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中流出的鲜血不由得让我想起昨晚的事,诡异的情况吓得几个抬树人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尖叫着把树干丢下,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外公的脸色顿时变了,张开手对着树干就扑过去,可哪里来得及,树干在外公几步外砸到地上,外公的脸色跟被锤子砸到似的,青的发紫。
偏偏此时王鹏还不识好歹,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哟,看来已经彻底毁了呢,老巫祝,现在可以让我查了吗?”
外公死死瞪着王鹏,脚步踉跄着几欲倒地,老村长连忙上前扶住外公,外公在村长肩膀上靠了一会,才虚弱的抬起头来,无奈的说道:“你随意吧,出事别怨我。”
说完,外公推开人群走了,背影显得很是萧瑟。
得到外公的许可,王鹏兴致勃勃的招来几个警察开始刨树,这次村民也没有阻拦的理由,其实哪怕外公没有许可,他们也不会阻拦,毕竟事情实在太过于玄乎了,大家都想知道树中会有什么,随着树皮被一层层剥下,树干中隐约传出人呼救的声音,听得我有些烦躁,我已经隐约猜到里面是谁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终于,当又一层树皮被剥开,一个人脸露出来,不是失踪的大牛又是谁?
看到大牛的一瞬间,人群顿时喧哗起来,一个昨晚参与烧树的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嘴里嘟喃着报应什么的,剩下的几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在他们的反应没引起警察的注意,想来是以为他们差点杀人被吓坏了而已。
等到刨开所有木头,把大牛拉出来时,他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也不知他经过了什么折腾,出来后也不说话,就一个劲的流口水,看样子呆呆傻傻的,旁人完全问不出话来,最后大家只能把大牛家人找来,大牛嫂见大牛这样,当场便翻着白眼晕过去,最后被抬回去的是两人。
事情解决后,王鹏拉过村长逼问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的祭祀怎么还拿活人当祭品。”
“活人?不不不,我们只是拿树当祭品而已,谁知道砍下的木头里会有人?”村长用鼻子对着王鹏,抚着胡子,没好气的说道:“也许是是大牛做了什么事,惹毛了山神,把他变成了树,我们不巧把树弄回来而已。”
这里要说一下,我们这附近确实有流传山神的传说,每到一年的特定日子,村民不许上山,说是山神要清点山上的树木,上山的人会被山神误认为树,变成树立在山上,这传说每个老人都会跟自家孩子讲,而且大家也都遵守着特定日子不上山的传统,所以这话一出,村民顿时都一脸恍然大悟的点着头,纷纷附和起来。
被这么搪塞,王鹏也无话可说,毕竟这棵树没有粘合的痕迹,确实是长成一块的样子,除了鬼神作祟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释这个,最后警察们拉着被锯开的树木回去了,事情不了了之,当然,祭典也宣告失败。
当天晚上,我被爹托着带一瓶酒过去给大牛压压惊,这家伙经过一天的急救已经醒了过来,就是人还有些懵懵的。
我问起他昨晚的事,他说他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睡梦中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应了一声,睁开眼就到了树林里,脑袋也不不知怎么了,忽然一心就想找祭典用的树,然后在一个半山腰上找到一棵符合条件的,高兴的他刚刚靠近就觉得脑袋发昏,等到醒来时已经被封在树里,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却什么话都传达不出去,吓得他险些疯掉。
大牛媳妇正好端着鸡蛋汤过来,听到这些就把外公今天下午的山神推论说出来,质问大牛是不是干了什么事,开罪了山神,大牛明显被吓一跳,我想他是想到被烧死的陈国庆吧,但这种事情他怎么好说,只能糊弄过去,没得到满意答复的大牛媳妇就这么跟大牛吵了起来。
眼见得这边就要开战,我连忙告辞,走前大牛娘过来问我,山神会不会再来找大牛,这我哪说的出,当时也只是随便安慰了她老人家两句,说应该没事,山神不至于那么小气盯着一个人不放,她显然很信任我说的,或者说相信我外公巫祝的身份,一下子松了口气,当场塞给我好几个馒头和鸡蛋,搞的我挺不好意思。
回家路上,我一直想着大牛的事,想得太入神,没留神撞到别人怀里,我连忙道歉,却听到王鹏的声音:“哟,这不是小巫祝吗,大晚上的去哪溜达啦?”
我抬起头来,王鹏硕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笑的很是欠抽,跟在他旁边的还有那只被称为老布的大狗,老布抬头挺胸高傲的坐在那里,对比王鹏的嬉皮笑脸给我一种感觉,不是王鹏在遛狗,而是老布在遛王鹏,虽然很有喜感,但对比今天中午老布的举止,我只觉得一阵莫名诡异。
我回了句去看望大牛就想走人,却被王鹏拦下了,老布也慢吞吞的挪到我身后,把我包围起来。
“你们做什么?”我警惕的看着王鹏。
“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想问点东西而已。”王鹏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在这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身为巫祝继承人的你应该会清楚一些事情吧,比如……每一年的祭典,你们村附近都会有人消失的事。”
“唉?”我摇摇头,不明所以的摸着后脑勺。
王鹏张大嘴,很是惊讶我的反应,不过很快就恍然大悟的说道:“也是,毕竟你只是个孩子,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免有些当局者迷了,不过你知道吗?我这边可是调查到很有趣的消息,想不想听听看?”
说道这他停住了,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尽管知道他这是故意吊我胃口,但当时还是小孩心性的我依旧忍不住问道:“你们查到什么了?”
犹如孩子般摆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王鹏继续说道:“在局里的统计中,包括陈国庆在内,几年内记录在案的,祭典前后的失踪者一共有数十人,而且失踪的很有规律,都是在特定的这么一天失踪几个,失踪时间地点都这么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等等!”我咽了口唾沫,惊骇的看着王鹏,不敢置信的问道:“难不成你认为,我们每一次祭典都?”后面的话我没说下去,因为实在太过于吓人。
王鹏笃定的点着头,接着我的话说道:“没错,活祭,虽然这么说有些玄幻,但联系今天发生的事情也不得不让人这么想,你们昨天应该把那根被遗弃的木材烧掉了,我没猜错的话,里面便是陈国庆本人,是不是?”
他说话虽然用的疑问句,但语气却没有丝毫踌躇,就像亲眼看到昨晚发生什么的一样,我被他的气势震慑住,等回过神来,已经不由自主的点了头,王鹏大笑着摸着老布的头,说道:“果然如此啊,看你们今天的表情就知道了。”
王鹏笑了一阵后,忽然严肃起来,开口道:“也就是说,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在拿活人当祭品,虽然不知你外公是用什么手段把人封里面,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说这真是残忍的手段。”
“不对,与我外公无关吧?他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一提起外公,我激动起来。
王鹏紧紧盯着我:“你确定?但除了他你们村子还有谁有这本事?”
这话把我噎住了,但我还是声嘶力竭的吼道:“不是我外公!”
我们眼对眼对峙了一会,王鹏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本来以为小孩子会好劝点,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罢了罢了,这事我自己查,但我还是希望你自己看清楚事情,你是个大人了吧,好坏应该清楚的。”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王鹏的话让我心乱如麻,虽然没有证据,但总总迹象确实指着外公,我真的没有办法象外面表现的那般信任他老人家。
回到家,我第一时间冲到正在收纳今天祭祀用道具的外公眼前,冲的太快,房门被我重重的撞在墙壁上,我也没理会。
外公疑惑的看着我,我刚想开口问起祭祀的事,但看到外公的脸,喉咙里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眼前的老人,是我外公,虽然知道许多古怪知识,行为举止也颇为怪异,但他是关心我的外公这点没变,这些年来,他也为村子的事没日没夜的操心,我这么怀疑他,岂不是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我嘴唇哆嗦了一阵,话语最后不知怎么变成了:“大牛身体好了,但他娘托我问一句,山神还会不会来找他。”
外公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没多说什么,只叫我以后少搭理这些问题,聊了一会外公把东西收拾好,便在我犹豫的目光中走出房门抽烟去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提起过活祭的事,想来是我怕了吧,不止怕外公真是想象中的凶手,更害怕我憧憬且继承的位置,会是个刽子手行当,害怕我知道这些后会保守不住秘密,然后被警察抓去。
我收拾下心情准备回去,却发现在我脚边桌子底下,有一本红色封皮的本子在那里,想来是刚刚外公收纳时,被我挡住没看到落下的,感慨着外公记忆力已经不行了,我把书捡起来,上面赫然是“陈村族谱”四个大字。
这本书我听村长说过,记载着村子历代有所成就的祖先名讳与事迹,本来按规矩只有在宗庙祠堂能有一本,但上一代祠堂莫名失火,差点烧了这本宝贝,于是当时的村长决定多弄一本备份,交给巫祝一脉保管,避免因为意外导致祖先的历史被遗忘。从这里可见的,外公巫祝的身份有多厉害,平日要看族谱里的内容,都是要村里老人去祠堂三跪九叩的请出来,外公居然能给丢地上忘了。
捡起来我族谱随手翻了一下,作为特例,巫祝一脉每一个人都有记载在里面,还专门独占一个位置,用红色的朱砂写着名字,显得很是醒目。
本来我也只是当消遣看的,但看着看着,我发觉有些不对,我们一脉,好像除了历代巫祝外,都没人活过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