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珈手指恒王,王骥就一路拼杀,冲到了恒王面前。
恒王眼睛瞪圆:“你你你想干什么!”
王骥目光淡淡的:“在下南汉骥王,请阁下赐项上人头。”
“南汉骥王……”
恒王一边在死士保护下狼狈逃跑,一边反应过来,大叫:“南汉……你是南汉王!”
“嘘——不要这么说。”
王骥眯眼,手中长剑一挥,追击速度又提了两成。
恒王自己不会武功,就有些狼狈了。
他开始朝周尧喊话:“周尧——弟弟——你是我弟弟不是?是就叫这些人停下,放开哥哥,回头哥哥回了周地,必向父皇为你美言!”
周尧没理他。
恒王见这样不行,就改变路线:“周尧!你可知你今日不帮我,我会给你什么!待我回周地,你会一无所有,无地容身,甚至失去身份,永永远远不再是大周皇室的人!”
周尧呵呵。
这是求助不行,改威胁了?
还一无所有无处容身,他现在是质子,本就一无所有无处容身,走到今日,靠的是他周尧自己,而不是父皇兄长!
恒王这是把他当傻子耍么?
看看王骥那对兄弟怎么情分,再看看自己……
周尧觉得自己还真是倒霉。
封姜大手揉了揉周尧的头:“别理他。”
“……嗯。”
因加入两个强力外援,杀气还很浓很重,越明肖不再犹豫,重新发信号,召集了自己这边的人过来,两边两队伍再一次强力碰撞。
方才大家退的稍稍有点不情愿,现在卷土重来,不管是封姜的人,还是凌天帮众,个个嗷嗷叫,恨不得一个变仨,弄死对方那群混蛋!
这一次,就不是稍稍势弱或势均力敌了,周尧一方开始碾压恒王队伍。
从士气,到杀意,再到能力,恒王节节败退,不可能胜……
形势一片大好,周尧也就放心了,开始继续自己的思索。
王骥……骥王……
他怎么忘了,在楚地第一次见面时,王珈就提过,他家生意虽在楚地不少,但他本身,是南汉人。
当时王珈只说做生意,没言其它,他也没问,只以为王珈家里是行商的,不想竟然是王室么!
南汉在楚地以前,整个中土的最南端,边缘靠海,常年炎热,喜欢做海上的生意,往内陆发展的少,上辈子各种战乱参与的也少,他一时没留意太多,现在想想,南汉的确有位骥王。
骥王是南汉公主的儿子,冠的不是南汉皇姓,可他实力强悍,不声不响控制了整个南汉,不登基做皇帝,也已跟皇帝没什么两样。
南汉的老皇帝生有几个儿子,但几个儿子好像争权夺位中都死了,偏老皇帝自己活的久,骥王孝顺,并没有篡位……
回想上辈子最后,南汉王正好去世,行丧大殓,骥王的加冕,几乎已无疑问。
原来这位骥王,就是王珈的哥哥么!
算算看,这个阶段,应该正是骥王上位前最艰难的一段时间,王珈提到哥哥失踪了很久,没管他……
现在出现,该是形势稳定下来了?
王珈……王骥……
还真是让他想不到。
周尧想着想着,视线跟着封姜动作转移,不期然看到了闽王,思绪也就飘了过去。
若说王骥是因为疼爱王珈,伸手相助,那闽王呢?
没特殊原因,为何要帮他们?
因为越明肖么?仍然是肖太妃结下的情分?
闽王察觉到周尧视线,轻轻颌首示意。
这下不用任何人提醒,周尧自己也明显感觉到,闽王对他的关注非同一般。
遂形势大稳,下面冲杀已够,不用他们继续努力时,他问闽王:“王爷好似特别关注我?”
闽王想了想,答:“也不是特别关注,只是你长的,很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
“我的救命恩人。”
这个答案真是始料未及。
周尧怔了良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像谁。
他长的一点也不像生母,也不像舅舅,真是没一点像,就连舅舅和生母,也非常不像,好像根本没血缘关系似的。宫人说,他生的三分像大周帝,可比五六分像大周帝的恒王,就差的太远,别人不会关注。
所以……是大周皇室救了闽王?
可这说不通。
若恩人是大周皇室,闽王会偏向与皇家人更加相像的恒王,不会来帮他……
似是看出了周尧眼里疑问,闽王笑道:“她是个女子,并不是皇室中人。”
女人?是谁?
“你同她也不是特别像,可眉眼气质,总有她的影子,尤其笑起来的模样,跟她给人的感觉非常相似。”
眉眼?笑容?
周尧更迷糊了。
他想再问,闽王却不说了,偏过头看封姜:“你叫封姜?哪个封,哪个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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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姜此刻正看着周尧发呆。
闽王的话没说出来前,他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闽王提起救命恩人,是个女人,还同周尧长的像……他眉头皱起,心间一阵狂跳。
可他失态只是片刻,立刻回了神。
“封疆大吏的封,葱姜蒜的姜。”
这介绍,前边有多开阔拔高,后面就有多接地气。
闽王显然也很意外,怔了片刻,方才再说话:“听起来还不错,挺好的名字。”
周尧内心默默抚额:……
这话夸的,亏不亏心。
封姜竟然还厚脸皮的受了,不但受了,他还朗笑着解释:“我年幼时家散,父母双亡,差点长歪,也是遇到个救命恩人,我唤她姑姑,这名字,就是姑姑给起的。”
闽王还对这话题十分感兴趣:“哦?为何取名为姜?”
“因为我姑姑生病失忆,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下厨时看到姜,便决定自己姓姜,叫姜氏,我么,就叫封姜。”
两人一边聊,还一边笑,似乎这话题多么有趣,多么值得聊。
周尧:……
他嘴角甚至开始抽动,差点想质问封姜,这件事你丫不是藏的深,同谁也不会轻易说么!
要不是悬崖遇险,你只怕现在还不会同我交心,现在倒好,跟闽王就随便说了?
周尧觉得,世事不是一般的讽刺。
……
形势一片大好,周尧这边休息了,王骥却没停,他抱着王珈,一路追杀恒王。
王珈明明会武功,还很不错,却没一点帮忙的意思,搂着哥哥的脖子,一刻也不离开,还伸出小拳头给哥哥加油鼓劲……顺便指挥。
“哥哥快!马上就逮到那混蛋了!”
“哥哥右边,右边有人来了!”
“哥哥左边,左边有箭!”
“啊啊啊啊有暗器从后边来了!”
也难为王骥的控制力,如此魔音穿耳加瞎指挥,他竟没一抖手把王珈给扔了,还能判断准确,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顺便揉揉王珈的头,目光亲昵,眼神宠溺:“小珈干的好,哥哥全靠你才能走这么好。”
王珈挺起小胸膛:“嗯!”
他还目光炯炯看着四周,准备更大声,更迅速的提醒哥哥各种危机!
王骥武功路数跟一般人很不一样,不像中土正统,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恒王的死士武功都不差,但应对这种非常吃力,数量一个个减少,恒王也就越来越狼狈。
迫不得已,他使了大招。
他开始放毒,各种毒。
带毒的暗器,毒粉,毒烟,有什么放什么。
王骥立刻带着王珈飞远避开。
趁着这时机,恒王继续逃命。
王骥待要继续追,王珈拉住了他:“哥哥,不要了。”
“不是想他死?”王骥微微笑着拍了拍王珈的背,“一会儿就好,相信哥哥,嗯?”
王珈缩在王骥怀里,声音软软的,轻轻的。
“我自是相信哥哥的,可毒这种东西太阴损,哥哥没必要冒险……哥哥今日没带人,打的匆促,下回多带些人,直接把那混蛋怼死就行,只让他多活几天罢了,我又不小气……”
王骥便也没再追,捏了捏王珈的鼻子:“行行,你不小气,我们小珈最大度了。”
“那是!”
王珈再次得瑟。
恒王见自己跑出这么远,那人还没追过来,就明白,自己躲过了这一劫。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跳的怦怦的,特别快。
天机楼盛会极为危险,他知道,为此带了几乎所有人手过来,自认万无一失,非常有信心,没想到事实比他想象的更残酷……
他得收敛。
不然只怕到了下一次,他不会这么轻易脱身。
……
周尧这边,危机过后,队伍散开,大家也累了,聚在一起休整。
在王珈的提问下,周尧和封姜知道了,原来王骥与闽王是好友,嗯,二十年的岁数相差,也可以被称为是忘年交。
如周尧猜测的一样,王骥前两年在南汉受到了大危机,情况很是惊险,他不得不把王珈赶走,并严令王珈不准回南汉,自己一个人撑着大局,稳住形势……
他不想任何意外发生,所以一直没联系王珈。但他暗中派了死士保护,王珈在哪里,干了什么,他全部都知道。这次来越国,就是国内危机解决,形势稳定,前来找王珈。
他又是解释,又是哄劝,王珈还是闹小脾气,觉得他不对:“有困难可以说出来么,难道我就是个废物,一点忙都不能帮的?”
“就算怎么都不愿意我在南汉,可以好好说么,为什么偏要吵架,把我气走?”
“还一直不写信,不出现……”
王珈又开始叭嗒叭嗒掉眼泪。
王骥看着,眼神温柔又心疼,感觉心都好像要碎了。
“对不起,我的错,以后一定改,好不好?”
王珈拍开他的手,眼睛瞪的圆圆,眼底还噙着泪:“那我同周尧一起去闽王府邸找肖太妃时,你在不在!”
王骥怔了一下。
王珈拍着地:“不许撒谎,我都看到你了!你说你来找我,那时不出现,是什么意思!”
王骥苦笑了声:“我那日是刚到越地,一身风尘,胡子还没刮,并不好看——”
“你以为你现在就好看了?”王珈戳戳他的脸,“这么黑!”
王骥叹了口气。
所以也没想见你,想再捂几天么……
谁知这三更半夜的,小家伙眼睛倒是尖,那么远,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他就舍不得走了。
周尧几人看着这对兄弟耍花枪,简直叹为观止。
这也太宠了吧!
还能这样玩?
封姜却沉肃点头,从内里学到了一些经验,准备日后补起来,必须比王骥做的好!
“抱歉,舍弟调皮,这一年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王骥郑重朝周尧封姜,以及越明肖拱手道歉加道谢:“多谢几位照顾,某感激不尽。”
王珈飞着小眼神,特别傲娇:“我才不麻烦,你才麻烦!”这么久,他也腻够哥哥了,凑过去抱住周尧胳膊,“尧尧你别听他的。”
周尧:……
王骥目光暗了暗,方才叹了口气,再次朝周尧道歉,嗯,顺便还朝封姜拱了拱手:“他才十六,还是不懂事,以后某会好好教他的。”
周尧:……
你跟我道歉就好,和封姜是几个意思!
见大家都对自己和王珈很好奇,国内形势也已鲜血清洗,再不会有麻烦,王骥也不玩什么神秘感,干脆说了和王珈的关系。
“虽我同王珈都姓王,但并不沾亲,他不是我亲弟弟,是收养的。”
王珈五岁时父母家人全死了,族人,街坊邻居也没有太富裕的,一两餐饭能接济,养却是养不起的。小孩当时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这家住几天,那家住几天,在族人家里住的最久,但也遭嫌弃最多。
街坊邻居接济王珈,是真的心善,见不得这么小一个孩子活不下去,族人那里,因为同一个姓氏,担着责任呢,不想养,为了名声,也得面子上过的去。
脸色么,就不会多好看。
那时候的王珈很乖,干什么都小心翼翼,被欺负也不敢说,族人想让他干点什么事,他也不敢推,因为不听话会没饭吃。
他经常被族人从这家送到那家,为了表示自己尽了心力,族人们总会说自己的好,养他多难多累,负担多大,说他不乖,不听话。
辗转到最后,他从乖巧听话的小孩,变成了别人嘴里憋着坏,最会装的坏小孩,然后,有一位族人答应长期养他。
这个族人,是个混混,最擅长的,就是偷东西。
小王珈就这么被逼着,走上了歪道……
那一年,王珈七岁,刚开始自己偷东西没多久,就碰到了碰瓷的王骥。
王骥当时身边情势很不好,父母双亡,权力交迭进行的不怎么顺利,养了多年的猫也死了,他心里难受,正抱着死猫想去埋了,就被王珈撞上,猫的尸体掉在了地上。
王珈不是故意的,吓的够呛,圆圆眼睛沁着水,怎么看都跟死去的猫有点像,王骥就说自己的猫因他这一撞摔死了,让他赔。
他哪赔得出来?就讷讷说身上没钱,认真要了王骥名字地址,说会一点点还钱。
他没说偷东西,但王骥后来查到了,这小孩还为了凑钱加快了偷东西频率,因业务不熟练,不小心被人逮了。
那个答应收养他的族人见事大,直接不露面了,人们顺着他身上的纸条,找到了王骥……
王骥把麻烦解决了,顺便把王珈带回家,两个人的孽缘就开始了。
王珈翻着白眼,往周尧身边凑了凑:“你别听他的,他才没那么好,可凶可凶了,一天到晚不带笑的,就会欺负我,列一堆规矩出来,这不能干那不能干,我连喘气都不敢用力,生怕他把我给扔出去!”
“他还不让我吃肉!我刚去他家那几天,饿的皮包骨,眼睛都绿了,他桌子上有那么多肉,就是不给我吃!”
“他到现在还管着我,吃什么要管,喝什么要管,连穿什么,衣服什么颜色,袖角什么花纹,什么时间如厕,他统统都要管!特别坏,特别烦!”
“所以我就造反了!他管我,我就折腾出事惹他生气,看谁更厉害哈哈哈哈——”
……
他在这边控诉,王骥也不生气,只微笑看着他,解下腰间酒囊,一口一口,慢慢抿。
周尧看得出来,这不是生气,这是温情。
当时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遭逢世情冷眼,彼此试探着,慢慢接近,慢慢信任,慢慢依偎,慢慢变成彼此唯一可支撑的力量——肯定非常不容易。
王骥在诸多权力纷争下,成长为如今耀眼的豁达的人,王珈从胆小怕事的乖巧小孩,长成今天恃宠而骄,天不怕地不怕,恩怨分明,富有善良和正气的少年……
可见王珈对王骥影响有多大,王骥对王珈有多宠。
见王珈同周尧蹭的近,十分依赖欢喜的样子,王骥突然问周尧:“他有没有说过一句话,类似你要怎么怎么不好了,不用担心,他偷东西养你?”
周尧一怔,笑了:“说过。”
“他也对我说过。”王骥双目微阖,唇角挂着笑意,“很多次。”
“我希望他一切都好,并不知道他会卷入传国玉玺的麻烦里……”
前前后后发生的意外,他真是始料未及。
王骥眼睛突然睁开,看向周尧,面色严肃认真:“他不怎么乖,老是惹麻烦,但——他是我的命。”
“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从今往后,君但有所使,某定不遗余力,但有所需,某之身家,皆可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