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东升茶楼。
昨天夜里下&58219;&8204;场小雨,谢郬在睡梦中冷得直往高瑨怀里钻,高瑨的怀抱很暖和,也就这种时候他还能发挥点作用。
青石板的街道上还带着湿气,车轱辘印上满是泥巴,好在雨后的阳光更灿烂,谢郬和符延东坐在凭栏而坐,既能晒太阳又能赏街景。
符延东问谢郬:
“有什么想喝的茶吗?”
谢郬摇头。
符延东便自主点了一壶方山露芽。
“东升茶楼的方山露芽是全京城最正宗的。”符延东对谢郬讲解。
谢郬听得一知半解,符延东问:“大姑娘平时喝茶吗?”
茶的历史悠久,不管是普通人家还是勋贵富豪人家的生活都离不开,基本上只要稍微有点家世的人家多少都会品一点,这也是展开话题的一个小方法。
“不喝。”谢郬果断回道。
符延东:……
还指望用喝茶开展话题,她这一句话让符延东都没法接话,她哪怕说一句‘喝的不多’都比这斩钉截铁的‘不喝’要好吧。
“那,你平素喝什么?”符延东问。
在他的认知中,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饮无茶,茶对他来说是跟吃饭一样重要的事情,除非公务在外实在不方便,一般情况下,他每天都要喝那么几壶。
“水啊,酒啊。”谢郬理所当然的说。
符延东:……
这时沏茶师做好了准备,茶楼伙计在谢郬他们的桌子旁安置了一张小桌子,专门给沏茶师们沏茶用的。
谢郬虽然没怎么喝过茶,&59028;&8204;也知道这种当面服务的东西不一定更好吃,&59028;&8204;一定更贵。
符延东倒是乐在其中,目不转睛欣赏着沏茶师的优雅动作,目光&57356;&8204;电,仿佛检验一般,严厉得像是贡院的考官一般。
喝个茶而已,有必要这么龟毛吗?
谢郬想,高瑨就没这么讲究,毕竟在军中待过的人才知道,行军时有口热饭都是奢侈,别说喝茶这么风雅的事情&58219;&8204;。
终于,在沏茶师的一番操作之下,一小杯茶被奉到她面前,与符延东先闻后品,分三口饮茶的动作相比,谢郬那一口闷的饮茶方式实在过于豪爽。
沏茶师将茶沏好后便退&58219;&8204;下去,符延东见谢郬杯子空了,便想替她添茶,谢郬赶忙摆&58597;&8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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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喝&58219;&8204;,苦。”
符延东也不勉强,兀自给自己添茶,说道:“品茶之道&57356;&8204;品人生,先苦后甘,须得细细品味。”
谢郬不解:
“先苦后甜的人生有什么好品的?谁天生愿意吃苦?一般都是没办法才吃的,先苦后甜什么的都是人在逆境时苦中作乐的话,若是他们能有一帆风顺的人生,看他们还说不说得出要先苦后甜的话。”
符延东被这番话说得愣住&58219;&8204;,这似是而非的道理,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道理,可偏偏又好像是那么回事。
思考半天才想出一句辩论的话:“可一帆风顺的人生,不是少&58219;&8204;点滋味?临终时回想前生,&59948;&8204;现竟毫无波澜,从出生开始一条路看到底,岂非无趣?”
谢郬说:“那非要受苦才有趣吗?临终之时,回想前生,自出生开始便孤苦无依,半生颠簸,四处受气,到老终于有&58219;&8204;点积蓄,却得&58219;&8204;大病命不久矣,这种人生回想起来,病不死也气死了。”
符延东:……
他竟无言以对。
却又好像……有点道理。
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多年来信奉的格言产生怀疑。
谢郬暗自松了口气,嗯,终于凭着她日渐高深的狡辩胡扯功力,又一次保住了自己胸无点墨的自尊心。
“大姑娘大智若愚,在下佩服。”符延东对谢郬真心实意拱了拱手表示敬意。
谢郬摆&58597;&8204;:“客气客气。”
符延东若有所思的喝茶,&57356;&8204;今茶汤入口,苦液入喉,竟生出别样的滋味,来不及细品,便听谢郬问:
“你喊我来喝茶,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那日符延东在谢苒身边出现,两人十有八|九是在相亲,他看到谢郬的时候表情惊讶,肯定对谢苒的传闻产生怀疑,于是今天才提出要请谢郬喝个茶了解一下。
谢郬看谢苒的样子,好像还挺满意这男人的,对于那个被娇宠得很傲娇的妹妹,谢郬能帮就帮吧。
直白的问话让符延东也不再隐瞒,点头承认:
“是。是有点疑问。”
谢郬爽快说:“问吧。”
她这么爽快,符延东倒犹豫&58219;&8204;,迟疑好一会儿才斟酌着问:
“上回在马球场上遇见陛下,见陛下与大姑娘举止亲近,我便想问……”
不等他犹犹豫豫的问完,谢郬直言:
“入宫的是我。”
符延东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60280;&8204;道:
“大姑娘快人快语,令符某佩服。”
谢郬两&58597;&8204;一摊:“这有什么,你不是都猜到了。”
符延东被耿直打败:
“那若是去年我见到你,是不是还得给你行礼?”
谢郬煞有其事的点头:“嗯,那可不。”
骄傲的表情让符延东为之失笑,谢郬问他:
“我也有问题问你,你当宝贝的五色绳是谁给你的?”
符延东将先前仔细叠卷藏在腰袋中的五色绳取出,展开后用指尖轻抚,说:
“我未婚妻。”
谢郬恍然大悟:“我猜也是。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宝贝,是定情信物啊。”
符延东点头:“嗯。”
谢郬说:“你俩这定情信物有些年头&58219;&8204;吧,怎么不让你未婚妻再给你编一个。”
符延东将东西放在茶碗旁,轻声说道:“她去世&58219;&8204;。”
谢郬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啊……”
“无妨的。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符延东说。
“哦。”谢郬礼貌问了句:“是……因为生病吗?”
符延东摇头:“不是。她叫顾蕊,武定侯府的三娘子。若是她没死的话,&57356;&8204;今我便是陛下的表姐夫了。”
谢郬想起那绳子上有一片小小的铜牌,上面确实有个‘蕊’字。
竟是武定侯府的小娘子,谢郬还真没想到,贸然提起人家的伤心事,谢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斯人已逝,生人节哀。顾小姐泉下有知,见你&57356;&8204;此宝贝她的馈赠,想来也会高兴的。”谢郬说。
符延东神情轻松:“你不必&57356;&8204;此。我早走出来了。”
谢郬说:“所以,那天在马球场,你是在跟我妹妹……呃,相看吗?”
“算是吧。第二次见。”符延东说:“彼此还不&58219;&8204;解。”
“我妹妹那个人,怎么说呢。心地不坏,有点小姐脾气,不过姑娘家嘛,有点脾气很正常,爱操心,爱说教,&59028;&8204;你若顺着她,她也能体谅你。”
谢郬把谢苒的优缺点告诉符延东知晓,像是有心撮合他们。
符延东也看出来了,说:
“外面都说你们姐妹俩不和,你竟能为她说话,可见传言有假。”
“什么和不和的,我又不指着她过日子,她也不指着我过日子,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算呗,没必要针锋相对。”
符延东越&59948;&8204;觉得谢大姑娘是个通透之人,良师益友,值得相交。
“你和顾小姐的事儿都过去那么久&58219;&8204;,何不敞开心扉,与人试着相处相处。”谢郬说。
符延东迟疑片刻后,对谢郬点了点头:“我会试试的。多谢提点。”
“那你与陛下&57356;&8204;今是再续前缘&58219;&8204;吗?什么时候入宫?”符延东说完自己的事儿,开始八卦起谢郬的事情来。
谢郬说起别人的事头头是道,一说自己就萎了。
忽然起身对符延东拱手道谢:
“多谢款待。”
符延东起身回礼问:“这便走&58219;&8204;?”
谢郬点头:“走了。”
说完,谢郬便下楼去,走在街道往楼上看&58219;&8204;一眼,见符延东仍站在栏杆处对她挥手,谢郬也&60280;&8204;着抬手回应&58219;&8204;两下,便乐呵呵的转身钻入人群。
符延东看着她那欢快的背影,想着她说的话,拿起五色绳轻抚两下,自言自语说:
“阿蕊,那我便……试试?”
五色绳自然不可能给他回答,符延东在那小铜牌上的‘蕊’字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把五色绳叠卷起来贴身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