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直走着,我们到了村外古井处。
由于中午的事,古井已经被村里人用木头封死了,周围了也立了栅栏,但显然这些对外公却都不是什么事,三下五除二暴力扯开这些,外公站在了古井边盯了一会,毫无预兆的对井里抱怨道:“深更半夜的能给老子安分点不,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
我正疑惑外公是不是失心疯了,忽然,似乎在回应外公的话,井里传来一阵咕咚咕咚的声音,像是水被烧开了,吓得我险些蹦起来,面对这诡异的情况,外公只是施施然掏出一把匕首在中指肚子处割了一下,月光下几滴血滴入井里,井水沸腾的声音顿时停顿了下来,隐约可见一个虚幻的人影从井里飘出,对着外公无声的嘶吼着,但很快消失了,我以为是我出了幻觉。
隔了一会,外公又往井里看了一眼,满意的点头离去,等到外公走远了,好奇作祟的我蹑手蹑脚的往井边走去。
借着月光,我清楚的看到狗生爷孙两的尸体,尸体已经被浸泡的有些发肿,特别是肚子处,鼓的跟孕妇似的,给人的感觉会在下一秒爆炸开来,不知为何,他们身上有一堆红色的烧焦痕迹,眼睛在月光的反射下有些灰暗,像是死掉多时失水过多的鱼的眼睛,嘴巴大张着,带血的牙齿对着我,好像要把我拉下去啃噬一番。
我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尽管有些恐惧,但不免还是多看了两眼,看着看着,我感觉狗生的眼睛似乎变得生动起来,没错,就是生动,好像活人的眼睛那般,眼珠子还会动!
我眨巴了下眼睛再看去,却发现狗生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只留下狗生爷爷的尸体在里面沉浮着。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我下意识的撒腿想跑,却不知什么时候,腿肚子已经转起了筋,我一迈开腿整个身子就往前扑去,摔的我头昏脑胀的。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我忽然感觉耳边有一阵怨恨的呢喃响起,手同时像被丝线缠住了,那丝线把我往井里拉,猝不及防我半个身子卡进了井口,黑暗的井里只有狗生的爷爷盯着我,我勉力抬头看去,被拉着的手上却空无一物。
耳边的呢喃渐渐清晰起来:“陪我,来陪我,都是你松手害了我,来陪我……”
这声音正是狗生的,我吓坏了,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村里老人讲的鬼故事,惨叫着挣扎起来,但手上无形的丝线却越缠越紧,完全挣扎不开,就在我即将被拉进去的时候,尿意再也控制不住,胯下湿热一片,我半个身子浸满自己的尿液。
就在这时,我感到手上一轻,那拉住我的力量消失了,我跌倒在地上,顾不得被抓伤的手臂,哭嚎着,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跑去。
不知中途经历了什么,只记得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象个粽子般包在被窝里,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隐约间似乎看到外公的身影在我身边,呢喃了一些听不懂的玩意,然后,我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天亮,睁开眼时古井,外公,还有那些尸体都在记忆里模糊了,昨晚的一切是在做梦。
但我知道那是真的,手臂上的疼痛不会骗我,我撸开袖子看了下,小臂正中多了几圈红色的勒痕,像是被鱼丝勒过一样,想起狗生的死法,我既是庆幸又是后怕,差点就步了狗生的后尘,后怕的同时不免腹诽,我们平时关系挺好的,一条裤子两个人穿,他的死又不关我的事,我还出力救了他来着,怎么现在却想拉我下水呢?
还未等我缓过神来,爹已经扯开了嗓门在门外喊道:“阿赟,起床了,家里柴都烧完了,赶紧去砍点回来,不然我们晚上可就没东西吃咯。”
我连忙把袖子放下应了一声,爬起床来。
门外爹已经拿着红薯和斧头在等我,一见面他就皱起眉头,往我身上闻了一下说道:“怎么骚味这么重,你尿床了?”
我一听不免有些慌,下意识的,我不想告诉爹真相,他一定又会说迷信什么的,我扯谎说自己做噩梦了,结果又引来爹一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必太过在意的教诲,不耐烦他唠叨的我抓过红薯和斧子,在爹的抱怨中头也不回的跑了。
临出门前,我又蹑手蹑脚的在外公房间外瞄了几眼,他老人家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明白他昨晚做了什么,只能把脑海里的疑问抛下,打算等他醒来再问问古井的事。
出到外面,村子一如既往的宁静,完全不像昨天死了人,每个人的笑嘻嘻的干活,不时拿着昨天狗生的事当谈资,换其它地方这种气氛也许比较诡异,但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这才是正理,卫生条件差,医疗手段落后,加上山上还有野兽,不时就有几个人忽然从村子里消失,要是每死一个人就要哀伤半天,这村子一年几乎有三成时间会在哭声中度过,我们哭不起,最后习惯了甚至毫不忌讳死亡,就当那人出远门了,该说什么依旧是说。
但这股和谐与宁静,在我打柴回来不久就被打破,一群白衣服的人骑车蛮横的闯进村子里,引起好一阵围观,听说那是某个地区的研究员,来调查古井的,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平时连进来个外乡人都能围观半天,更别说这种“稀奇”货色。
事关古井,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让他们乱来会闹出问题的,托路过的阿牛帮忙把柴火背回去,我也随着人潮涌上。
人流实在太过拥挤,等我挤到前排的时候,对古井的调查已经开始了,几个穿“猪鼻子”头盔(防毒面具)的人在腰间围了一圈绳子,带着手电筒溜下了井,我想起下面存在的两具恐怖的尸体,不知他们会怎么办,大概会惨叫着爬上来吧。
但我低估了这群人,发现尸体后,他们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反而看样子很是高兴,几个猪鼻子把狗生爷爷的尸体捞了上来,尸体出来后引起一阵喧哗,它比起昨晚我看到的还要恐怖,似乎在这短短的一晚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化合反应,尸体很多部分已经失去皮肤,淡红色的血肉裸露在外面,似乎还有肉白色的虫子在上面伸展着自己的身体,一个猪鼻子就这样把尸体扛在肩上爬出来,样子从容,完全看不出不适,我都有些佩服他了。
尸体出来后,几个戴着眼镜的老者急匆匆的赶上去抚摸尸体,那样子就像过节抢肉似的,一个老者甚至赤手抓起尸体上的虫子端详起来,样子很认真,可好半天却得出个“没见过,不认识”的结论。
这时一个猪鼻子摘下面罩,露出一张颇有姿色的脸蛋,对正在研究虫子的带头的老者毕恭毕敬的说道:“博士,下面还有一个小的,虫子颜色也不一样。”
“还有?”被称呼为博士的老者大叫起来:“那你们等什么,赶紧捞啊。”
猪鼻子们面有难色的相顾了一阵,那个摘下面罩的女人出来解释道:“可是,那具尸体有些奇怪,好像已经形成巨人观了,看样子随时有尸爆的危险,我们是不是等设备来了再……”
另一个老者不耐烦的挥着手:“才刚死没两天的尸体,怎么会尸爆,这具不也好好的,别磨叽,赶紧捞。”
看起来博士们对这些人颇有威慑力,尽管面有难色,那女人依旧指挥着猪鼻子做下井准备,又在古井上钉了几个固定绳子的铆钉,看得村里人议论纷纷,不过大家都只看戏,却没有上去阻止的意思,毕竟这群人的行头实在唬人的紧,有些人还带着枪,加上昨天的古井吃人事件,没有哪个村民敢为保护古井站出来。
就在这时,村长挥舞着拐杖火急火燎的冲过来,隔着老远大喊道:“不许下去,不许下去!”
博士皱起眉头,急促的对女人吩咐道:“赶紧下去,我来拖住他。”
几个猪鼻子不敢怠慢,抓着绳子就滑下去了,远处的村长看到这个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拐杖直接冲猪鼻子们掷去,却砸到围观的老葛头上,老葛也是好脾气,陪着笑脸把拐杖还给村长,村长却对拐杖看也不看,颤颤巍巍的走到博士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喝道:“陈国庆,你做的什么好事,怎么可以让外人下我们的井?”
陈国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别介啊哥,我哪里是外人?按前朝的说法,我还是光宗耀祖的状元来着。”
“我没你这样的弟弟!”老村长抬起拳头作势欲打,却被陈国庆轻松的躲过,反而害的自己差点跌倒,还是陈国庆拉了他一把,村长气冲冲的甩开陈国庆的手,继续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不肖的东西,带着外人抄自家祖宗的地盘,算什么光宗耀祖,爹要知道,都能从坟墓里气活起来!”
对于村长的话,陈国庆干脆闭嘴不语,就那么拦在村长面前,颇有一种唾面自干的意思。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那群猪鼻子就从井里出来了,拉着狗生的尸体……尸体出来的时候我几乎都不敢认,那是狗生?整个身体胖了一倍不止,眼珠子爆凸出和个鱼眼似的,外皮带着腐烂与火烧的痕迹,肉软趴趴的把拉着他的绳子吃进去,除了衣服,我都认不出来这玩意哪里象狗生。
村子看到这样的狗生,一副魂都吓掉了的表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对着村民大喊:“快跑,这尸体要爆了!”
尸爆是什么,老实说我们都没听过,但村长脸上的恐慌我们是能读出来的,那样子,就跟几年前山里发大水一样,村长也带着这样的表情来知会我们,所以村民们没有犹豫,二话不说转身跑了起来。
跑在最后的我回头看了下,陈国庆的人看笑话般看着我们,脚步分毫不动,陈国庆本人更是已经迫不及待的去研究狗生的尸体了,被打捞上来的狗生尸体放地上,有种水球般的质感,陈国庆伸手去按,手指部分直接陷进尸体的肉里,就在这时,我察觉到狗生的眼睛动了下,这个动作似曾相识,想起昨晚的事,我惨叫着人群里挤去。
没过几秒,身后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破声,混杂着一阵阵哀嚎,那动静跟炸鱼用的水雷似的,那威力连几十步外的我都感觉背脊有冷风吹过。
爆炸的声响过去后,古井周围已经没有半个能站起来的人,全都捂着身子蜷在那里,偶尔能叫两声,狗生的尸体碎了一地,骨头,肉块,内脏四处挂,我脚裸处也沾了个挂满头发的眼珠子,吓得我连忙甩脚把那玩意踢开,眼珠子滚了跑草丛里,等我再去找,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