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润作为一个普通的乡下举子,身上自然是没有暗器的。虽然皇帝检查来者身上是否有暗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周逊,依旧没忍住,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抬头看天空,假装无事发生。
他乡遇故知。周逊很自然地便邀请涂润前往他家里作客一叙。涂润见状高兴道:“好,我也先回下榻的客栈,带些上门的礼物来!大老远地过来打扰你,不带点儿上门的礼物,到底说不过去。”
他所下榻的客栈距离酒楼并不远。涂润于是匆匆忙忙地便去了。马车上只剩下周逊和皇帝两人。皇帝说:“你这个发小,人还不错。”
“我们当初是在书院里认识的。当初我年龄还小,得罪了周采,被周家送到江州附近的乡下,一个名叫秀水的地方去,也在那里的学堂念书。”周逊笑笑道,“他当时很照顾我的。”
皇帝一拍大腿:“是个好人啊!那我得好好报答一下他,谢谢他替我照顾你——”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帘子便被涂润掀开了。涂润带着极为喜庆的笑容,手里捧着一大只瓜道:“逊儿,查公子,这是我从家乡那边带来的、早熟的西瓜!”
周逊:……
不知怎的,他感觉皇帝的喉咙明显卡住了,然后肩膀也跟着一抖。周逊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那边涂润还在很热情地说话:“走吧,咱们到逊儿家去吃瓜!”
皇帝:……
三人坐车,前往周逊府邸。路上周逊明显感觉皇帝正在往另一个远离涂润的方向挪。不过涂润心大,始终没有察觉。眼见周逊府到了,周逊从车上下来,趁涂润还在参观周逊府时小声对皇帝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皇帝说,“就是有点怕一会儿吃瓜时,被叉。”
周逊:??
皇帝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周逊许久未见过的、诡异而薄凉的笑容。他拍拍周逊的肩膀,表情接着便很严肃,严肃里透着几分心照不宣:“跟着你,猹都鸡犬升天,能吃瓜了……”
往日里属于两个人的周逊府,如今成了三个人的舞台。三人坐在凉亭里,皇帝默默地抱着瓜吃,旁边周逊和涂润在说话。涂润仔仔细细地看了周逊一遍,高兴道:“我与逊儿哥不相见,已经有七年了罢!”
“是啊,我们当时还在学堂里。学堂外种着两棵枣树,咱们就常常在枣花底下看书,做游戏……”
“是我们自己做游戏,你那时候不爱动,就喜欢看着咱们。”涂润道,“只是后来你就回江州了,我再托人打听你,发现你已经成了周家的少爷了,所以就不好意思再和你见面。我们当时真没想到,周家的少爷会被赶到咱们乡下的学堂里……”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向周逊:“我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儿……对不住啊。”
“没什么,当初在学堂里的日子,可比在周家时的日子,还要让人高兴。”周逊道,“夫子身体还好么?”
“夫子如今……”
涂润絮絮叨叨地说着和学堂有关的事情。这些年来,夫子也老了,曾经在学堂里读书的孩子们,也长大了。如今学堂里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当初在枣树底下捡枣子、丢石头的小孩,也快没有了。
“……要是能考上功名,我打算回秀水去做个县官。我这个人,就离不开老地方。”涂润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脑袋,“听起来挺胸无大志的对吧?不过逊儿哥肯定和我不一样,你从小就聪明。你以后肯定是要留在京城里,做大官的。而且我爹娘,已经在秀水替我说好了一门亲事……对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周逊:“逊儿哥你如今定了亲吗?查公子,你怎么了?”
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皇帝便咳起了嗽来,一口瓜,呛在他的喉咙里了。
周逊瞟了皇帝一眼,用手按住他的手背:“还没。”
“哦哦!”涂润不疑有他,“我就说这府上怎么没有有女主人的模样!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逊儿哥……如今科举也考过了,逊儿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周逊咳了一声:“我没打算成亲。”
“是逊儿哥你眼光太高了。你还记得秀水县的许县官吗?他如今升迁到京城了,他的那个妹妹,对,就是那个从前一直偷偷看你在枣树下看书的小姑娘,我听说她还没出阁,一直都还念着你……”
涂润不等周逊插话,继续说:“许家妹妹温柔贤惠,知书达理,而且还是嫡出……是个很好的姑娘,逊儿哥,你要不要……”
啪叽!
一块西瓜皮突然打到了涂润的头顶上。涂润:???
“不好意思,手滑。”皇帝面无表情道,似乎很有些不悦,“现在就婚配……急什么急?春闱才刚考完,还没放榜……”
“哦哦,对,对。”涂润高兴道,“等逊儿哥考上了状元,怎么着也要配个大官的女儿……像什么,尚书之女……”
周逊听见了第二块西瓜皮快被捏碎的声音。
涂润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偷偷看了旁边一眼,小声道:“对了,我听其他的举子说,还有一件好事。听说考上一甲的进士在游街时,会有不少大官的女儿在楼上偷偷地相看。还有皇上!”
皇帝瞬间坐直了背,并露出了一副“靠你怎么知道我也会偷偷地在楼上看周逊游街”的表情。
同时,他有些满意涂润的求生欲。
可涂润只是继续道:“听说皇上还会举办琼林宴,宴请举子们。到时候各种达官显贵们都会来那里,逊儿哥,说不定……”
他特别高兴地拍了拍周逊的肩膀:“皇上还会把公主尚给你呢!”
“不可能!”
皇帝振聋发聩的声音吓了涂润一大跳。憨厚的他皱了皱眉头,困惑道:“怎么不可能呢,听说如今长公主还未结亲,而且逊儿哥又有才,又这么好看……”
“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皇帝斩钉截铁道,脸黑如锅底,“你就别操那个心思了,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涂润有些生气了,“哦,你看不起逊儿哥吗?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了,难道你是皇上啊?”
“我当然……”皇帝愤怒地说了一句,然后断在了这里,哼了一声,“你不懂的!”
涂润:……
好好的一场聚会不欢而散。周逊送走了涂润,又回过身来,看见皇帝正坐在凉亭里,把脸埋进瓜皮里生气。
周逊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生气了?”
皇帝:……
他突然恶狠狠地抓过周逊,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哼!有眼无珠!”他对着门外的涂润迁怒,然后又抱住了周逊,“龙王归来!!”
周逊:……
皇帝:“我真想告诉全世界,你是老子的人。”
“我一直是你的人啊。”周逊抱住他的脸,哄哄。
……皇帝哼唧了半天,终于没脾气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搂住周逊,亲了起来。
一时间周逊被亲得眼里水光潋滟、眼角发红。许久之后,他听见皇帝低沉道:“你的眼睛……”
周逊:?
皇帝红着脸,吭哧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的眼睛底下,好大的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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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逊:……
皇帝:“咱们……吭哧……你睡一会儿吧。”
周逊:“哦。”
周逊一言不发地放开了皇帝,回屋睡觉去了。皇帝眼巴巴地看着周逊进了屋子,并吩咐小多替周逊盖好他的小被子。
在反反复复确认了十多遍小被子已经盖好后。皇帝终于从周府门口出来,门外,小李子眼巴巴地看着他,道:“皇上……”
皇帝:“有事说事。”
小李子:“奴才本以为,皇上今日会在周公子府上过夜。”
皇帝:………………
“仪式感,仪式感你懂吗?”皇帝哼了一声,“过夜……过夜当然要,香薰,蜡烛,满床的玫瑰花瓣,爱心型的床……”
小李子:“虽然奴才什么都听不懂,但总感觉……”
皇帝:“感觉什么?”
小李子:“有点儿土。”
“土,土你妹啊!哦!老子要用靴子狠狠踢你的屁股!”皇帝暴怒,踹了一脚小李子的屁股,“怎么了,暴君酒池肉林不土,暴君大兴土木不土,老子大兴个玫瑰花瓣,整个爱心型的床就土了!”
小李子满地逃窜,抱着头道:“皇上!您可是暴君!”
皇帝:“没有人比我更懂暴君!”
小李子继续道:“皇上,如今周公子已经考完了,您要硬气点啊!!”
皇帝:“小李子,你死了!!!”
两人你追我赶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远处来了个气喘吁吁的官员,见皇上在这里,他连忙道:“皇上……”
皇帝见他表情严肃,问他道:“出什么事了?”
“皇上……”官员说,“青州的河水,决堤了。”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逊这边刚考完状元,那边青州的河水便决堤了。皇帝即刻便忙入了治理水患的生涯,一时间自顾都不暇,也就没时间再去看周逊。
按理说青州是不应发生水患的。然而经过调查,皇帝发现几年前修建大坝时,有当地官员克扣了用于修建大坝的物资、挪为己用。可当初皇帝还没来时,容泫不理政事,而对于会给他进贡大量珠宝字画的青州知府,他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将此处的官员全部定罪,实在是很麻烦。
皇帝因此派出了以陆显道为首的专案组去调查,更从朝中找了一名姓侯的廉洁官员前往青州。他在京城等着消息,连嘴上都起了泡。小李子见了,忧在心底,琢磨着皇上如今是上火了。
他于是委婉地告诉周逊,如今皇帝胃口不好。周逊可以试试……比如,炖个鱼汤之类的。
“有了周公子的关怀,皇上一定能好得快很多。”小李子关怀道。
等着放榜的周逊想了想,深以为然。
小李子又嘱托道:“鱼汤里放些韭菜、泥鳅、生蚝、枸杞、鹌鹑蛋,能够增添鲜味。”
不会下厨的周逊点了点头,道:“多谢李公公,可这些菜会不会……”
“不用谢,不用谢。”小李子笑得牙不见眼,“皇上最喜欢吃这些。”
周逊:?
小李子挥手自兹去,深藏功与名。
而在周逊府邸,在第五次差点烧掉厨房后,周逊终于端着一壶黑乎乎的不明物质,前往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