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命运

黑川七夜站在家门口，突然间看见佐仓晴海伸了一个懒腰从家里走了出来，见着黑川七夜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了微笑，“七夜，你知道吗？刚才姐姐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在下雪天的夜晚，和你一起向着外面旅游，真是非常棒的梦。”

佐仓晴海微闭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着自己的梦，随后回味到了什么不好的梦境内容叹气道，“不过最好还是要忽略掉那些追逐你的妖怪，果然是清隆爷爷的小说看多了吗？”

黑川七夜望着四周，家还是他的家，时光并没有对黑川家外围的庭园造成什么变化，只是他明白他不能将回到过去的事当作自己的梦境。

时光就在自己没有觉察到的时候骤然间发生了变化，自己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不论是祖父清隆还是自己的妈妈都不见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正如同佐仓晴海的一场梦。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梦呢？我的晴海姐姐，我也和你做了同样的梦！”黑川七夜微笑地回道。

“七夜，你也和我做了同样的梦吗？在梦中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

佐仓晴海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红地说道，“七夜，讨厌，不要和我开玩笑，如果你在梦中对我做了什么无礼的事，我可要找你算账的。”

“在梦中我可以是对你为所欲为的哦！”

黑川七夜笑道，躲避着佐仓晴海的追赶，内心里回味着祖父清隆对黑川真夜说的话，他意识到那番话，不仅仅是对黑川真夜所说，也是对他所说。

背负整个世界命运的悲伤和快乐，背负一切的器量，这就是自己的祖父清隆。

“姐姐，我有事出去一趟。”

黑川七夜想到了什么，就准备离开家去找真夜，北川真夜，自己的另一位姐姐。

然而他准备动身，就看见少女模样的北川真夜就站在他的面前，黑川七夜见状不由一愣。

“这就是黑川家的待客之道吗？当客人来临了，你居然什么话也不说，你就是这样当一家之主的吗？我要诅咒你，黑川七夜。”

“你不是客人，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姐姐，我何须用对待客人的礼仪对待你，用客人的礼仪对待你这反而是对你的不敬吧。欢迎回家，真夜姐姐。”

北川真夜故作恼怒地说道，整个行为，仿佛像是佛教故事中的弘法大师空海一般。

当他踏进施主家门，任何人对他不敬，都会因为不敬僧侣（仙人）而受到诅咒，相反若是对他敬重有加，则会得到弘法大师的赐福。

当然事实上弘法大师空海每次出现都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袈裟，只有在最后一刻因为当事人的不敬或者敬重才会露出自己宝相庄严的身姿。

僧是三宝之一，敬重僧侣亦是敬重佛教，这是佛教传教的重要手段，然而故事中好人得到赐福，坏人接受诅咒，既是故事的套路，也是世人希望看到的。

“请进吧，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黑川七夜伸出手邀请着北川真夜进入自己的房间，佐仓晴海咬着嘴唇看着自己弟弟多出来的另一位“姐姐”，心中虽然有些异样，但是还是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给这两人空间。

北川真夜没有拒绝，走进了黑川七夜的房间见着七夜关上了房门就再度变回了小女孩的模样。

她坐在床上，看着拉着椅子坐在电脑桌旁的七夜问道，“你想要问什么？”

“命运是什么？真的是能够由创世神决定的吗？姐姐你是小说中的人物，对于我的祖父清隆，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感情，我太疑惑了。”

黑川七夜想到了自己的妈妈黑川真夜的选择，骤然间明白了真相，黑川真夜绝对不是喜欢上自己的父亲佐仓老师，然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在自己16岁的时候嫁给他。

仅仅是为了自己生下她，自己的父亲对于黑川真夜来说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她只是为了生下自己才结婚的，甚至不惜丢掉自己的生命。

《稻荷神之子》中，黑川清隆向稻荷神求取的赐福，实际上是成为他的女儿，以及黑川七夜的妈妈。

她不是成为某人的妻子，她需要履行的义务仅仅是针对黑川清隆以及自己。

黑川七夜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在面对黑川真夜时不是不想哭，其实他早就已经被对方感动了。

“天竺有这样一个神话，有八位天神偷走了仙人的神牛，因此遭到仙人的诅咒，会因为自己的罪过到人间成为凡人，天神还了神牛，请求仙人的原谅，因此仙人将时间缩短为一世。”

“八位天神受到诅咒后，纷纷请求恒河女神成为他们人世间的母亲，只要恒河女神生下他们后，再扔进恒河，那么他们都会得到解脱，重返天界。正如同每一位吃稻米的生灵，对于稻荷神来说都是她的孩子，饮下恒河水的天神自然也会是恒河的孩子，因此作为一位母亲，恒河女神答应了八位天神的请求。”

“她化身为人类来到婆罗多族的国王福身王面前，国王再见到恒河女神之后就爱上了她，恒河女神也答应嫁给他，可是对他提了一个要求，她成为国王的妻子前提就是福身王不能干涉她的行为，无论她做的事，是好是坏，一旦违背承诺，她就会离开国王。”

“福身王答应了恒河女神的要求，然而在婚后第一年，女神为国王生下来第一个儿子，国王正高兴，却见着自己的妻子将孩子直接沉入恒河杀死，国王内心惊恐不已，可是为了不失去自己的妻子，只能对其视若无睹，每一年恒河女神都会生下一个孩子丢进恒河之中，直到第八年，当第八个孩子出生时，恒河女神正要将孩子沉入恒河，然而国王最终还是出于不忍心阻止了女神。”

“恒河女神现出了自己的真身，说明了缘由之后抱着孩子离开了国王。”

北川真夜讲述着这个故事，见着还在落泪的黑川七夜说道，“不论是稻荷神也好，还是天竺的恒河女神也好，所作所为都是在实现自己的承诺，不论是嫁给国王的美女，还是故事中的黑川真夜其实都只是化身，她们不是真的存在，她们的本质是神灵。你现实中的母亲，黑川真夜早就已经死了，你所见到的黑川真夜其实就是稻荷神的化身。”

“黑川真夜是存在的，她就存在于我的心里。”黑川七夜不服输地说道。

“命运的本质就是无常，也就说当你面对命运时别无选择，要么迎面而上，要么退缩。或许这个世界上仍然有着某位创世神，或者是什么至高力量，例如天意来决定我们的命运，只要祂想祂完全可以决定我们的命运，就如同小说，无数作家的作品都会碰到被编辑腰斩的命运，据说震旦国的作家会在最后一刻，采取世界被陨石毁灭或者外星人侵略来灭世结束。”

北川真夜没有反驳他的话，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没有必要，她开始回答他的疑惑，“只是，即便如此，作为故事中的人物，我们也想要属于自己和世界最后的辉煌，即便是毁灭，若是没有毁灭前的辉煌也毫无意义，这是我们正当的权利，不是吗？”

“可是对方是‘创世神’啊，是决定你命运的至高主宰，哪怕你是他设定中的孙女。”

黑川七夜不理解，他觉得北川真夜有些傲慢，不论是贺茂道世还是北川真夜，似乎都没有因为自己“小说生物”而感到难以接受，这种行为似乎有些傲慢了吧。

“如果他放弃书写，那么他就只是一位庸碌凡人罢了，而给予我和世界最后的辉煌，那么我就会认可他。我是他的孩子，是他心灵的一部分，那么我的认可，是来自他心底里的最深处对于自己的认可，是他对于自己的满意。他对我满意与否不重要，我对他满意才是真的重要。”

北川真夜靠在墙上用手抓了一把电脑桌旁的苹果，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然后咬了一口说道，“你应该不会忘了吧，清隆在撰写《欺骗恶魔的男人》故事中，曾经哭哭啼啼地对着自己的友人说，他把真夜写死了，他把自己的女儿写死了。”

“故事就是有这样强大的魅力和感染力，笔下出现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对于清隆来说都是如此真实，需要考虑它的情节设置是否适当，又不能缩手缩脚，灌注自己全身心的热情拼命创造，这份创造是独一无二的，甚至连作者本人自己都无法真的决定故事的走向，要不然清隆至于流泪吗？他不能改变悲剧吗？当然可以，只是他没有，因为这就是创造。”

“正因为这样的付出，故事才有生命力，所以清隆才会承受着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痛苦。”

“那么故事的意义在哪里？仅仅是为了取悦读者，赚取那稿费维持自己的生活吗？”黑川七夜发问道。

“清隆的书不仅感动了他，也感动了无数的读者，很多人都将清隆视为人生导师，你应该看到过不少读者的来信，他们向清隆请教人生的问题，甚至直言如果不回复的话，他们就自杀，而清隆一一给予安抚，救了不少人的生命。”

北川真夜将果核扔进垃圾桶里，拿出纸擦拭了自己的手轻声说道，“清隆这位创世神不是那样好当的，我是如此同情他，因为神的属性中就有一条，神是不能自杀的。因此他无法向常人那样逃避。”

“你的现实世界和清隆创造的幻想世界，本质上其实并无任何区别，因为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北川真夜说完，突然间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说道，“七夜，你的新娘要来了。”

房门外突然间传来了敲门声，黑川七夜刚打开房门，就见着自己房间门前站着一位身穿白无垢婚礼服的少女问道，“七夜，请问你能够接受我吗？”

黑川七夜想也没想直接关上自己的房门说道，“请好好投胎吧，我已经有妻子和喜欢的人了，此生我们有缘无分。”

病娇实在是爱不起，尤其是这位病娇还长着和自己老妈佐仓真夜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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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真夜偷笑问道，“你的妻子和你喜欢的人，应该不是同一个吧？”

“妻子春日红绪，喜欢的人佐仓晴海，这又不矛盾。”黑川七夜果断答道。

自己半条命还在春日红绪身上，还得想办法要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