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景云就到了好几位同科朋友一同租住的一个三进院子。如今差事未下,也就没有收入,寒门进士在京中也没有个根基,这样合租屋子住也是正常的。
萧景云交友可是不管人家高门寒门,当初便是在林家当护院的刘阳、李虎也是一同坐着吃肉喝酒,何况是同科进士。
一起聚会,萧景云家世最好,他就叫了“天香楼”的一桌酒席送到这院子里来,一起和新科进士们聊聊人生理想了。
忽听门外有人来访,不一会儿一个书僮来说:“公子,林大学士府派人送来了请帖。”
萧景云听到“林大学士府”不禁一惊,但见那却是谭廉的书童,萧景云还是挺佩服谭谦出于寒门,但为人不卑不亢,稳重端方的。况且,谭谦剑眉星目,英气勃勃,没有特意学过武功,但是君子六艺御、射、礼、律、书、术可都不差,不是只精八股迂腐酸书生。
谭谦亲自出了院子,迎了林府管事林祥,因问林大学士何事邀他。在场的进士们也具都露出艳羡之色,大家都知道林大学士可是简在帝心。当初直接从巡盐御史提为户部左侍郎加封文渊阁大学士,虽说前朝五品官加封大学士的也有,但本朝这样隆宠的却少。
若在林大学士那挂了号,仕途可不就一路通畅吗?
林祥回道:“我们老爷明日刚好休沐,前几天老爷得了几幅字画,听说谭公子也精于此道,便邀谭公子一同赏赏。”
在场诸多进士不由得心中叫着:我们就算不精,那也不是啥都不懂呀,同样是进士凭什么只请谭谦?
谭谦虽然受宠若惊,面上仍不卑不亢,笑道:“承蒙林大学士不嫌弃,谦明日定上门拜访。”
林祥奉了请帖,当下不多留就告辞离去,众多同科朋友纷纷祝贺,说谭谦好运来了。
其中一个进士忽道:“年年都有榜下捉婿之事,据说榜眼公就入了吏部右侍郎的眼,想招他为婿呢。谭兄尚未婚配,这林大学士是否也有此意?”
谭谦心中难免一动,脸也不禁涨红,虽然人本就方正,又以读书抱负为念,而淡男女之事,但身为一个正常成年男子。每每春暖花开,良辰美景,要说不想女人也是假话。
萧景云只觉心中一跳,再看看原本觉得“相貌堂堂”的谭谦就觉得甚是碍眼了。
但想那般绝世女子就要嫁给谭谦这一介寒门之士了吗?
林如海是瞎了眼吗?既要在新科进士中招婿怎么就直接就把他忽略不计了?他爹娘是有几分不靠谱,只知道游山玩水,但论才华家世相貌他哪里比谭谦差了?
萧景云一派正经地说:“林小姐是何等人,大家可别瞎猜,我等具是读书人,不可背后诽议大学士府的小姐,做那轻薄浪子之事。”
诸人听他如此说,心想便是林大学士真要招婿,他的女儿可也不是男子好在背后出轻薄之言的。
刚刚说了“招婿”之词的人也面上告了个罪,说自己轻薄狂浪了,非君子所为,自我检讨了一番。
现在大家是朋友,但也有人多口杂之嫌,谁嘴巴一歪,他可就得罪一品大员了,将来搞不好对仕途不利。
这古代就是这样现实,如崔莺莺之流已然丧父,背后狂浪书生自是轻薄议论,林黛玉却有当大学士的父亲和当贵妃的义姐,谁人敢轻薄。便是失言一说,也要惶恐,自行描补不及。
萧景云此时没有了心情吃喝聊人生理想,却借口有事,先行离开。
他回到京都的定中侯府,心中总是想着黛玉倩影,那身诗书风流,还有那只极美的手,心头荡漾,念及林如海怕是要招谭谦为婿又是心中失落。
他一直坐立不安,终于发了狠心:我就不相信我堂堂定中侯世子,今科探花郎就比不过谭谦一寒门之士了。爹什么荒唐的事都做得出来,爹从来就是这么想的,脸面不重要,好处抢到手才是自己的。我是他儿子学他一回也没什么,为了抢媳妇,不要脸一回也没有什么。媳妇抢到手了就是自己的。
当下立马修书一封,飞鸽传书回洛阳定中侯府。
又令小厮来报侍沐浴更衣,穿了身华贵非凡的锦包,金冠束发,匆匆出门去,在官员下衙前到了户部衙门堵林如海,以定中侯世子的身份邀他吃饭喝酒。
…………
却说林如海因为被堵个正着,因着萧景云定中侯世子的身份也不好推辞,只得临时赴宴,是以当晚回府已是酉时了。
回屋后,孙夫人服侍他洗漱,林如海才说起萧世子邀他喝酒的事。
孙夫人因问道:“昨日且有相助之德,今日又邀老爷吃宴,倒是与我们府里交好的意思吗?”
林如海想到宴上他敬酒谈诗之余,一连好几回说起他想成家立业,奈何家中都尚未给他相门才貌俱佳的媳妇。最后见林如海装糊涂反而安慰于他,萧景云都实在忍不住说起昨天相助孙夫人和黛玉的事了,这意思是说:我知道你有个适婚的女儿。
其实萧景云的想法是:林如海不是要招婿吗?人选不要限定谭谦,他也是个好人选呀。原本他应该让父母做主,但父母还未赶来京都,明天林如海就要见谭谦了,若是林如海明天就定下怎么办?所以紧急之下,萧景云临时出此昏招。
林如海道:“他是想娶玉儿。”
“什么?”孙夫人吃了一惊。
林如海不是很了解定中侯府,只知道他们先人的传说,虽然那萧世子姿容绝俗、才华横溢,在宴上好生显摆了一番,诗词文章信手捏来,不愧也是今科探花。
但是往后过日子诗词只是小道、相貌也未必那样俊美绝俗就是最好的。
他还是倾向石家,知根知底的,黛玉嫁过去跟自己家一样,他才放心。况且两家都有此心,只不过因为石睿未定亲才没有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这是他抛下石家将黛玉另许了侯府,若让别人知了,不是以为他林如海贪图定中侯显贵的爵位吗?
……
翌日,林如海还是按计划招待了按时上门来谭谦,谈诗论赋,宾主尽欢。
最后在揽碧亭饮茶时,林如海终于步入正题。
“听闻载厚尚未婚配,老夫为你保个媒如何?”林如海是高官,又大一轮,以谭谦表字称呼,也是表示亲近。
林如海也是人精了,他也知直接点说“保个媒”就是表明不是亲女了,以免生出误会。
谭谦也是深通人情世故之人,当然也知道其中区别。
谭谦因道:“前些年有孝在身,因而未曾娶妻,如今到了京城也是双亲具是不在,才至无人做主。林大人不弃,若愿为学生保媒自是学生难得的福气。但婚姻之事也要有福缘才能修成,学生斗胆,不知林大人提的是哪家女儿?”
林如海不愿得罪人,才先解释说:“老夫原是有一幼女,却与载厚(谭谦表字载厚)岁数相差太大。但是老夫的义女才貌双全,今年刚巧双十年华,与载厚倒是郎才女貌。说起来老夫义女原是列侯之家,只因前头家族到底出了事故才至败落,然而她品性高洁,又是有一段福缘……”
婚姻之事在于一个诚字,林如海倒也不相隐瞒,将苏馥儿的经历说了,也包括了她和贵妃娘娘的十年交情,八年的半师半姐之谊,如今正是被邢府接了府中去。也解释了贵妃娘娘的几个结义姐妹,因这层关系,苏馥儿也算是林如海的义女了。
谭谦到底是明理之人,这苏小姐出身世家,而他出身寒门,她配他是足够了。苏小姐亲生父母双亡,他自己也是亲生父母均不在了,两人谁也别嫌弃谁是孤星。真要算起来,苏馥儿有邢、林、石三家做靠山,比他还强些。
林如海倒没有说苏馥儿嫁妆丰厚的事,若谭谦迂腐不贪财说了反而感觉像是污辱他,若是他贪钱财,他要是为钱财而娶,可也不是什么美事。
谭谦思索一会儿,起身揖手道:“承蒙林大人抬爱,愿为学生保媒,学生明日就好生备聘礼,再挑得黄道吉日请冰人上邢府提亲。”
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连声说好,又带他到园中赏花,却不知园中的楼阁上,苏馥儿正在心腹蒋嬷嬷、秦嬷嬷的陪伴下从窗台偷偷瞧着园中之人。
早前就是说好,若是林如海带人到牡丹园中赏花,此事就是成了,又顺便给苏馥儿远远偷瞧上一眼未来夫婿的真正模样。
但见那男子一身书生青衣,身若松竹,虽然距离远了,但也能瞧出他相貌英挺,气度朗朗,苏馥儿不禁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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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有一颗女儿心,原著中那大观园中只有贾宝玉一个男子,实在是没有选择,她一颗女儿心放在他身上,还弄得十分矫情,弄出个“槛内人”的笑话,却是被十分了解她的邢岫烟一眼看破,提点宝玉回个“槛外人”去,就遂了妙玉的意了。而这身不由己,自卑且自傲自伤的妙玉原来的结局是极惨的,被人掳了去,性命清白都难保,最清高的人偏偏遇上最没有尊严的事。
之后,宝玉也就伤心了一回就算是怜惜女儿了,然后,自然没有然后了。
黛玉死了,他尚且娶妻生子后才出家,妙玉在宝玉心底算得什么呢?
邢岫烟且是不计较妙玉性子中矫情不讨喜的成份,真心为她谋算未来,她却又没有想到,将来又一个一代名臣成了她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