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没有神的世界

朝堂上一时间震惊，国王震惊这个婆罗门的傲慢无礼，同时也震惊她的这番话，居然敢指责国王并且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然忍不住想要将对方从朝堂上赶出去。

此时王宫内真夜的话还在回荡着，王子和大臣们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质询顿时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整个朝堂都变得寂静无声。

国王听到这番话会引起他怎样的勃然大怒呢？

死刑不至于，可是流放或者被赶出王宫，离开朝堂或许又是一件大事。

祭司长和宰相既是同一个官职，也可以作为两个官职，如果至上仙人离开了朝堂，那么这就意味着他所代表的婆罗门势力会在朝堂中逐渐退出，有的人会被打入冷宫，有的人也会东山再起，朝堂上的势力也会掀起一场大洗牌。

所有人都沉默着，将目光望着高居于王座的国王之上，他的决定，他的心情都能够决定这一次朝堂上的政治危机，因此大臣们连咳嗽一声都不敢，甚至憋住了呼吸，轻微的空气流动都停止了。

诚然至上仙人是婆罗门中的佼佼者，仙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是国王陛下同样是剎帝利中的俊杰，南征北战数十年，有着剎帝利毁灭者的大名，是拥有大法力的王仙。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至上仙人却笑了，在这个沉闷寂静的朝堂上犹如一道霹雳。

“真夜，其实你也在傲慢。”

至上仙人微笑地看着真夜，手一挥原本绑着七夜的铁链直接落在了地上。

“哦！”真夜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站在王宫大殿上对话，她双手合十向着自己父亲鞠躬致意，“请父亲名言。”

“人人都想要高人一等，剎帝利彼此争斗想要成为国王，国王想要从国王中的国王，转轮圣王，吠舍想要拥有更多的财富，只有这样才能高人一等，自己比对方更加优越，即便是首陀罗也会在种姓之间划分亚种姓，因此世间也会产生争端，世界也处于争执不休的过程中。有了权力，就难免傲慢和自负，而傲慢自负的根源无外乎是自己的权力、财富、武力，甚至知识和智慧。”

“可是父亲，知识和智慧也会让人产生傲慢的想法吗？”

“当然，这是属于婆罗门的傲慢。因为剎帝利的权力或许会被别的剎帝利夺走，武力会随着时间而衰退，王国会灭亡，商人的积累的财富也会因为意外或者经营不善而破产，而知识和智慧是特别的，你获得了就是属于你的，知识和智慧无法被剥夺，它们会一直伴随着你，它们只会被你的傲慢自负给遗忘。”

“遗忘？”

“没错，遗忘，因为自负和傲慢而遗忘，滥用自己的智慧，而变得狂妄，殊不知知识从来没有尽头，而智慧并不是来源于知识，它来源生活，一个人因为知识和智慧而变的狂妄自大，一种是因为他的无知，另一种是因为他懂得太多，却忘记了知识是没有尽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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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嘲笑自己比自己弱智的人，即便是婆罗门也不应该这样做，婆罗门，不，应该是聪明的人不应该去嘲笑甚至歧视那些智力比自己差的人。”

真夜微笑着说道，至上仙人同样笑着，七夜愣了愣好久，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父亲至上仙人和姐姐真夜简直就是在朝堂上指着国王的鼻子，骂你是个白痴。

国王虽然高居于王座之上，早已经因为权力被傲慢所侵蚀，可是他终究是王仙，他明显知道自己的大师兄至上仙人正在嘲讽自己。

“滚出去，婆罗门，孤的王国不欢迎你，你带着你的家人给孤滚出王宫，离开这个国家。”

国王呼唤着士兵，至上仙人和真夜对视而笑，七夜跟在他们的身后就这样走出了王宫，王子们看着离开的真夜，脸上都露出了难过的泪水，他们是如此爱慕着这个可爱的女人。

即便她是婆罗门，即便她在嘲笑自己的父王。

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如此吉祥，也是如此拥有智慧和力量，更拥有着崇高理想，美好心灵的女性。

国王怒不可遏，就这样解除了至上仙人祭司长的职务，这种举动无疑很莽撞，根据自古以来的传统，国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显贵们组成的“长老会议”以及民众们组成的“公民大会”在雅利安的地区依然发挥着作用，选举祭司长和军事指挥官，并决定这些大事都是需要两会议决定的，两会议并没有彻底失去作用，原始的民主依然保留着部分机能。

大臣们噤若寒蝉，国王在现在的王国权威日益增长，任命至上仙人为祭司长，不仅仅是因为至上仙人知识渊博、德高望重，拥有高深法力，是婆罗门中的雄牛，仙人中的佼佼者，当然也少不了国王的日益增长的权威。

国王是国政最后也是最终的决定者。

“父亲，什么是知识，什么是智慧，两者有什么不同吗？”真夜走在王宫的阶梯上问道。

“知识，只是前人留下来的智慧的死物，就如同语言、文字，这些都是知识，而不是智慧，智慧是想象力和创造力，活着的智慧就是智慧。面对生活中的难题，你将它解决了，根据前人的典籍，有了先例，你知道怎样解决，那就是知识，若是你没有寻求经典，而是通过自己的内心或者头脑那就是智慧。”

至上仙人平静地说道，“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根据前人的记载，当乌云遮蔽天空，考虑节气的到来，也许是天帝因陀罗正在降雨，那么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若是你根据自己的头脑和内心那就是智慧。”

“是聪明吗？”

“当然不是，智慧是来自人的自性、本心，智慧是关于人生、意义以及做决定的依据，智慧决定着自己处理问题的行为，通过自己智慧做出的决定必定是有益于社会的，有益于自己和他人的，智慧是可以让人明辨是非的，智慧也是正法，而如果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傲慢地愚弄着他人，做着损人不利己，或者损人利已的是，那么这就不是智慧。”

至上仙人的话，回荡在真夜的耳边，她向自己的父亲鞠躬致敬，每一个孩子的第一个老师其实都是自己的父母，而担任着第一个担任婆罗门教师的人正是他的父亲。

正如同在《摩诃婆罗多》中令人尊敬的德罗纳导师，他的第一个学生也就是自己的儿子马嘶。

至上仙人不仅仅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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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至上仙人的教导让真夜明白了知识和智慧的意义，知识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她的知识还不能转化为自己的智慧，而遗憾的是知识可以传达，而智慧是无法传达的。

真夜收拾自己房间的东西，心中充满着苦恼，来自国王的间谍时刻监视着祭司长的府邸，根据正法，杀害婆罗门是天大的罪孽，这是杀梵的罪行，即便是国王犯下这种罪行，也应该当即退位，流放自己到森林进行苦修赎罪。

昔日的国王般度就是因为带着妻子在林中打猎时，将正在和妻子游玩的婆罗门仙人当作了小鹿杀害，因此不得已不将自己的王位交给自己的哥哥持国，自己带着妻子到森林里居住，埋下了后来的王室争端。

杀梵罪十恶不赦，尤其是至上仙人，是仙人中最杰出的一批，好友都是净修林修行已久的大仙人，弟子们也是婆罗门中的雄牛，要么就是各国的杰出王子。

优秀的老师往往有着优秀的弟子，这股力量即便是号称剎帝利毁灭者的国王都不能小看，更何况国王始终需要婆罗门的效忠。

因此他可以让至上仙人离开，可是却无法接受其他的王国敢接纳至上仙人。

国王是如此明白，自己的这位大师兄拥有何等的智慧和武力，传说中他掌握着诸多神赐法宝，尤其是那威力最强大的梵天法宝更是被国王所忌惮。

根据仙人们的约定，梵天法宝是不能对人类使用的，只能拿来对付阿修罗、罗刹，不过即便是对付罗刹、阿修罗也不能轻易动用，而且传承必须是给那些灵魂完善、品德高尚的人。

尽管国王知道仙人们的这个约定，可是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仙人们很自觉地履行了这个约定，自俱卢之战后梵天法宝的光辉就再也未曾在婆罗多上闪耀过，可是之所以会成为，不就是之前持有梵天法宝的人打破了禁忌，公然使用了梵天法宝，将俱卢之战之地化为一片焦土。

“姐姐，对于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七夜来到真夜的房间，诉说着自己的歉意，他为自己鲁莽的行动向自己的姐姐道歉，面对王子的偷窥行为一时间实在是气不过，竟然做出了让他如此丧失理智的行为。

他原本应该采用更加理智，也更加合理的行为，来处理这件事，自己应该更成熟一点，这样的话自己也就不会让自己的姐姐和父亲犯难，甚至被迫失去了祭司长的职务，离开王宫，现在更是被国王的间谍监视着。

“你应该多担心你自己，我和父亲是婆罗门，没人敢杀害婆罗门，你可是剎帝利啊。”

真夜看着道歉的弟弟，微微笑道，不论是王权富贵，对于她还有父亲至上仙人来说那都是不重要的，父亲之所以入世也是为了让她更好的修行。

当出世修行已经行不通的时候，父亲至上仙人就带着她积极入世。

杀梵罪是重罪，奉行洁净，祭祀神灵本身就是功德，再加上掌握着知识和智慧并向其传播，进行大苦修，仙人们身上积累太多的功德，即便不是婆罗门，当他做了这样的事，杀害了他也一样会遭受罪孽。

“姐姐，你别吓唬我啊。”七夜身体忍不住发抖，他想到了自己被国王的士兵们用铁链绑着押往王宫的朝堂上，遭受士兵们的欺辱，那段不堪的经历，身心的双重伤害让他至今还记忆犹新，印象深刻。

“要我给你一个赐福吗？谁杀了你，谁也会遭受同样的死亡。”真夜歪着头问道。

仙人们可以给予赐福或者诅咒，而普通人可以发出诅咒，却不能发出诅咒，这些都是以自己的苦修法力，自己的功德作为代价的，并不是想发就发的。

七夜摇了摇头，拒绝了自己姐姐的好意，无论是诅咒还是祝福都不是凭空来的。

真夜也不再坚持，目光望向房间里的神龛，那是城堡毁灭者天帝因陀罗的神像。

这个世界时时刻刻都遭受到阿修罗、罗刹等邪恶力量的威胁，而能够和阿修罗对抗的莫过于天国的天神们。婆罗门和剎帝利举行各种祭祀，向天神们供奉各种食品、酥油以及苏摩汁，通过火神传达给天神，而天神接受了这份祭品，也理所当然保护着剎帝利的王国，守护着婆罗门的特权。

因此祭祀神灵是维护正法非常重要的一环，是为了能够让世界顺利安稳地运行下去，因为世界是根据天神的能量来运转的，不论是太阳神苏利耶，火神阿耆尼、雷神因陀罗等等，都是对于世界非常重要的神灵，所以祭祀神灵感受到神灵的威严，就能够让自己越发接近于梵，接近于神灵的天国，会得到举行祭祀的功德，最终会升入神灵们的天国。

可惜，神灵现在已经许久没有现身了。

根据仙人们的说法，世界现在已经快要步入黑暗时代了，神魔们都因此隐匿不见了，真夜曾经现在也已经开始怀疑神灵曾经是否存在过，亦或者现在神灵已经抛弃了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

净修林里她见过比自己父亲还要古老的仙人，七仙人中极裕仙人他们并没有否认过神灵的存在，可是既然神灵不在了，那么怎样才能在这个已经没有神灵的世界，接近神灵，来到神灵的天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