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分手吧

五一五事件是历史上相当出名的事件，它标志着军部如果对内阁不满，不仅可以用退出内阁的方式倒阁，同时还可以积极采用政变的方式谋杀首相和内阁大臣，以至于明治元老逝世后，昭和时代的政治家们已经无力制衡军部。

黑川七夜对于首相犬养毅的死以及自己的“父亲”黑川久望的逝世，心中不带半点情感波动，在《稻荷神之子》之中的故事中黑川久望这位设定的父亲就已经祭天过一次了。

黑川家的家门口摆放着三四百对花圈，黑川家的大厅上是用着菊花围着的黑川久望的遗像，宫内厅代表着天皇给予了问候，那是一对全是白菊的花篮，供奉在灵前最前方，同时还有从二位勋旭日一等大勋章及副章，若是放在后世这是只有担任总理大臣并且任期只有长达两年才拥有的待遇。一位大和尚带着二十名僧侣站在前方齐声诵经们，场面颇为壮观，

黑川久望之死完全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军人们的主要目的是内阁总理犬养毅，而非财政大臣，只是既然正好黑川久望向着犬养毅汇报工作，少壮派的士兵也乐于将削减军费的财政大臣也一起当作国贼天诛了。

犬养毅既不承认满洲国，否定关东军辛苦打下来的成果，同时还要削减军费，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国贼，谁是国贼。至于执行国贼削减军费政策的财政大臣，自然也是国贼。

悼念的人在客厅里不计其数，因为是和首相死在一块，所以很多人都是参加里港区的首相追悼会，然后再度参加黑川久望大臣的追悼会。政界、官界、财界人士齐聚一堂，甚至卓别林也亲自到场，一个个正襟危坐，许多人都是会出现在历史上的人物，给人一种魔幻的奇妙的感慨。

“太阳陨落了，月亮陨落了，世界仿佛陷入了黑暗，接到犬养毅君和黑川久望君的讣告，不禁黯然神伤，痛心疾首，你的业绩将永垂史册。失去了这样一位拥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对帝国对人民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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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出身的政治家斋藤实担任司仪主持着丧事，黑川家与他并无多少关系，之所以由他主持，实际上预示着元老们钦定了他将出来收拾局面，接任首相。

尽管早已经知道历史的黑川七夜知道，这位斋藤首相选择对军部妥协，对各方妥协，在政策上附和军部同时也增加了军费，最终还是免不了继自己前任犬养毅的后尘，死于兵变。

既是银行家又是政治家的春日议员看着麻木地跪坐在主人位置向着周围客人还礼的黑川七夜，心中沉默，或许还年青的他意识不到黑川久望财政大臣的逝世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却很明白黑川家已经因为黑川久望的死而家道中落了。

春日红绪哭哭啼啼个不停，尽管她口口声声想要说和自己的青梅竹马以及未婚夫黑川清隆在一起，可是正如同黑川久望的逝去，同时也意味着两人的婚姻也开始因此而逝世了。

这是时代的悲剧，同时也是黑川清隆以及他的未婚妻春日红绪的爱情悲剧，只是站在历史的大时代，他的个人荣辱、兴衰，只是大时代下的一朵浪花，无足轻重。

黑川清隆是一高的学生，在这个时代能够上高中的学生们都是时代的精英份子，尤其是在旧制一高中就读，毕业后将来是能够上帝国大学的，不论是成为博士还是成为高官其实都不是梦想，尤其是可以继承黑川家的政治遗产。

然而因为父亲去世，黑川家的家道中落，黑川清隆恐怕此时已经无力继续学业了，当然如果有自己的支持这其实不在话下，他也很乐意支持有才华的年青人，不论是老家来的优秀青年还是故人的孩子，可是这仅仅是招收学仆投资而非作为女婿。

“红绪，待会你就和清隆分手吧，或许在现在的情困高下这样说不是太合适，可是毕竟所谓的未婚夫妻关系，只是我和久望的口头约定罢了，既然久望已经死了，那么就算无效吧！”

春日议员站在自己女儿的身后平静地说道，话语中不带任何感情波动，可以想象军部肆无忌惮地发动政变，政治家们也就只能成为军部的提线木偶，政党政治完了。

“即便不是未婚妻，我就不能当他的女朋友吗？现在正是他需要我的时候，爸爸，我怎么可以抛下他一个人”

春日红绪身体颤抖，听见自己父亲如此冷漠的话连忙地转过身子，脸上还是泪痕，用着乞求的可怜眼神望着他，期望他不要如此残忍，能够答应自己的要求。

“红绪，这有意义吗？说到底你们的结合，更像是代表财界的春日家和代表政界的黑川家彼此联姻，是我和久望的联姻，现在伴随着黑川久望的死，黑川家衰落是可以注定了，或许清隆会拥有出色的才干振兴这个家，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你的婚姻必须早些注定，黑川家现在受到军部厌恶，而接下来的时代无疑是军部掌权的时代，因此与其维持与旧贵的联系，倒不如讨好新贵！”

春日议员的话充满着冷漠，政党政治若是在明治元老还在的时期或许还能维持下去，然而没有武力的政治家们已经无力制衡军部，身为财阀中的一员他深刻明白着谁才是真正幕后统治这个国家的人。

“可是，可是，可是父亲，清隆一定会继承他父亲的事业的，将来说不定能够成为总理！”

春日红绪拼命维护着自己的恋人，期望着自己父亲能够认可他的价值，正是因为昔日认可他，所以自己才能够和黑川清隆订亲的。

“犬养毅也是总理！”

春日议员平静地说道，即便是理论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总理大臣，国家的领袖，当面对军部时也只能像死狗一样被军人们从官邸里拖出来，挂在外面。

“即便是首相也无法掌控军部，而军部却可以让内阁倒台，让首相殒命，谁都知道历史上真正获得大权的人，都是通过武力，而非天命，因此嗤之以鼻。可是武力是绝对必要的，因为完全没有力量的人是无法成为统治者，这个世界既不是极乐世界也不是净土，德川家拥有绝对的武力就可以掌握大权，天皇如果没有武力，哪怕是国家名义上的真正的统治者也只能成为傀儡。红绪，听话，如果你还是春日家的女儿，是我的女儿，那么你就在今天给我切段和清隆的情素，爸爸会给你安排一门合适的婚事，对于女子而言，不仅仅是要依靠娘家，你的父亲和兄长，同时更要依靠来你未来的丈夫。”

春日议员的话态度坚决，随着国内矛盾的积累，军部逐渐从幕后跳到台前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因为军部拥有着绝对的武力，而政治家们是没有武力的，不需要拥有预言的能力，只需要借鉴历史上的经验就可以分清楚最后谁是真正的赢家。

春日红绪看着令自己感到陌生的父亲，身体骤然间瘫软在地上，只能喃喃念道，“为什么会这样！”

黑川七夜机械地向着众人回礼，心里没有为自己的便宜爸爸的死而伤心，然而在这样的场合开怀大笑也是不行的，因此只能板着脸装作面无表情，好似自己心中真的蕴藏着极大的悲痛。

这个梦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黑川七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黑川七夜看见了春日红绪的到来，她的脸庞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水，穿着一身曼妙的和服像极了贵族家的少女，此时他已经知晓了自己和春日红绪的身份。

黑川家是武士家族，因为明治维新的功勋而被册封为伯爵，是公卿华族和武家华族之外的功勋华族，其中功勋华族最为知名的人便是首任内阁总理大臣的伊藤博文，尽管人数稀少，可是因为是元勋后代的关系在政坛上有着不小的势力。

黑川家人丁单薄，整个黑川家也就只有黑川久望伯爵和黑川清隆两人，在成年后还能够因此继承伯爵的爵位，甚至能够因此成为贵族院的议员。

面前的少女是春日红绪，是春日家的大小姐，春日家是银行家，在幕末时代曾经是江户幕府的专属吴服供应商，专门为德川家生产华贵的吴服，拥有巨大的财力，在幕末时期更是伴随着三井家、春日家等御用商人在幕府和维新志士间两头下注，原本作为德川家御用商人的家族因为站错队纷纷退出了历史舞台，而向着幕府和朝廷两头下注的御用商人至今则成为朝廷的御用商人，演变成当今的财阀们。

财阀们虽然拥有巨大的财力，但是却没有相应的地位，因此非常乐意与华族们，尤其是在政府高层掌握实权的华族们彼此联姻，因此黑川清隆和春日红绪的结合，其实代表华族政治家的黑川家与代表财阀的春日家彼此的结合，属于统治阶级的互相联姻。

尽管是政治婚姻，由于黑川清隆和春日红绪是青梅竹马，再加上春日红绪长得漂亮，性格又好，黑川清隆长相也十分帅气，因此两人的感情也是十分好，如果将来成婚的话说不定就是一对恩爱情侣。

然而春日家作为昔日的御用商人，依附权力是基本的生存之道，不论是昔日对御用商人还是当今的财阀，这种对于生存本能早已经渗透进基因了。

谁都知道三井是第一流的财阀，可又有谁知道昔日的鸿池、加岛这些站错队的财阀拥有着比三井还要雄厚的财力。

“有什么事吗？”黑川七夜看着面前的少女，尽管知道剧情的他已经隐约知道了来意。

“清隆，我们分手吧！你已经没有价值了！”春日红绪冰冷地说道。

“什么？”黑川七夜因为会场声音太过嘈杂，所以没有听清。

“我们分手吧，你现在已经配不上我了。”春日红绪平静地说道。

黑川七夜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位少女，这是剧情中的一部分，老套又狗血。

“莫欺少年穷，不是你甩我，而是我甩你！”黑川七夜忍不住笑出声说道。

“什么？”春日红绪一愣。

这充满志气的话，让她心动，如果自己的侮辱，能够成为他前进成长的动力，那么也不错，这正是自己的目的，可是这轻笑着说道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春日红绪认真道。

“无论是普通朋友还是情侣都是依靠感情来维系的，如果觉得不合适，那么我也不会阻拦你，即便是不是情侣，我们也是朋友，你完全用不着对我说这样的话，朋友依靠的是往昔的情分。”

黑川七夜摇了摇头说道，“你难道很喜欢我说出这样的话，说要莫欺少年穷，然后对你以及春日家报复回来吗？不会的，红绪，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友谊从来不看身份，除非你觉得我的友谊和昔日的爱慕对于你来说是一种侮辱。”

“我现在既不想当你的未婚妻，也不想当你的朋友，你的友谊对于我来说没有半点用处，毫无意义，我和你昔日的交往和爱恋，只会让我未来的丈夫难堪。”春日红绪恼怒地说道。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期待从朋友那里获得利益而结交的友谊并不纯粹，也不是真正值得传颂的友谊，因为一旦没有利益，是不是说明友谊就没有了。”

黑川七夜平静地说道，“人若是只和能力和智慧在自己之上的人做朋友，一方若是太过出众，另外一方那么无论如何追赶都追赶不上，就会心生嫉妒，这份友谊就会毁于嫉妒。你的恼怒并不是真的恼怒，只是掩盖你的虚弱罢了。”

“同理，你追求利益的方式抛弃爱人和朋友，那么也会被注定被自己的朋友和爱人抛弃，你从来不是什么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因此你不必说这种违心的话。如果你觉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么我会不断提升自己，得到你的认可，成为你的朋友。”

“只是有一点你要明白，我们今后只会是朋友而不是情侣来，糟糠之妻不下堂，能够在贫贱时跟随着自己丈夫的人，即便是丈夫发达了，也不能抛弃自己年老色衰的妻子，例如丰臣秀吉和他的夫人北政所宁宁。”

黑川七夜说完这番话，看见了春日红绪眼神中的惊骇，同时他内心也感受到震惊，这种话带着倔强的话，那种将自己自比为天下人，那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的意志，以及映照在玻璃上那充满野望的眼神。

足以说明一点，这是身体主人的意志，那种看似温柔柔软，即便是最后一刻被自己的未婚妻抛弃，身为少年的他也要保持着贵族般的彬彬有礼，绝对不能输阵的意志。

我是说不报复。

可是，这是骗鬼呢。

不报复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