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凌天霸站在周尧面前,狂拍大腿,笑的停不下来。
“娘喂,尧哥你从哪找来的活宝,这心性不行啊!瞧着人家贵公子把地盘占了,那姓商的那脸,拉的跟长白山似的,嚼牙都咬碎了!”
“那心里头的话,全写在脸上了,觉得人家出身富贵的公子哥不配使那地方,就他配!这熙和园就该是他家的,该空着等着,只要他用,就得空出来,别人就得麻利溜边歇着!这满园子的青年才俊,跟他比那都是屎,不配出来丢人现眼,只有他,才是夜里的萤火虫,合该众人瞩目!”
“这是谁家惯出来的熊孩子?皇家养儿子也没有这么教的吧,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老子今年一整年,就靠这个笑话活着了!”
周尧担心离近了,被商云舒看到,影响计划部署,所以一直在外边,大体事件发展,顺不顺利全能知道,可是细节,就不清楚了。
听凌天霸这么说,他也忍不住笑了,若有所思:“这商云舒,竟这般蠢?”
“可不就是蠢么,蠢的都没药救了!”
凌天霸说着说着,哼了一声,眼神阴恻恻,声音也阴恻恻:“贱成这样,还想欺负你,要我说周尧,咱别费那事了,折腾个什么?我悄悄的去,把他做掉——怎么样?”
说话间还以手比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保证没人知道!”
周尧斜了他一眼:“杀人就爽了?”
“那当然!看的多碍眼!”
“这样挤兑他,看着他憋屈,偏偏他无能为力,连谁干的都不知道,不够爽?”
“这个……好像也有点爽——”凌天霸摸摸后脑勺,“还挺好笑!”
转过弯来,他虎目睁圆看着周尧,嘿嘿的笑,挺有几分猥琐:“还别说,你们聪明人收拾人的办法,没刀口不流血,但是特别损啊!”
周尧拳抵鼻前,咳了一声:“——嗯?”
凌天霸赶紧改口:“不损不损,是他们活该!那什么,你继续歇着,我再去帮你盯着场子,保证把那蠢蛋玩的……叫他后悔想这一出!”
说着话,他就要走。
周尧在背后叮嘱:“别忘了帮我留心,他都和谁走的近——”
“知道了!”
凌天霸没回头,只手抬起来挥了挥。
接下来,商云舒继续憋屈。
水榭被占,第一个计划显然已经行不通。
《凤求凰》清音一出,技术娴熟,感情丰沛,吸引了不少人过来,风头出尽。就算他想换个地方,以更加出尘的姿态,更加精妙的琴曲表演,也已是拾人牙慧,落人下风,新意全无,不但不会被人喜欢追捧,还会被轻视慢怠。
只得忍痛放弃。
但是没关系,他还有第二招!
他写的字很漂亮!
这里时机已失,就再寻它路,尽快找个其它场所,重新好好聚睛表演一番——
可这些事,准备起来需要时间,过度也要自然无痕,不能让人看出心机,时间上,就得慢一点了。
就当自己人传来信号,一切准备就绪,可以投入表演时——
水榭又出幺蛾子了!
那弹琴的公子哥吸引来一大片人,受尽追捧称赞,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特别欢快,有聊琴音清技的,有聊意境清远的,不知道人群里谁那么有创意,突然提起另一个建议。
琴棋书画,文人四友,大家都是青年才俊,有教|养有学识的人,今天碰着了,有高人秀琴技,大家就不手痒,也来玩一遭?
小弟本事不行,不敢跟各位高人较量切磋,愿抛砖引玉,借地甩膀子秀草书一幅!
这个年轻公子哥相貌并不多出色,脸有点黑,身材还有些胖,但一手草书写的特别漂亮,潇洒灵动,一写出来,众人无不鼓掌叫好。
他开了头,别人就忍不住了,小小水榭立刻热闹起来,大家积极踊跃参与,抬腕举笔,篆书,隶书,楷书,行书,要什么有什么,你想不到的,很难练成的字体都有!
他们还不仅仅写字,一边写着字,一边诗啊词啊赋啊的就作上了,赞春光,谢皇恩,再隐隐流露下对公主的欣赏仰慕……可谓才气纵横。
大家兴致一起来,思维就发散了。
有写字的,就有画画的。
水榭边架上画架,各贵公子哥挽起袖子,白皙修长手指举起画笔,神色严肃的调着颜料,很快,各种绚烂春景跃然纸上,精彩纷呈。
琴,书,画都有了,就差一个棋。
有擅于此道的赶紧招呼下人去拿棋盘棋子,都是一个贵圈的,彼此都很了解,找对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很快,水榭往外,木质长廊上,坐满了对弈的人。
认真的人最美。
这些青年才俊本就是大家门户培养出来的,能送来参选驸马,长相肯定也不会太差,气质,风采都不缺,再一认真起来,可谓贵气飘飘,气质无两,让在外围观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打扰了这群才子们的思路!
气氛一起,人群里你传我我传你,很快,几乎所有身份贵重的人都知道了这热闹,不光长乐公主,就连吴帝,也被好奇的人群簇拥着来了。
所有人,目光欣赏之处是水榭里的青年才俊,嘴里溢美之词不断的,也是那帮青年才俊!
商云舒气的……真是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
今天这运气,简直日了狗了!
他想在水榭展示琴技,展示自己,结果有人先占了地盘,弹起了琴!
他想算了,改变策略,另换个地方展示书法,结果又被人抢了先!
而且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不但写字炫技,还画画,还下棋,把所有后路全部堵上了!
这下他还能干什么?
他他娘的还能干什么!
当年学过的东西就这么多,本以为够用的!
商重已……那老头又他娘说对了!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总是对的,好吧,怪他当年犯懒,没听那老头子的话,否则现在哪怕表演个骑射,也能出个风头!
商云舒阴着脸瞪着水榭里的人,啃着手指甲,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真的要放弃么?
那老头的信……不知道打哪来的,劝他放弃,可努力了这么久……那老头之前也连连保证说没问题,计划非常可行,突然这么改口,真的是觉得危险?还是因为那老头要死了,担心自己一个人不行,故意吓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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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总觉得他不行。
虽然平日里很是慈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他不傻,他感觉的出来,那老头瞧不上他。
明明他很聪明,见过的人都夸,了不得的大人物都对他另眼相看,偏那老头总叨叨咕咕各种嫌弃,说这样不可以那样不能做,好像他还是个几岁的娃娃,不能让人放开手,一不注意,就摔碎了。
他有些不甘心。
他想证明自己可以。
他也想走到这条路的最终,看一看那锦绣风景。
没有那老头儿,他一个人也可以!
商云舒眯着眼,看着水榭下一片青莲,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他还有最后一招。
这青莲提前做了手脚,能站人,别人总不会知道,不会抢先了吧!
吸引众人目光焦点,所有炫技都是辅助,清俊风采才是重点。
只要他展示出谪仙风采,牢牢拽住了人们视线,再趁机点评些书法画作,言之有物,让大家知道他是有才华的,就行了!
只要他把这一幕演好了,该有的效果,一点都不会少!
商云舒冷眼看着水榭上木质长廊,视线一点点滑过,想好接下来每一个动作,每一步落脚点的位置……
然后他转身,准备迅速给自己整理一下,衣服,面部状态,不行可以打点亮粉,之后,就挤上水榭去!
……
周尧撑着下巴,懒洋洋坐在长亭,一边晒着太阳看远处热闹,一边等着凌天霸。哪成想,这霸王再次出现时,身上都是水,好像下过湖的样子……
对上周尧一脸的诧异,凌天霸抹了把脸:“老子不是好像下过湖,老子是真下湖了!”
周尧微微斜眉,目光落到了水榭下的湖面上。
“底下有东西?”
凌天霸一脸‘这么聪明真是讨厌连关子都卖不了’的嫌弃:“有。”
“是什么?”
“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木棍,撑着一个简单木板,就在那片莲叶下——”凌天霸指了指水榭长廊下,往西四五步远的一片青莲叶子,“不过不怎么结实,承重也不行,你这样的,顶多在上面站一站,我这样的,上去就不行,那玩意儿一准得折。”
凌天霸扎起马步,双手缓慢的划了个半圆,闭上眼,内息循环,运起内功,很快,身上开始冒出一团团蒸汽,不仅皮肤衣服,连头发都迅速干了!
周尧看的叹为观止,十分羡慕。
武功……真是个好东西。
可惜他没有。
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我的天霸大帮主,很帅嘛!”
“那是!”
凌天霸得瑟的扬了扬眉,跨两步,坐到亭子里,周尧对面的栏杆上。
周尧问他:“怎么发现的?”
“我就瞅着那姓商的小子不对劲,受了打击,脸色变幻正常,后槽牙碎完了正常,可阴恻恻的总盯着那一个地方看——不正常,肯定有问题。我就悄悄下水看了看。”
凌天霸嘿嘿笑的直贼:“你猜怎么着?还真叫我找着了!那东西是新搭起来的,肯定就这几天,嗯,超不过三天,痕迹很新,东西用的简单,搭的也简单,也就是一站的工夫,受力之后,那小架子肯定立马就塌,堆落到湖底,一点痕迹都不带留的,谁要是想再一试,且等着落水吧!”
说完,凌天霸摸着下巴啧了一声,评价道:“要不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这蠢货有心眼起来,还挺有创意。”
周尧看着湖面,若有所思。
“那姓商的学女人,梳头理衣涂脂抹粉去了,你瞅着,一会儿回来,他铁定往那边去,做出个被挤下去的假象,然后好好站在青莲上,显的自己辣么特殊……”
凌天霸嘿嘿的笑,凑近周尧:“你等着,一会儿他要表演的时候,我就用内劲把那小木架子打折了,让他‘扑通——’一声落水,溅起完美水花,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周尧:“你刚刚下水,怎么没顺便弄折?”
“那不够爽嘛,像你说的,要给对方点甜头,让他抱有希望信心,再表演,从云头跌落到泥里,才够痛快么!”凌天霸摆着脑袋,眯着眼,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而且我看了,走到长廊某个角度,能隐隐约约看到那木架子,要是那姓商的走上去,发现不对,不想表演了怎么办?好戏我就瞧不着了!”
“周尧你放心,我的暗器功夫特别好,保证又准又好,没有人能发现!”
周尧想了想,突然弯唇笑了。
“不用了。”
凌天霸眼睛睁圆:“啊?”他十分惊讶,“不搞那姓商的了?”
“不,咱们换个搞法。”
周尧勾了勾手指,让凌天霸凑近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凌天霸“噗——”一声,差点笑出口水:“你牛!还是你厉害!”
周尧赶紧后退,嫌弃的避开口水射程:“那我一会儿等着你和商云舒的完美配合表演。”
“没问题!”凌天霸拍胸脯打包票,“你就瞧好吧!”
……
接下来,商云舒那边紧锣密鼓,各种紧张的准备进行中,周尧和凌天霸安排好一切,舒舒服服的晒着春日暖阳,等待即将开幕的大戏。
嗯,凌天霸还手脚特别利索,不知打哪顺来了壶酒,并数干果冷盘。
边吃边看,着实享受。
“来了来了!那姓商的出来了!”
凌天霸看到商云舒身影从人群里露出来,比周尧还兴奋。
周尧嗯了一声,看着商云舒慢慢往前走。
熙和园是皇家园林,奢华大气,每处景致都够精美,够开阔,这水榭,面积自然也是不小。青年才俊们聚在水榭最中间最里面的超大平台上表演,吴帝,公主等大人物坐在对面视野最好,距离也足够近的观景凉亭欣赏,有那想上前凑热闹,却又对自己才华没那么自信的,溜边站在长廊外侧,流着口水看。
所以人群并不挤。
商云舒想走过去,也并不难。
但他走到长廊边,人群最前面,和平台通道相连的地方,就没再动了。
他在等一个时机。
写字作诗作词都是技术活儿,画画也是,慢工出好活。对奕呢,黑白棋子一颗颗下,想要打一场精彩好局,最后分出胜负,也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水榭上其实很安静,不安静的,是它处围观群众。
很快,一盏茶时间过去。
有个贵公子的画好了。
画的是湖面春景。
平静湖面,青莲微摆,叶下鱼儿若隐若现,对面凉亭六角飞檐,工艺精致,大片繁花在侧簇拥,沐着阳光,绽出春日绚烂……着色明艳,意境通巧,留白高妙,哪怕不懂的人看了,也会赞一声:好画!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画成之际,突然飞来几只蝴蝶,袅袅婷婷翩翩而来,落到了画上。
这太让人惊讶,也太震撼了。
“蝴蝶!”
“李兄的画栩栩如生,引来了蝴蝶!”
立刻,有人喊破。
此等奇景难得一见,众人无不放下手边正忙的事,挤到前面去看。
崔清扬就在这群人里,但是很无奈,他为了不出风头,这一轮里根本没有表演,站的也略靠后,当时是觉得省事,不引人注意,现在想挤到前面仔细看画,就难了。
他身前身侧,都有无数人影!
商云舒眼睛眯起,就是现在!
凌天霸狂拽周尧袖子:“动了动了他动了!”
周尧:……“你别看太兴奋了,忘记动手。”
“怎么可能!”
凌天霸捡了几颗花生米握在手里,直起身,盯着水榭的方向。
商云舒随着人流往前挤,眼珠转着,瞅着工夫就要往一旁歪——
突然脚底一滑,像踩到什么东西,身形控制不住,旁边又有个人急着往前,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他根本停不下来,跟着惯性往前,往斜里去,越过了那青莲叶!
而且没个使力的地方,伸手拽人也没拽住,直直向拐角湖面冲去——
崔清扬则遇到了另一桩意外。
他正往前挤着冲着呢,不知怎的,右膝弯一痛,左脚跟跟着一麻,像是被谁用什么东西踢到了,他难以控制身形,直接转了个身,往湖面上扑——
围观群众们,又看到了一出好戏。
两位公子被挤下了水榭长廊。
一位,穿着白色衫袍,十分朴素。
另一位,穿着青衫罩纱,色极青,纱极浅,阳光下似有灿灿光点银辉,十分惹眼。
白色衫袍普通的这位,大家都认识,城里有名的俊公子,崔清扬,他蠢兮兮的跌出栏杆,落到了一片青莲之上。
所有人,连他自己都叫糟了,狼狈的捂住脸,等着扑通一声,成为落汤鸡的瞬间。
可是竟然!那片青莲叶竟然承住了他!
青莲只是晃了晃,水面荡出几圈涟漪,就稳稳的停住了。崔清扬站在上面,一脸懵圈,反应过来,还又蠢又萌的弯身摸了下水面。确定自己真的没事,他眉目舒展,莞尔一笑。
他本就眉眼极为精致,气质俊雅,宛如谪仙,似月光如清泉,怎样美好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这一笑,更不得了!
灿烂阳光,粼粼湖水,静美莲叶,纯真笑颜……
围观众人齐齐倒抽一口气。
朴素的,不想出风头的美少年,不经意间流露的真实美感,比什么都震撼!
与之相比,那位青衫罩衫极为惹眼的公子——
落了水,青衫裹身,与湖水融为一色,分不出你我,浅纱不再能折射阳光,还迅速兜住了湖面脏物,要多显眼有多显眼,头湿发乱,满脸是水,眉眼鼻子糊成一团……
对比效果实在太明显。
崔清扬有多美有多震撼,这位就有多恶心。
商云舒面色惨白,气的发抖。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淹死算了。
他恨自己为什么会水性,如果不会,就不会下意识手脚摆动保持平衡,淹晕在湖里,好歹能保住点面子,现在怎么办!
那个站在青莲上面的少年真的很美很飘逸很惹眼,可这一切,应该是他的!
他苦心计划多时,才有今天的机会,为什么又有人来截他的胡……还把他对比的如此惨烈!
为什么!
“娘喂——”凌天霸假模假式捂眼,指缝露的大大,幸灾乐祸,“老子都不忍心看了,太残酷了!”
周尧嘴角高高扬起,很想过去问商云舒一句,好玩么?
你想美美出现,让所有人记住你?
抱歉,这里俊美少年实在太多,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你自然比你好看比你让大家赞服!
这效果,你可还满意?
但是,还没完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