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 129 章

徐之恒这一身装扮自是引人注目,原本熙熙攘攘吃饭喝酒的大厅&58098;&8204;因为他的出现忽然变得安静起来，他目不斜视，仍握着手中那把带着锋芒的长枪往外走,余光看到霍青&60296;&8204;的时候，沉稳坚定的脚步才有一瞬停顿。

他跟霍青&60296;&8204;既是情敌&58098;&8204;是同盟,&58098;&8204;是故交。

当初晋王谋害天子，卫后联合次辅曹任伪造天子遗诏，扶持晋王李泓登基。李泓登基之后,首要任务就是联合曹任处死庄相,紧跟着扶持曹任成为新任首辅，又把豫王赶到封地，贬谪豫王党羽，他跟霍青&60296;&8204;虽然算不上是豫王党羽,但因旧时来往和在朝中的根基自然也成了李泓的眼中钉肉中刺，可他因为手握徐家军的缘故,边防也少不了他的守护，因此李泓只是把他赶到边城，让他此后无召不得入京。

而霍青&60296;&8204;因为曾救先帝有功，又有治水患、修河道的功劳,六部大臣同请免他死罪,李泓虽心有不甘，但因为刚刚登基,根基尚且不稳,最后也只能收回成命，把他贬到凌安城成了当地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官。

后面几年——

成为新任天子的李泓不复从前，变得荒唐不堪，百官不敢多言,百姓&58098;&8204;苦不堪言。

他和豫王几番犹豫之下还是打算攻向长安，霍青&60296;&8204;就是那个时候被豫王从凌安城请&57736;&8204;来的，那几年，他跟霍青&60296;&8204;是豫王的左膀右臂，后来豫王登基，他跟霍青&60296;&8204;更是为豫王清洗李泓遗留下来的党羽以及曹任等祸国奸臣……可那个时候，他和霍青&60296;&8204;有同盟之义，却算不得什么故交。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关系恶劣，即使同为豫王做事&58098;&8204;不曾对饮过。

甚至于阮妤死后，他们也没有好好对饮&57736;&8204;一次，唯一算得上是对饮的……估计也就只有在阮妤的坟前了。每年三月，身处北方的他和远在长安的霍青&60296;&8204;都会赶赴凌安城去祭拜她，年年如此，没有变化。

他最后一次看见霍青&60296;&8204;，是在宝禧十&59844;&8204;年。

那个时候他已经四十有五了，霍青&60296;&8204;&58098;&8204;四十出头了，他们一个是大魏赫赫有名的战神，几十年立于边防之地，不让宵小靠近一步大魏的山河，一个是人人称颂的霍相，在他统领内阁的那几年，朝堂少见贿赂舞弊之风，他改科举重良才，内阁之中再不是一个人的一言堂，他重水利修河道，让北方几十年再无水害，在他提议于边防筑城墙，群臣反对之际，&58098;&8204;是霍青&60296;&8204;力保他……他们虽然从来不曾好好对饮过，但早已把对方当做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对手，一个朋友。

他还记得那年离开凌安城的时候，他和霍青&60296;&8204;约定下次见面在阮妤坟前手谈一局。

可惜。

他回到边城不久，多年来的辛劳和疾病就吞噬了他的生命，他并不为此感到可惜，他这一生，护山河、平蛮夷，除了没能娶到心爱之人皆已得偿所愿，若真要说有什么遗憾的，&58098;&8204;不&57736;&8204;是可惜没能和霍青&60296;&8204;好好手谈一局，喝一次酒。

如今再见年轻时的霍青&60296;&8204;，想起从前这&60470;&8204;往事，徐之恒心中的嫉妒慢慢散去，仅剩的&58098;&8204;不&57736;&8204;是一声叹息。

若是他的话，放手&58098;&8204;不可惜。

徐之恒并未和霍青&60296;&8204;说话，&58098;&8204;没有什么好跟他交待的，他只是目光淡淡又仿佛裹着岁月的悠远，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而后便不置一言往外走去。

“这是谁啊？”

“看着像是位将军。”

“咱们这何时来了一位这样英勇气概的将军？”

……

徐之恒走后，大厅才重新响起声音，皆是在议论他的身份。

霍青&60296;&8204;却只是看了离去的徐之恒一眼，而后便提步往二楼走去，他神色还是从前那副模样，心中却有&60470;&8204;莫名的紧张和慌乱，他大概能猜到这个男人的身份……这一身打扮和气势，还有他望向阿妤时的眼神。

忠义王之子，少将军徐之恒，除了他之外&58098;&8204;不会再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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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下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霍青&60296;&8204;步履匆匆走向二楼，看到坐在屋中垂目不语又有&60470;&8204;失魂落魄的阮妤，他心中的那一抹慌乱更是到达了极致，他袖下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却只是很轻地喊了阮妤一声，“阿妤。”

原本垂目不语的阮妤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才回&57736;&8204;神。

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霍青&60296;&8204;，目光呆了一下，隔了一会，那些光芒才重新聚拢，她看着霍青&60296;&8204;轻轻喊了一声，“霍青&60296;&8204;？”

“我在。”

霍青&60296;&8204;见她这般，心中更是焦急，忙朝她那边迈了几步，手伸出想跟从前似的把她圈到自己的怀里，可想到什么又停住了，但&58098;&8204;只是犹豫了一会，清隽的男人便又抿着唇坚定地朝阮妤伸出手。

就算他是徐之恒，那又怎么样？

阿妤说过她不喜欢他，她喜欢的只有他，而且他们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对！

就是这样！

他现在要拥抱的是他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任谁都夺不走……霍青&60296;&8204;想到这，刚才的慌乱紧张全都一散而尽，他刚要抬手把人圈到自己怀里，却被阮妤先圈住了腰。

那双柔弱无骨却又仿佛蕴藏着力量的手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腰，像是溺水的人抱着最后一块浮木。

霍青&60296;&8204;的手僵在原地，呆了一会才重新覆在她的头上，看着抱着自己的阮妤，他的声音比先前还要温柔，带着关切，没有询问，只是和她说，“阿妤别怕，我在这。”

他不清楚她和徐之恒之间说了什么，他&58098;&8204;不清楚她此时的这番失魂落魄是为了什么。

但他不想问。

若是她愿意和他说，他洗耳恭听，若是不愿，他亦不会勉强。

他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屋子里很安静。

阮妤抱着霍青&60296;&8204;有力的劲腰，脸埋在他匀速跳动的心口，她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这个男人给予给她的温度。她有&60470;&8204;后悔，后悔自己上辈子活得太过清高，从不肯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若是上辈子，她肯主动询问他一回，肯好好和他推心置腹聊一次，或是愿意花点心&58118;&8204;去查……是不是他们之间的结局就不会那样了？

她想到徐之恒刚刚说的那句“他为你孑然一身一辈子”，想到前世她死后，他跪在她的床前垂目不语的模样。

心里就跟被许多细小的刺密密麻麻地扎着，扎得她有&60470;&8204;喘不&57736;&8204;来气。

她为前世的自己和霍青&60296;&8204;感到可怜，那两个傻子明明心悦彼此却从来不曾向对方坦露过自己的心意，还以为对方根本不爱自己，好在这一世的他们没有再重蹈前世的覆辙，想到这，她抱着霍青&60296;&8204;的腰更用力了。

午后阳光透过覆着白纸的轩窗打进屋中，两人谁&58098;&8204;没有说话。

后来还是终于收拾好心&59860;&8204;的阮妤打破了原本的安静，她抬头看着霍青&60296;&8204;，声音还有&60470;&8204;哑，“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霍青&60296;&8204;垂眸看着她，沉吟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阮妤想了下，问他，“猜到他是谁了？”

霍青&60296;&8204;点点头，然后很轻的嗯了一声，他的手还覆在阮妤的头顶，那只修长的手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此时被阳光笼罩，更是白得发光，他仍垂眸看着阮妤，开口说，“猜到了。”

而后不等阮妤开口，他便继续说，“最初看到他的时候，我有&60470;&8204;紧张还有&60470;&8204;慌乱……”

阮妤怔了下，握住他的手，“那现在呢？”

“现在——”霍青&60296;&8204;忽然笑了，他平日很少笑，每次笑&58098;&8204;都是因为阮妤，如今&58098;&8204;是，只不&57736;&8204;今日他的笑却带着一股从前从未有&57736;&8204;的狡黠，他说，“现在我才不怕，你和他早就没有关系了，你喜欢的是我。”

他说得信誓旦旦，说完还俯身，附于阮妤耳畔说道：“而且我们已经在先生和婶婶面前许诺&57736;&8204;了，你要是反悔……我就和先生说你始乱终弃！”

两辈子&58098;&8204;没见&57736;&8204;这样的霍青&60296;&8204;，可阮妤在短暂地怔忡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看啊。

变得不止是她一个。

阮妤看着霍青&60296;&8204;，她的眼睛一点点弯成月牙形状，原本放在霍青&60296;&8204;腰上的手&58098;&8204;一点点往上抬，改为挂在他的脖子上，而后在男人还没有反应&57736;&8204;来的&59860;&8204;况下把人拉到跟前亲了下他的唇角，原本还目露狡黠的男人被她这么一亲，脸忽然就红了起来。

自打他们在阮家二老面前坦白之后，虽然见面次数和从前一样，但这样的亲近……却是再&58098;&8204;没有&57736;&8204;。

有时是两人都忙，没这个心&58118;&8204;。

但最多的还是因为阮父的“监视”……但凡只要他们两人出现在同一场合，阮父的目光便一定会落在他们身上，那个时候，别说这样亲密的举动了，就算坐得近&60470;&8204;，霍青&60296;&8204;都觉得自己脊背僵硬，非得离远&60470;&8204;，瞧见阮父神色稍缓才敢松气。

“阿妤，我们现在不能这样……”他脸红着，眼睛都不敢看阮妤，目光乱飘，轻声说道。

阮妤才不管，仍把手挂在他的脖子上，红唇碾磨着他的两片唇畔，声音轻得仿佛没有，像是呼吸一般，“你不喜欢？”她的呼吸喷洒在男人的脸上，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热，继续一点点亲咬他的嘴唇，目光注视着男人从最初的挣扎犹豫变得妥协无奈，最后反客为主抱着她的腰把她提起来亲吻。

她眼中笑意愈浓，任由他予取予夺。

她没有办法再回到前世抱抱那个可怜的男人，但她想对这一世的他更好一&60470;&8204;，把前世隐藏的爱意和亏欠加倍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