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完整的爱

荒川区黑川家

黑川七夜和佐仓晴海两人纷纷跪坐在榻榻米之上彼此玩着游戏。

前方摆着一个双六棋盘，轻轻投掷了一下两粒骰子，显示的数字是7，黑川七夜叹了一口气挪动自己的棋子，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地图上的标志，抽了一张卡，上面写着“家里失火”。

“不幸啊，晴海姐姐。”

黑川七夜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直接扣棋投降，一连串抽到的卡牌全是不幸的事件，腿断了，因此只能走二分之一的点数的路，妻子和自己离婚带走了一半的财产，现在家里失火，更是没办法愉快的玩耍了。

“小夜，你今天的运气似乎相当糟糕啊，看看你的手，明明是帮我切土豆做饭，没想到你的手都被菜刀切伤了。”

佐仓晴海看着黑川七夜那贴着创口贴上的食指叹了一口气。

“心里面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这种直觉简直就是来的莫名其妙。”黑川七夜坦言说道，将双六棋盘收了回去。

“你在不安什么？”佐仓晴海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很抱歉，晴海姐姐，我让你担心了，我明明是想帮你忙的，可谁想到居然要让你陪我下棋来安慰我。”黑川七夜有些愧疚地说道。

“不需要这样，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你用不着愧疚，我对你的担心，都是出自我的真心，你不让我担心，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七夜你已经长大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关心你了。”佐仓晴海摇了摇头，微笑地回答他的话。

“我听说贺茂道世先生邀请你成为他的巫女，每天的工作也很清闲，工资更是丰厚，姐姐你为什么不答应。”

黑川七夜突然间问道，木村浩二说会按照他的警衔待遇给予晴海高薪的工资，这个待遇已经非常不错，对于饱受债务摧残的佐仓家来说尤为珍贵。

木村浩二尽管因为重大立功，根据警视厅的承诺连升三级，所以被火线提拔到警视长这个位置上，又因为不是职业组出身，又缺乏资历，于是又被踢到当贺茂道世的联络官的位置上，成为名副其实的流放人士。

可是警视长已经是警视厅甚至是整个国家警察组织的高位官员，其薪资待遇丝毫不逊色国立大学的教授。

然而没想到的是晴海居然拒绝了，她可以接受献祭自己的代价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放弃自己的幸福，却要拒绝贺茂道世给的这份工作。

想不明白，完全就想不明白，木村浩二的授意说穿了就是贺茂道世的意思，而贺茂道世的意思也就是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想引起佐仓晴海的怀疑，他甚至想要将贺茂道世卖符咒的存款全部交给晴海。

“是的，我拒绝了，无功不受禄，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佐仓晴海理智地答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佐仓晴海恼怒地看着黑川七夜，有些不满意他如此执着的追问。

“你不喜欢贺茂道世吗？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感到厌恶的事吗？”黑川七夜发问道。

“没有的事，贺茂道世先生对我的态度很好，也努力克制对于我生活的影响，现在佐仓家里没有人再来催债，我想都是他的功劳，我并不讨厌他，相反我甚至很感激他。我能够感受到对方在我身上的爱意和感情，虽然我感觉到莫名其妙，但是我并不想接受。出于恩情，让我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只会成为我情感上的负担，可是贺茂道世先生很体会到我的心情，所以他从不打扰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说他喜欢你。”

黑川七夜心中震惊，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这一次有一种想要再度杀掉他的想法了。

“七夜，你别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喜欢一个人，是他人的自由，他喜欢谁，喜欢我或者什么人，其实并不重要，我并没有接受啊。”佐仓晴海见着黑川七夜脸上露出了可怕的表情解释道。

“可是我也喜欢晴海啊！”

黑川七夜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尽管用着平静的口吻说话，可是手臂上的青筋都要冒出来了。

贺茂道世是从他的心灵诞生出来，既可以说是另一个自己，同时也可以说是他的分身，是他的复制体，克隆人。

“这是两回事吧！”佐仓晴海低下头脸红地说道。

“一回事。”黑川七夜心情此时早已经掀起滔天巨浪了。

“为什么？”佐仓晴海反而不理解了，“你是太嫉妒了，想要我放弃自己的生活，成为你养的金丝雀，一生都待在你的鸟笼子里，还是你对于自己不自信，怀疑自己的魅力，否认自己所爱的人的心意。”

“都不是。”黑川七夜摇了摇头看向佐仓晴海说道，“我提一个假设问题，就是如果这个世界上出现另一个我，是本体的我，与复制体的我，那么复制体想要夺走我的一切，那么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消灭他吗？晴海姐姐。”

黑川七夜向着佐仓晴海提出自己内心的疑惑，自己的姐姐佐仓晴海的回答将决定他的分身贺茂道世的命运，他已经越发厌烦这个不肯听从他意愿的分身了。

因此他宁愿毁灭自己的分身，放弃贺茂道世这个对于维持自己日常世界的这个身份。

“七夜，你想写小说吗？”佐仓晴海疑惑地问道，为什么突然间变了一个话题。

“也许是吧，晴海姐姐，请回答我，我需要你的回答。”黑川七夜心情有些焦急。

“很蠢的，七夜，你这个问题很愚蠢。”佐仓晴海深呼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什么？”

“这不是科幻小说，本体和复制体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你们为什么战斗，战斗的理由又是什么？我不想知道，只是如果我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拥有着自己同样的记忆和情感的另一个佐仓晴海，我会很欢迎她的到来。”

佐仓晴海说出了让人感到意外的话，“佐仓晴海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相反黑川七夜也是一样，本体和复制体，本尊和分身，所争执的不就是这个名字吗？”

“可是这个名字蕴含着的是自己的存在啊！”黑川七夜并不认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妻子，甚至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朋友和一切社会关系以及荣誉，都会被自己的复制体夺走。

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分身，如果要夺走自己的存在，想要成为真正的黑川七夜，那么就一定要将其毁灭。

“没有这个名字，你依然存在，即便你不是黑川七夜，你也是我的弟弟，我最喜欢的人，我的分身见到你，也会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和喜悦的，我并不介意她的高兴和喜悦，因为她的个人情感是来自于我，我们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有着同样的家人，有着相同的容貌，甚至喜欢着同样的人，我和自己的分身会有着超越姐妹般的羁绊，只要能够尝试着相互理解，那么我应该感谢她。”

“感谢她什么？我不认可你之外的佐仓晴海，晴海姐姐，你在我的心目中是唯一的。”

“我感谢她能够好好照顾你，照顾我的父亲，照顾我的家人。这不需要你的认可，我的分身，当然是由我来认可。”

“我可以接受两位姐姐爱着我，可是如果是婚姻呢？”

黑川七夜为晴海的话感动，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女生和男生的思维模式或许是不一样，可是他无法接受贺茂道世分享自己的爱人甚至是亲人。

本体的自己和分身的矛盾总是要解决的，难不成自己将来还要给自己的妻子和家人弄一个复制体，不然就接受自己一三六七和自己的妻子睡觉，分身二四五和自己的妻子睡觉。

“七夜，你太贪婪了。”佐仓晴海平静地说道。

“你仇视你的复制体，是因为你明白复制体和你同出一源，正因为知道我很喜欢你，所以担心你的复制体会分薄这份爱，就如同希望得到父母所有爱独占的孩子，拒绝父母为自己生下弟弟和妹妹，你很满足这份爱，家人对你的爱，你视为财富，这是属于自己的，因此你不希望得到分割，复制体，你的分身，只是工具，你甚至没打算给他正式的待遇。”

“这不一样的。”黑川七夜大声说道，感觉到自己的心事被戳穿的难堪。

“我爱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我的姐姐，你爱的前提，是因为这是我的，例如，你爱我这个姐姐，那么你打心底里认为，只有你才能爱我，你甚至不希望我有别的弟弟，甚至别的男人来爱我，因为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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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仓晴海见着黑川七夜的表情变得阴暗，毫不理会接着说道，“你是我弟弟，我很了解你，你就是一个姐控，你爱自己的母亲，是因为你想通过爱来满足自己，而非是希望母亲得到孩子的爱。”

“这有区别吗？我希望得到自己家人的爱，并去捍卫它有什么不对吗？”黑川七夜不满地说道。

“我最近看了祖父清隆的小说《稻荷神之子》，我对其深有感触，稻荷神之子也想要获得自己母亲完整的爱，想要独占自己母亲的子宫，可是最后却因为他的贪婪而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原因就在于稻荷神之子固然是稻荷神的儿子，可是在大地上以谷物为食的人类又何尝不是她的孩子。”

“女神很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女神的子宫里孕育着的不止他一个孩子，食物和财富即便是女神之子也不能独享。”

佐仓晴海摇了摇头背诵着《稻荷神之子》中的那段话，“你对我很重要，如果能按照我设想的发展那样，你或许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之一，份量或许还会被压缩也说不定。”

“晴海！”

“别露出这么可怜兮兮的表情，我的爸爸，我未来的丈夫，以及我未来的儿子，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爱的属性是不同的，可是却不能妄想独占我所有的爱，即便是七夜，你也最多也只能占据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我有资格成为你未来的丈夫。”

“我可没这样说。”

佐仓晴海轻笑，害羞地离开了房间，黑川七夜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脑海里还在思索晴海的话。

自己太贪婪了吗？

我真的理解过贺茂道世，自己分身吗？

黑川七夜一想到稻荷神成为她的妈妈，稻荷神的众多分身们就纷纷成为自己的妈妈，毫无芥蒂地接纳自己，一时不免有些迷茫。

爱既是自私的，也是无私的，更是让人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