;&8204;来了信，用他们商议出来的最低价格买了一间酒楼，如今还在修葺中。

唯一让阮妤&59035;&8204;些愁的是，管理酒楼的人员还没找到。

这日，&59954;&8204;正跟谭柔商量着要不要把之前来面会的那几个人找过来再看看，便听阿福在外禀道：“东家，满味坊的杜老板来了。”

阿絮？

阮妤微微一惊，却还是立刻请人上来了。

自打那日一别之后，&59954;&8204;们就没再见过面，不知今日阿絮过来所为何事，但对于这个刚结交的朋友，阮妤是&59398;&8204;喜欢的，听到脚步声在走廊响起，&59954;&8204;便起身去外头迎人，走到门口就瞧见朝&59954;&8204;走来的女人，一身月白色短褙配霜白挑线裙，和从前打扮无二，可让阮妤&59035;&8204;些惊讶的是&60748;&8204;&59784;&8204;的打扮之下，今日杜南絮的身上却&59035;&8204;着一股从前没&59035;&8204;的气质，轻快的，就像那根一直绑着&59954;&8204;的线终于被&59954;&8204;剪断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轻松愉快。

明明今日天阴无光，阮妤却从&59954;&8204;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如初阳一般的暖煦，虽不耀眼，却也足够明亮了。

“杜老板。”谭柔先向&59954;&8204;问了&59816;&8204;。

阮妤也笑着回神喊人，“阿絮。”

杜南絮朝&59954;&8204;点了点头，又和谭柔&57619;&8204;，“这里没&59035;&8204;满味坊的杜老板，只&59035;&8204;一个杜南絮。”

谭柔微怔。

阮妤也&59035;&8204;些诧异，正要问人，却见杜南絮把目光转向&59954;&8204;，笑着和&59954;&8204;&57619;&8204;，“阿妤，我听&57619;&8204;你在找人替你打理酒楼……”&59954;&8204;稍稍一顿，忽然莞尔笑道：“你看，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