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邢岫烟考虑让黛玉陪她时,京都又风风火火掀起一阵小风波。
在户部历练的福亲王已经整出了历年户部欠银明细,也组好了讨债团队,要风风火火展开追讨欠银的事了,这笔钱将用于办学投入。由于朝廷早几年就经过一轮清洗,那种硬碴倒是去了大半,徒元义已经用谋反抄家的方式变相讨回了银子了。
福亲王今年不过十七岁,其实他等于是徒元义教养长大的,徒元义对谋逆的兄长挺狠的,但是对三个弟弟倒是真心疼爱,早早封亲王、给娶的王妃、侧妃都是出色秀女。徒元义还根据他们的兴趣特长让他们分别在兵部、户部、礼部得了正经工作。
因为小亲王们还年轻,皇兄徒元义是个强君,他们这时当然没有谋朝篡位的想法,也和那些欠钱的朝臣没有什么牵扯。
而福亲王把第一把火瞄准了贾府,贾琏也是事先知道了的,福亲王讨债是大事,他的两个臭皮匠荣亲王、英亲王也是要给他助助阵,主要是想来看“伪贤”。听说他因为有“神童儿子”,又得瑟起来了。
三位亲王驾到,贾府自然得中门大开迎进荣禧堂,全体主子都要来拜见。
贾琏是早知道他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他是不舍得银子,但是若不过他和凤哥儿的私房挖走钱,撬去二婶积下的私房能还上府中欠银,他还是愿意的。毕竟欠银白纸黑字,这时候事情不了,等他继承爵位时就要他背着了。因为那时候大房二房肯定分家了,二房吸走再多血,花了再多的钱,到时候荣府欠银不找她他这个当任爵爷又能找谁?
这些道理石家教过一些,他在官场混了些时日也明白一些。所以,对他最有利的是趁现在没有分家,让二房私库掏出来填上。
福亲王虽然今天才是主角,但是荣亲王最年长,所以坐在了首座,而福亲王和贾琏的好同事英亲王依次而坐。
贾家诸位主子才上前拜见,贾母居于女眷之首,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李纨、三春,不,四春位列其后。
而男主人以贾赦为首,贾政次之,之后贾琏、贾宝玉、贾环、贾琮。
昨日福亲王就下了拜贴,要求贾家人都在场,贾宝玉就没有去上学,而贾环也从翰林院告了假。贾环虽是二甲传胪,按说只能当庶吉士,编修多半是一甲三名的人的差事,但是萧景云考上武状元后进了拱圣军,名额顺给了贾环。
拜见完毕,男女分列左右,人员齐整。
荣亲王三王中最为年长,已经十九岁,倒没有就让福亲王进入主题。
荣亲王因问道:“哪一位是衔玉而诞者?当日本王不请自来府中,本想见识一番,却说是进学去了。本王如何不想旁人因本王来回奔波。此时,何不上来一见。”
贾政没有想到那废物孽障还能得这位要求一见,贾政对三位小亲王是又畏又怕,却也早有在三位面前洗白自己“伪贤”之名的打算,当然要用最佳“漂白剂”——神童儿子贾环了。
贾政没有想过贾宝玉对他洗白事业有什么帮助。
贾政看了神情落没的贾宝玉一眼命他上前,贾宝玉本爱风流人物,三位小亲王相貌均是不俗,又受过良好的教养,风姿出众,风流跌宕,贾宝玉抬眼一见,不禁精神一震,心中喜欢。
而贾母、王夫人此时还道宝玉可能有造化了,面上也不禁欣喜。
荣亲王又问那宝,想要一观,贾政忙让解下玉,逞于荣亲王面前。
贾环看着这一切,他虽是不知道三位亲王的来意,但也没有脑残到认为三位亲王会提拔贾宝玉。真提拔他,他能干嘛呀。
正当王夫人满怀期待的时候,荣亲王看完又递给福亲王看,福亲王看完递给了弟弟英亲王。
英亲王看后递还给荣亲王,荣亲王掂了掂那“宝玉”,看看贾宝玉的“樱唇”,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真是苦了贾公子了。生下来时才多大哟,本王看着贾公子嘴巴也不大呀,小小婴儿时嘴里居然要塞这么大一块石头。本王儿子生下来时八斤多重,嘴巴只怕这四分之一大小的石头都含不下,贾公子能含这么大一块,还能取出来。实乃奇迹呀。”
“十二哥所言甚是!”福亲王却点点头,因问贾政:“贾主事当年是怎么取出来的?用筷子还是夹子?那筷子、夹子也占空间,嘴巴要张更大了。没有受伤吧?”
贾环极力忍住笑,但想怎么有这样思维方式的王爷?看看那块“宝玉”一个婴儿要塞嘴里难度确实大了一点。
贾宝玉听了不禁摇欲坠,王夫人的脸变成了猪肝色,而贾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贾母扶了扶额,差点晕过去。
贾政道:“犬子自己吐出来的。”
三位亲王和他们带来的人不禁呵呵,贾宝玉只觉受到前所未有的污辱,他这一生众星捧月,人人均说他龙章凤质,何时这么多人一起嘲笑他?
他想要摔玉发癫,却又想起他再摔玉老爷怕是要打他,而他近来被贾环处处衬托为废物,也生出些自暴自弃的心,也只好忍了。
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国贼禄蠹,贾宝玉只觉污臭无比,他们以他们的标准来横量别人,自己却是钻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此时还反过来拿他的天生异相逗趣,还算什么君子了?
贾宝玉也厌恶起俗世来了,只想寻个只有清净女儿的世外桃源,终又不可得,暗自神伤。原著谈及,他本一个痴性且善于“意/淫”之人,此时竟然神游天外了,不理会外物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iiread安卓苹果均可。】
荣亲王却又问:“贾公子今年几岁了?”
贾宝玉状若未听见,贾政道:“已有十六岁。”
福亲王道:“比本王小一岁,属兔的。早闻府上出了一名少年进士,便是这位衔玉公子吧?”
贾政又叫来贾环,贾环上前依礼拜见,英亲王惊道:“这么小?”
贾环道:“下官今年也已有十四。”
英亲王道:“本王倒是听贾琏说起过你,果然龙章凤质,不知你的才干会不会胜过贾琏。”
贾环道:“琏二哥是实干之才,下官不如他的地方多了,还需多加历练。”
英亲王点了点头:“你倒是难得了,小小年纪知道谦虚。”
如此闲聊两句,福亲王才说出主题:“今日本王带着户部官员前来,是为了追讨府上欠银之事,十二哥和十五弟不过是陪本王一起来。哪位是管家业的太太,开了府库清点欠银,我们抬了就走。”
贾母惊问:“什么?欠银?”
福亲王道:“不错。三十年前,荣国公在世时借过第一笔十万两,第二次是二十年前三十万两,第三次是十年前借了四十万两。总共八十万两。”
贾母自然知道这笔欠银,只不过当时看到很多人借,她当然想借,二十年前的三十万两是她做主借的,十年前的是王夫人想借,因为王夫人听说王子腾借了而心动。
贾母问道:“别家也有欠银,不知可还了?”
福亲王拍案:“放肆!朝廷大事,岂是你一介内宅妇人可以擅问的?本王念你年纪一大把,不与你计较。你当户部是你家的,借了钱不用还?”
贾母一生富贵,便是年轻上头有婆婆,丈夫有几个小妾,却也没有一个年轻后生会这样和她说话。这二三十年,她真正当着老祖宗,这时竟是一口气郁在了胸膛里。
贾赦道:“王爷,下官无能,自家父去逝,二十年来,素来是二弟一房掌管荣府,下官也是今年春因为皇上训斥才得以住进荣禧堂。但下官仍未掌管府中家业,便是想配合将银子还上,但下官从未沾过府中财务,实无能为力。”
荣亲王点了点头:“本王倒也听说过,怎么你身为家主,为何不掌家业?”
贾赦道:“下官不贤,二弟贤良孝顺,由他承担府上家业重任,下官还能松快些。”
这贾赦也真是妙人,他被贾母用孝道压着,可是对着三位小亲王睁眼说着大实话给贾政上眼药还是做得到的。贾赦自己是肯定不贤的,但是贾政可是名闻京都的“伪贤”,三位亲王更是他“伪贤”称号的忠实拥趸。三位小王爷进入一种怪诞的心理状态,他们发泄对贾政的嘲笑厌弃就是向皇兄表明心迹似的。他们绝对和贾政这种不安份的弟弟不一样。
果然年轻的英亲王当先呵呵一声笑了出来,说:“看来你是个不顶事的,白长年岁了。”
贾赦道:“下官惶恐。下官文不能安邦,武不可定国,实是愧对圣上隆恩。”
福亲王今天是正主儿,说:“你不掌家业就别凑上来耽误本王要事。本王是来要回欠银的,你连银子味儿都没闻过,现在把你拆了也没用。我们自是找贾二老爷和当家二太太商议。”
贾赦依言恭恭敬敬退下,邢夫人听说是来要银子的,也眼疾手快立马拉着迎春和王熙凤退后一步。
贾母身体底子只怕实在是太好,现在还坚持得住,贾母道:“三位王爷,实是府中生计艰难,这才向户部借银。现下,荣府实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王爷看着,先去别家讨要,我们也在这时候准备一二。”
福亲王看看贾史氏,心想这富贵了一辈子的老太太果然有几分成算,不然也不会二十多年把贾赦压得死死的。连皇帝斥责,两房才换回地方住,她还能顶住压力不让二房交出家业。
但是,她现在想打着观望的主意却是打错了,福亲王早得过徒元义的提点,在出来讨银之前,召开了“讨银委员会”的“扩大会议”,预先想过各家老奸巨滑之人的推托说辞。
福亲王道:“也不用如此麻烦,你们只要打开库房,当场清点,有多少还还多少,不够的再给你们十天时间凑,十天后我们再来。若仍然不够,那么对不起了,拿你们的田产、房产抵押,我们已经请了好几位最公正的估价先生,决不会贱估了你们的产业。若是抵押了田产都还不上,如你们这种住敕造府邸,如今爵位又不配住的人家,少不得请你们搬出府去了。”
贾史氏扑向了贾赦,涕泪纵横,说:“赦儿呀,你是一家之主,你看怎么办呢?”
贾琏在一旁接话道:“老祖宗,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又能如何?这借银的事孙儿也是刚听说,孙儿虽是父亲的儿子,但也认为二叔的才干胜过父亲。这欠银都是二叔当家时借的,现在二婶还管着府中田产库房,自是二叔二婶配合王爷,把事理清。父亲和我之前没有掌过家,也不清楚这借银的事儿,现在想管临时抱佛脚也抱不上呀。”
贾史氏哭道:“琏儿,你从小没了亲娘,二婶待你如亲子,二叔教导你如亲父。你竟然这般狠心吗?”
贾琏不禁心底冷笑,若不是为了这“孝道”名头,他何至吃了这后宅阴私这么大的亏,如今还是对着二叔一家没有办法?
“老祖宗,孙儿自懂事起是帮着二叔二婶管家,孙儿确然偶尔替二婶办差时多了一二两就没有拿出来还二婶,那些零散银子孙儿当初年少不懂事也具是花完了。孙儿不孝,早知道帮二叔二婶管家办差弄得那些碎银子都存起来,如今也好替府里还上一二千两银子。”
贾母被这一通话气急,不禁执起拐杖就往贾琏身上敲去,贾琏扑一声跪在了地上,贾母一棍就打在了贾琏背上。
这一幕跪挨棍棒甚为壮观,画面极具冲击力。在场的除了贾府诸人,三位亲王、户部官差都面露不忍之色,对贾琏饱含同情。特别是与贾琏混得最好的英亲王,心中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老虔婆。
王熙凤惊呼一声扑了上来,和贾琏跪在一起讨饶:“老祖宗,棍下留情呀!你要打就打我吧,琏二爷还要撑着这个家呢。”
这时巧姐儿和奶娘抱着的荣哥儿具是哇一声哭了出来,巧姐儿也扑到了贾琏身上口中喊着爹,又冲贾史氏跪下磕头,说:“老祖宗饶过爹爹,打巧儿吧!”
荣哥儿在奶娘怀中哭喊着:“爹爹……爹爹……”
邢夫人看了过去抱了起来,走到贾母身边,说:“老太太,琏儿就是再不成器,好歹都是两个孩子的爹,请你好歹给他点脸面,有话好好说。”
贾母偏心归偏心,其实她知道就大房来说,贾赦是没有什么实干之才的,邢夫人从未管过家,且背后靠山硬,她只盼贾琏担起这事儿来。贾母内心还是认可家里最能干的是贾琏夫妻的。如今他们却是哭得哭,跪得跪,但绝对不担烂事儿。
贾赦机灵,这时也跪了下来,说:“老太太,是儿子不孝,但儿子将来还要琏儿摔盆子呢,儿子就这么个嫡子。现在老来身边总要有个顶事儿的,琮儿和荣哥儿这么小,儿子就指着琏儿过日子了。”
邢夫人、迎春、贾琮见贾赦跪了,也跟着跪下来。
贾赦心想这时是我们先跪的,老太太你总不能为了维护政老二再来扑通一声吧。
贾母胸膛起伏,上气不接下气,说:“好,好,你们一个个不孝,想要气死我,气死了我你们就痛快了!”
说着,贾母就身子向后倒去,王夫人和贾元春连忙接住,贾宝玉也围过去一口一个“老祖宗”的叫着,纯孝之人此时泪珠儿都落了下来。
贾政一脸悲戚,看了一眼贾赦,目中含泪,说:“大哥,有什么事情能比老太太的身子重要,何至于此呀!”
贾赦也一脸悲戚说:“二弟所言甚是,一切都听二弟的。大哥才华不如你,贤良不如你,这孝道也是不如你呀!这家业掌在你们手中二十多年,也素来没有什么差错,老太太也多亏有你这贴心儿子才能健康长寿。大哥愧对列祖列宗,大哥这就奏请皇上,我要让爵于二弟……”
贾赦可也不是蠢的,政老二那副正人君子的面孔他膈应了几十年了。
这“让爵”两字一出,王夫人目光仍是忍不住一闪,她还来不及想深的弯弯道道,这是几乎是本能。
却听荣亲王大喝一声:“放肆!贾赦,你敢藐视君恩?!”
英亲王说:“贾赦,世上断无让爵于弟之理,你自个儿不肖,可等府上还完了欠银再将爵位提前传给贾琏。你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这没有你这无知蠢才插话儿的份,给本王退下!”
正在这时福亲王喊道:“李医生,赵太医,王太医,赶快给老太君瞧瞧有没有性命之忧,看看现在带来的那些专注老人家头痛脑热的药用不用得上。”
跟随而来的三位太医连忙围上去望闻问切,原本太医院的这些老大夫们是个人精,便是没病也是会说一句多休养人艰不拆的,但是此次任务不同,自然实话实说。
李医生最擅长老人病,把过脉后,禀告道:“王爷,老太君只是一时气急,身子并无大碍。”
贾母晕厥,戏要演足,此时倒不好醒来了,只好由着丫鬟婆子们小心抬回内屋歇着,贾宝玉本不爱理那些俗务,也就在贾母榻前尽孝,任外头浊浪翻涌也是不管。
却说见贾母离场,太医们跟随开药,福亲王嘴角不禁暗自勾了勾:本王专治不省心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