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逊原本认真同楚云阔说着话。他听着“斐拉尔”的事,全神贯注,对方虽然是靠近了点,但他也并未注意到什么。
只是皇上不知道怎的,他原本坐在旁边,没说什么话,没想到刚一出手,就直接把楚云阔的脑袋给推开了!
周逊:??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过去,皇上在说了那番“石油”的话后,便哼了哼,什么也没解释。
楚云阔讪讪地又坐回来。周逊道:“石油是什么东西?”
“石油……”皇帝愣了一下,“哦,对,那是化学书的内容,你不知道。石油嘛,是一种工业原料,色泽漆黑,藏在地下,热值很高,通过蒸馏可以提取出各种不同的东西,总之……”
他说了一番,又道:“至于罗盘失灵,大约是和当地的磁场有关,这个地底下说不定埋着许多矿产,比如磁铁矿之类的。”
周逊:?
皇上所说的话实在是奇妙,他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楚云阔,见他也是一副闻所未闻的模样,大约知道这也是皇上特有的知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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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没有鬼神,既然这样,之后朕会再找旁人探查‘斐拉尔’的事情的。”皇上盯着地图道,“商路也未必只有这么两条,之后再召人开内阁会议商议新路线就是。又或者……”
楚云阔突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皇上,或许可以以出海的方式来抵达西方!”
皇上:?
“草民前几年曾得到一卷来自欧洲的手卷,上面倒有个很新奇的说法。咱们大景一贯认为天下是天圆地方,那书上却说咱们生活的这片土,是圆的!”楚云阔兴奋道,“既然往西边的陆地走,途经国家太多,麻烦的话,朝廷不如建造一只大船,从东海岸出去,向着东边进发,说不定能发现前往西边诸国的新航线——”
“噗!”皇帝一口水被喷了出来。
被喷了一脸水的楚云阔:……
“你……”皇帝震颤地看着他,“你有没有个哥哥,叫伦布?”
楚云阔不明所以,他解释了一下自己并没有一个叫“伦布”的哥哥,也并不字“伦布”。皇帝咳了半天,终于缓了过来。
……皇帝咳成这个模样,难道又是想到什么了?
联想到自己,周逊动了动手指。
难道这个“伦布哥”,也是皇上在天上的熟人?也是一个……疑似来凡间渡劫的神仙?
“你这……”皇帝抽动着眉毛,“想法挺不错的,不过,这目前的生产力,这船,怕是有点跟不上。”
楚云阔擦着脸,皇帝挥挥手命旁边记录的书记官道:“将他的这个想法记下,等大船被发明后,咱们再走北边那儿,沿着白令海峡,往美利坚……”
周逊看向他。
皇帝:“美丽坚硬……的新大陆,过去。”
周逊:??
直觉告诉他,皇上方才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这两条陆路不能走,总有下一条。世上无难事。”周逊安慰他,“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商路……”
“走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路。”皇帝迅速接到。
在周逊来得及说出下一句时,皇帝已经对他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皇帝:“你的文章,说过的。”
周逊:?
皇帝见他一怔,拍拍他的肩膀高兴道:“我说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语文!”
周逊:……
皇帝:“你的内容,都被我深深地记在心里!”
他和周逊在那里说这话,楚云阔在旁边听着,不知怎的居然有点失落并脸红。
这话说得……感觉气氛,略焦灼啊。
“新的路径尚需开发,不过旧的路径上那两点,也不能忘记。”皇帝说着,招来书记官记下,“首先是‘斐拉尔’的事,这个……看看工部有没有能用的、善于探索挖掘的人,组个科考队出来,往那边去看看。”
“皇上,”楚云阔提醒道,“光是有科考队的话,或许不够安全,那里毕竟是不归的漩涡……”
“那就再派些精锐的护卫在旁边佐助。”皇帝摆摆手,“有佐助在,即使是靠近那所谓的漩涡也是很安全的。”
书记官记录着,皇帝继续道:“然后是‘阿塔尔’,‘阿塔尔’是由谁负责管理的?不能让土地继续沙漠化下去,派些苦役到那边去种树去,就种胡杨好了,胡杨耐贫瘠,好长成,还能抵挡沙土。否则第一个被沙漠化的是‘阿塔尔’,其他的城市也会被沙土袭击……”
说着,他喝了口茶,昂头道:“好不容易北京的空气如此清新,没有沙尘暴……现在只是一棵胡杨,人人都种下一棵胡杨,总有一天,沙漠也会变成森林绿洲。”
书记官想了想,道:“‘阿塔尔’是在云州的辖区内,应当是知州马……”
皇帝:“?”
书记官想起了他的名字:“知州马懿。”
周逊毫无预料地看着皇上又把新的茶水喷了出来,咳了半天。好半天,皇上缓过来,伸出一个真诚的大拇指:“好!好名字,马懿……有他在,沙漠必然成为森林绿洲!”
书记官:??
楚云阔:??
皇帝:“这名字,一听就是上帝……不,马克思的安排啊!”
两人不知道皇上的信心从何而来,但皇上的确很有信心。
“那就让马懿着手在沙漠中种植森林之事……”书记官接着记。
皇帝:“不仅如此,告诉他,假如‘阿塔尔’恢复了绿洲,那么那一片绿洲都以他的名字,命名为‘马懿森林’。”
书记官:“是!”
楚云阔瞅着皇帝的眼神。皇帝安排完商路的事,又和他探讨了一番,在他走前,突然又对书记官问道:“这个叫马懿的知州,有没有弟弟?”
弟弟?楚云阔一愣,皇上对这个名叫马懿的知州很感兴趣?
书记官想着,皇上又道:“比如叫马云,又或者叫马化/腾之类的……有吗?”
书记官叩首道:“奴才随后会命人详细去查查。”
“查查,当然得去查查。”皇帝激动地道,“要是真有这么个人,就把他请来京城,到时候丝绸之路的事情,就由他和楚云阔一起负责了!”
楚云阔:……??
皇上为何对那个从未谋面过的弟弟这么上心?
楚云阔因此也对此事上了一点心。他决定等他回到府中后,也叫来下人,好好查查这个叫“马懿”的知州,看看他的兄弟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楚云阔走了,书记官也走了。室内只剩下周逊和皇上两人。皇上坐在椅子上,依旧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好半天,他转向周逊道:“先生……”
周逊:?
皇上:“我现在感觉,你简直是世界意志的化身!”
周逊:?
皇上:“这个世界,简直处处都是惊喜啊!”
周逊:?
皇上:“不过水能载舟,亦可赛艇,假如真有这两个人,我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该怎么办,毕竟……”
他看向周逊,眼神真诚:“他们和你,是不一样的。”
周逊:……
“为什么,”他看着皇帝的侧脸,终于还是犹豫而坚定地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你毫无缘由地,就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皇上一愣,“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除了这个回答呢?”周逊不依不饶。
皇帝像是被这句话愣住了:“这……我……”
他看着对方执着却清澈的眼神,一时失语,好半天,才小心道:“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
周逊闭上了眼,他维持着自己表面的冷静,像是维持自己击不倒的尊严。可他却在私底下用力地呼吸。
有时候人们会以为一个人面对痛苦时,会需要更大的勇气。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于另一些曾受过伤的人来说,想要面对幸福所需要的勇气,远比面对痛苦所需要的勇气,要多得多。
过去他曾经沉入寒潭之下,浑身冰雪,目不见光。母亲惨死,周家不仁,王爷不义,兄长不恭,旁人听信谣言……这个世界没人对他好,他也不相信自己能够好起来。他歇斯底里,刺杀皇上以求得一个诛九族……
他能够在那样的境地里攒出这为世不容的勇气,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失去,他知道自己已经落入死地,再也没有未来。
而现在……
他开始相信自己可以等到一个奇迹。
他开始相信自己可以走到光里。
他害怕让皇上知道自己的心底里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游移与颤抖。想要让一个人向着另一个人去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柔软与懦弱之处,远比让这个人披上铠甲上阵面对千夫指,还要来得困难。
或许对于许多人而言,皇上的偏宠,皇上的恩惠,去受着,就足够了。又何必去追问缘由呢?
或许能做这样的人,是一件很幸福安稳的事情。可惜的是,周逊从来都不能做那样的人。
他只是真的很想……
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没有任何顾忌地,去对着旁人笑。
“其实……”
他听见了皇帝的声音。
“其实,我原本……”他欲言又止,“我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但……”
“那天第一次去批奏折前,我回头时,看见你站在屋檐下。屋檐下很阴,外面的地却被太阳照得亮晃晃的。你看着那片地,就好像那不是什么属于你的东西一样。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你却走不进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你拦住。那一刻我突然感觉你,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里,很快就会飞走一样。”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很想走过去,走到你旁边,然后在我走过去之前……你突然笑了笑,把脚伸进了那片阳光里,然后……”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很想陪着你。”皇帝说,“我想要看见你……快乐而勇敢,有自信走到所有的地方去。”
“无论我见没见过你,无论你是谁。我想让你一直走在光下,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