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质子不出现就不出现,一出现就来了俩,还当面怼上,谁都有身份玉佩。
这热闹,可就大了。
和周尧不认识,也没有利益牵扯的人,自然乐的在边看热闹,认识的,脸色就变了。
崔清扬之前一直不想出风头,得空就往后面躲,现在顾不得别的了,挤到人前,看了看商云舒,又看向周尧,满眼都是担心。
他根本不怀疑周尧是假的,除了那块玉佩,他还看到过加盖楚国玉玺的身份文牒。
周尧奉旨入吴地为质子,因身在外,路程选择不得不经过楚地,这在吴国已经不是秘密。没办法,那楚国从楚帝到三位皇子,搞的热闹都太大了。
做为一国皇子,不管在他国借路还是什么,露了脸露了身份,同人家掌权者打个招呼,实乃理所当然。大周皇子身份敏感,纵使周尧不想打招呼,楚帝也不会当做看不到。
玉佩可以造假,而且大周的东西,就算有什么玄机,有什么特殊记号可以分辨真假,吴国的人也不会清楚,但是加盖了楚国玉玺的文牒,却绝不可能是假的。
一国玉玺,哪是那么好造假的?
那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子,一定是假的!
身量体型,五官都和周尧长的那么像,一定有问题。
崔清扬或许不太擅长勾心斗角,但他不傻,别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周尧可怎么办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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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着拳皱着眉……十分想象聪明厉害的表妹。
表妹在这里就好了!一定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没准还能帮周尧的忙!
不愧是吴地最耀眼的君子明珠,崔公子连不高兴皱眉的样子都特别帅。
水榭外,封姜站在一块大石里侧,眸底戾气翻腾,看向商云舒的眼光简直像要杀人。
方超往边上躲了躲。
这种表现,不用谁提醒,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封姜相当嫌弃那冒名顶替的人啊!恨不得现在就蹿出去替周二皇子把人杀了啊!
虽然不知道那落汤鸡是个什么货色,但这一刻,方超对他有些同情。
惹了周二皇子……那样不好搞的人,本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惹了自家头儿……
不赶紧准备棺材纸钱,还愣着干什么?
乖一点,可能还有个全尸。
“呵呵……这蠢货也是天真,就长的像了点,敢搞这种事?”
方超不想自己的生存环境变的恶劣,想随口骂那落汤鸡几句,帮封姜解解气。
谁知一句话说出来,封姜不但没散点气,脸色还更阴了,磨着牙:“这团垃圾哪里和周尧像了!”
板不板,背不直,下巴不敢抬高,眼神里透着虚,眉眼五官没一处好看,没有小哭包身上浑然天成的气质,也没有那种看一眼就想让人想跪,想宣誓效忠服从的气势!
那眼睛里带水的样子丑死了,看一眼就让人想吐。
方超眼睛瞪圆。
他看看周尧,看看落汤鸡,看看落汤鸡,再看周尧……
明明很像啊!
如果两个不站在一起,换了别处,很可能认错。
不过头儿说不像,就不像吧。
方超换了方向建议:“那你要不要过去帮个忙?想办法帮周二皇子证明一下身份。”
封姜身上的戾气瞬间散了。
嗯,也不是散了,而是转化了,带着浓浓幽怨,以及淡淡的委屈。
委……屈?
方超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又揉了揉,可怎么看,头儿的样子还是没变。
这是怎么了?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敢干的人,竟然有一天会觉得委屈?
封姜摸了摸臂间匕首,眼梢垂下去:“他……不需要我帮忙。”
小哭包了解他,他未必不了解小哭包,这小坏蛋做事向来有计划,那团垃圾出现有一会儿了,小哭包从头到尾没一点惊讶,肯定憋着坏呢。
对周尧的心思……
意识到的那一刻起,他就特别想把人绑在身边,哪也别去了,一辈子护着守着,让他只能对他一个人笑,只能对他一个人哭。
可他的小哭包,不是普通人,是大周皇子,有自己的理想,有想做的事。
小哭包的天地很宽广,他可以肖想,却不能破坏。
贸然出去,许会帮了倒忙,坏了事。
凌天霸正嗑着瓜子看着戏,就看到肖明回来了。
“怎么样?”
肖明把茶壶拎过来,倒了杯水,缓缓喝完,续满,再缓缓喝完,接着再续,再喝……
凌天霸看的特别伤眼:“渴了就抬着一气喝啊,这里就你和我,装斯文给谁看啊!”
“这不是装斯文,”肖明表情特别平和,“你不懂。”
凌天霸伸小指挖了挖耳朵,还放到面前,吹了吹:“行了行了,我不懂,就你们讲究多,好吧?你还没回我的话呢,周尧交待给你的事,怎么办了?”
肖明颌首:“找到了几个人,但今天时机不对,查不到更多,得后边想办法了。”
一边说着话,肖明跳到栏杆上,站的旁人高些,更显眼些,看向周尧的方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凌天霸摸着下巴,咂嘴:“你这样,他能明白么?”
肖明鄙视目光斜过来:“当谁都是你呢?”
凌天霸:……
好吧。
……
距离不远,周尧第一时间看到了肖明,意思,也正确领会到了。
该办的事办好了,但这后面可能有的什么,现在查不到。
周尧想了想,笑了。
也行,反正他没准备让商云舒得逞,也没想就在这里把人弄死。
眼神一斜,看到人群外层眯着眼的管黎,他更放心了。
“这么想当大周质子?”他微微笑着,看着商云舒。
商云舒怼回来:“怎么叫想当大周质子,我本来就是!”
他开始有点怀疑,刚刚那一切是不是周尧干的。
可他的计划绝对秘密安全,不可能泄露风声,周尧也不可能知道,而且就算周尧想,一个外来人,没根没基的,怎么可能指使得动这么多贵圈公子哥?
那封信……可能同周尧有关系,但方才一切,不可能。
这么一想,他就又笃定了,商重已那老头不可能出卖他,也不可能前期说好没问题的事突然变卦,肯定是周尧干的!
那么这件事肯定还是有希望,能成的!
也是可怜了商云舒的智商,自以为是,露头不露腚的毛病改不了,能想到商重已的事同周尧有关,竟然觉得事能成,而不是害怕周尧的本事。
能搞得了他认为聪明的不得了的亲爹,还搞不了他?
“好吧,”周尧耸了耸肩,“这大周质子,你来当,正好我也不想干。”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转身抬脚,要离开了!
在场众人差点齐齐伸手,大喊留步。
说好的互怼互撕呢!
说好的大干三百回合呢?
瓜子都拿到手上了,你让我们看这个?
放弃干什么,打啊!揍他啊!上啊!
事情到此地步,吴帝不得不发话了。
“你们俩,到底哪一个才是周尧?”
商云舒十分积极:“自然是我!”
周尧便伸了伸手,指向他:“他说他是就是他喽。质子啊……谁稀罕当?”
他声音并不大,可他说这句话时,话里重音,气息,韵律十分有意思。
他还一边说,一边负着手,看着高远天空。
春日天空深蓝,白云悠悠,有雁鸟展翅掠过,逍遥从容。
众人心底,就有了嘀咕。
之前只顾看热闹了,忘记分析当事人心态。
周尧是质子,也是皇子,是皇子才能当质子,可质子和皇子的待遇地位,可是两码事。
这么说吧,世人谁没做过生成皇子的梦?投个好胎,要什么有什么,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种种好事,谁不愿意想?可梦到当皇子,是美梦,当质子,就是恶梦了,没谁愿意。
质子除了一个皇子称号,什么都没有。
离乡背井,无权无势,故土不能还,故国的人不得接触,许这一生,再没有重起的机会。
而且身在它国,怎会不被人轻视慢怠?
世人最喜欢的游戏,就是看着高在云端的人跌落,过去看一眼,损两句,甚至打骂欺侮,想着皇子不就也这样随便我踩……
人心险恶,大周质子到吴国,即将经历的有很多。
这种事,他们随便想想就知道,周尧怎会不知道?怕是来前路上早就想了千万遍,如果能抛开这一切,重得自由该有多好。
真正的质子,肯定不喜欢这个身份,最好,有多远就走多远。
这世上,同样一个东西,为什么有人特别渴望,恨不得即刻拥有,有些人却无所谓,可以随便扔掉?
想要,是因为你没有,得不到。
不想要,是因为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在乎。
所以这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岂非一目了然?
而且气质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但有些人呢,穿着乞丐服,你都不敢轻视,有些人哪怕穿个龙袍,也像个唱戏的。
两个周尧,谁什么模样,什么气派,什么神态表情,所有人都看的到。
大家目光看看周尧,再看看商云舒,眼睛晶亮,个个心里都有一把称。
周尧的引导很有作用,不仅众人,吴帝的目光都跟着变了。
但没有更多的证据,他不能凭自己感觉就定了谁是周尧。
“身份之事,岂能随意指定?”他非常公正的发问,“你们两个,都来说说,之前在哪里,怎么到吴地的?”
周尧便不走了,转过身,微笑:“回禀皇上,我接到父皇圣旨时,身在宫外,路程不便,只得先入楚地,再入吴国。”
商云舒立刻举手:“我也是!我去了楚国!”
“楚国大皇子待我极不为错,有段时间,我曾借助大皇子府,大皇子府里有位幕僚——”周尧眼梢微翘,话音更缓,似有股温柔之意,“名叫商重已,对我十分‘照顾’。”
商云舒磨着牙,眸底现出杀气,狠狠瞪着周尧:“我、也、是!”
周尧微笑:“可惜他运气不好,死了。”
商云舒嘴里几乎咬出血来:“是,没错,他死了!”
周尧:“楚国局势动荡,耽误了时日,一月底,我方才准备离开。”
“没错,我也是一月底离开的!”
商云舒一边说话,还一边拿眼刀斜周尧,不能让对方这么嚣张了,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怎么我到哪你都知道?看来为了假扮我,你花了不少心思啊!”
他恶人先告状的拦路。
周尧只是看着他笑,没说话。
吴帝就问:“楚地离此不算远,一月底出发,现在都三月中了,为何才到?”
听到这问题,商云舒有点慌,下意识看周尧。
周尧却没说话,只冲他抬了抬下巴,似在示意:不是想表现,我给你机会。
商云舒眼神闪烁,手心起了汗。
他哪知道为什么周尧一月底出发,现在才到!
不过时间这么长……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他拳捏紧,深呼吸:“路上……出了点意外。”
周尧“哦——”了一声:“可是不小心卷进事件,被人追杀?”
商云舒不知道为什么周尧这么问,但很有可能,周尧本人就经历了这些!因为之前他一直学,周尧方才这般讽刺他!
真是蠢呢,就这么把自己行踪给卖了!
商云舒立刻有了底气,故意幽幽叹了口气:“的确是运气不好,着了小人的道。”
周尧:“可还在躲避途中受了伤,腿脚不方便,养了很多时日才好?”
商云舒心里那个美,继续往下编:“是啊,就因为伤的有点重,迟迟不能成行,这才耽误这么久,几日前才到吴地。”
都圆上了!
老子谢谢你啊,周尧!
“当时为避祸,可是藏在了离楚地城都不太远,还未到吴地边界的伏虎山?”
商云舒:“正是!”
回答的真是气吞山河,掷地有声。
至此,周尧成功甩了锅,也很满意。
他眼梢微移,不着痕迹的看向人群外的管黎——
经历对上,细节也有,所以,你现在要杀哪一个呢?
果然,管黎目光已经变了,看向商云舒的视线像淬了毒。
杀他侄儿管金的,就是这个!
商云舒自以为套到了周尧的话,从容又自在的看向周尧:“你呢?可是也遭遇了意外?不会又同我的一模一样吧。”
“不,你误会了,”周尧却否认了,“我只是中途迷了路,走的路线偏了,绕回来花了些工夫,并没有遇到什么祸事。”
他微笑看着商云舒:“倒叫你失望了。”
商云舒:……
怎么回事?
周尧不是经历了那些么?
眼下局面很有些不利,商云舒便想拉外援。
他看向站在吴帝身侧不远处的信王:“前日未时,我曾在街上偶遇信王,信王殿下……当可以为我作证。”
不得不说,商云舒身上还有点优点的。
气质气派,比周尧差的远,周身除了骄奢之气,没一点皇家贵气,可他的眼睛,长的很好。
比之周尧略圆的眼,他的眼睛有些眯,有些弯,天生带着弧度,更有风情,似卷了桃花,眸里如果带上水光,再加一点委屈的样子……很容易让人看的心软。
周尧立刻警惕,信王……吗?
商云舒的靠山,是信王?
信王看着商云舒,似怔了一瞬,方才回神。
吴帝问他:“皇弟认识周尧?”
信王面色严肃的摇了摇头,拱手恭答:“前日在街上,臣弟的确遇到过这位公子,但并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就是大周质子。”
哟呵,打脸了。
众人看向商云舒。
商云舒更委屈了,看向信王的目光透着幽怨,好像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吴帝皱了眉。
他跟大周帝有仇,跟大周帝的儿子没仇,看戏得个趣儿可以,牵扯到自己忠心的弟弟,坏了弟弟名声,却是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再问:“你二人可还有别的东西验证身份?”
商云舒有点伤心:“没有了,就是这些,皇上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周尧……周尧自是有的,身份文牒还没拿出来呢。可眼下如此,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也暂时没有。”
除了商重已,商云舒在吴地有什么帮手,有什么关系,甚至刚刚——故意和信王牵扯,又有什么深意,他都没查清。
还有商重已交待的,那个明显有引导他想法计划行为的大周商人……
他直觉不对,这里面可能有文章。
弄死一个商云舒,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因为莽撞,只记着那点仇,忽略了背后的东西,就麻烦了。
上辈子和这辈子,想对付自己的,单纯就是商重已商云舒这对父子么?
他们背后,有没有站着谁?
周尧决定,借着机会,一气搞清楚。
如果单纯是这对父子作妖,小问题,他已经搞死了当爹的,再搞死一个儿子,有多难?不过让这商云舒多蹦q两天而已。
如果这事并不单纯……他就揪出那个站在暗处的仇人,大家算总账!
崔清扬急的不行,差点蹦出去帮忙喊,提醒周尧你的文牒呢,加盖楚国玉玺的那张!
可惜前面的人太多,他挤不过去……
哭死的心都有了。
方超也有点急,捅了捅封姜胳膊:“你家的小可爱没招了!”
你家的小可爱?
这称呼不错……
封姜唇角扬了扬,不过还是没动:“用不着你操心。”
方超:……
老子这是为了谁!
还不是提醒你去好好表现!你这样是追不到老婆的你知不知道!
两个都没有更多证明,这事就不好办了。
吴帝想了想:“既然如此,就都留下吧。”
商云舒松了口气。
“哪日有更多证据,能分出真假,就把假的杀了,治欺君之罪。”
商云舒:……!
要了命了要了命了……这事没完,他必须努力,耗也要把对面那个耗死!
他看向周尧的目光充满斗志。
周尧却只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往外走。
这一定是怕了!怕了他了!
商云舒对于自己没输了气势的行为,非常满意,可再一眼看去,周尧正在无人看到的死角,笑吟吟看着他,同时手掌在颈间比了比。
竟然敢威胁他!
商云舒一口气噎在喉间,差点吐了血。
面色正狰狞间,不小心看到了信王。
信王正朝他的方向看。
商云舒立刻一个变脸,眼睛里还埋着泪,脸上却已坚强的笑了。
笑中带泪,最具杀伤性的武器。
信王仍然只是怔了怔,之后只是轻轻一叹,就皱着眉转身离开了。
一场热闹,到这便完了。
商云舒自以为获得了巨大胜利,实则他的每一个表现,都被周尧对比的惨不忍睹。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谁是真正的皇子贵人,谁又是沐猴而冠,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点明说破,不过是想看个热闹笑话。
这个效果,周尧相当满意。
人群散后,凌天霸蹿过来,冲着周尧竖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啊!先重重打击那假货,摧毁其精心准备的东西,让他吐血,再给块假糖,让他欢天喜地照着你的剧本往下演,还不知道自己可怜——”
凌天霸一边夸周尧,一边心里想,这辈子也不要得罪尧哥!
他为兄弟们找了个无比强大的靠山,他也是功臣啊!
这眼光好的,也是没谁了!
周尧微笑着压了压手:“低调,低调。”
凌天霸就嘿嘿的笑,一边笑还一边搓手:“我和笑笑的事,肯定没问题吧?”
尧哥这么大本事呢!
周尧斜了他一眼:“你说呢?”
“那必须肯定行啊!”凌天霸殷勤的推开肖明,让他让开路给周尧过,“我尧哥是谁!”
周尧“唔”了一声,懒洋洋道:“看你以后表现。”
“我一定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