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对封姜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哪怕带着周尧。
他有各种各样的手段混过对方巡查监视圈,巧妙往里冲。
但是今夜……这守卫力量是不是少了点?
封姜抱着周尧在夜色中穿行,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来了天牢的中心地带。
周尧明显也感觉到了,他靠封姜怀里,身体紧绷的像一张弓。他不安的在封姜胸口写字:陷阱?
封姜不是怕痒的人,但这个时候,周尧软软滑滑的小手在自己胸口游动,他突然觉得血气有些上涌。
他将周尧紧紧扣到怀里,让周尧的手不能再作怪……他自己,则伸手到周尧背上,轻轻写了两个字:看看。
温暖大手落在背上的一瞬间,周尧就僵住了。
不让他写,封姜倒写的挺欢!
两个人靠的太近,彼此体温相融,气息相缠……
周尧看着封姜近在咫尺的喉结,耳根有些红。
封姜小心转换着位置,迅速游走了几个方向——
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天牢里,就在今天,住进了三位皇子。
大皇子四皇子都是叱咤朝堂十数年的人物,哪怕最近连番表现不佳被楚帝厌弃,积攒的底牌还是不少的,虽不能让他们走出天牢,活动活动,让他们吃喝用度好点,过的舒服点,还是没问题的。
想要‘活动’好,就不能人多眼杂,巡查布控的人手越往里,数量就得越少么。
再有,琛皇子也在呢。
琛皇子在朝堂上折腾了一阵,看起来繁花似锦,实际半点不结实,没什么用,但他有个权力无上的亲爹啊。亲口将儿子关到这里,楚帝也心痛,但只有这样,让儿子稍稍吃点苦,将来才好做局,才好翻篇重新起势。
当然,楚帝理解的吃苦,和别人不一样。除去皇子服,被关在这里已经是苦大发了,楚帝怎么可能会看着儿子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还住铁笼子?
楚帝特殊照顾,给儿子安排了个单间,各项用度,吃喝消遣,和宫中没什么区别。
皇帝也要脸,干出这些事,就得注意点避人耳目。
两厢一叠加,守卫可不就越来越松,越来越方便么?
你说要是有人趁机作妖怎么办?
当天牢外的禁卫军是干饭的么!
……
周尧跟着封姜一路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两边对比好伤眼啊!
琛皇子吃的是御膳,穿的是宫制好料子衣服,喝的是每年只出几十瓶,唯有楚帝能享受的美酒,嗯,人家住的还是单间,在最里面,私密性好,保卫力量也不差。
大皇子和四皇子呢,吃的是自己手下送来的东西,色香味不一定比不过御膳,但摆盘方式不一样,装的食盒不一样,怎么看怎么差着档次。身上衣服,穿的还是里衣和中衣,脱下皇子常服后剩下的东西。至于为什么……
因为他们住在外侧的‘铁笼子’里,一人一间,毗邻而居,里面虽说什么都齐,但没墙没窗,全是铁栏杆架起来的!
守卫再少,也是有的,‘铁笼子’外面时不时有人经过,两个皇子吃饭,是可以偷偷吃点好的,换了好衣服……就暴露了。
真是有爹的孩子像个宝,没爹的孩子像根草……
周尧觉得楚帝是故意的,故意在收拾大皇子四皇子,让他们敢欺负琛皇子!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封姜找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将周尧搂的紧紧,继续在周尧背上写字:他们其实也有意见。
背上很痒,周尧扭了扭,被封姜捂住了嘴。
封姜这是担心他不小心喊出来?
周尧偏头去看,封姜的眼睛已经转开了,他只能看到他锋利的眉梢,过于冷峻的面部线条。
唯有捂住自己嘴的掌心是热的。
热的就像即将沸腾的水,充满炙热的力量和温度。
封姜手离开的动作,好像慢了一拍。
大皇子四皇子正在互瞪,看对方极不顺眼。
气势绷到一定程度,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先说话了。
“朝堂上跟急眼的鸡似的,上来就啄人,争这怼那,有个屁用!还不是和我一样下了天牢,还他娘关在这铁笼子里,看着那杂种好吃好喝被人殷勤伺候!”
四皇子两手握着铁栅栏,阴鸷眼神直直盯着大皇子的脸,好像恨不得钻过去一口咬死对方似的。
大皇子却没被激起来,淡定的掀了掀眼皮:“谁让你没个有用的爹。”
四皇子气的眼皮直抖,但他也明白,他越气,对方就越是得意。
哪怕一起下了天牢,他们俩还是分出高下!
四皇子松了松手,又重新握住铁栅栏,嗤笑一声:“就你这德性,朝堂上表现,竟然还敢自称隐忍,有耐性,外面人竟然也信。”
大皇子手握成拳,凉凉扫了四皇子一眼:“奉劝你,别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要了。”
“脸面?你觉得我这暴戾弑杀的人,会需要这玩意儿?”四皇子突然找到一个点,眼睛眯起,慢慢说,“是大皇子你,觉得很丢人吧。”
“你是不是后悔了?怎么就没乖乖听你府上那小质子的话?人家虽然是质子,也是正经皇子呢,这种事,自然驾轻就熟,知道用什么样的节奏玩,在哪里收,效果最好。可惜大皇子你呀,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不愿意相信别人……可不就收了苦果?”
四皇子越说,声音越慢,话间带着足足的嘲讽,舌锋之间,似乎能射出利箭,把对方杀的面目全非。
“你不是也污蔑了我,想顺便定局?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骂我?”大皇子终于忍不住,声音里透出几缕寒意。
四皇子眯着眼:“我搞你的不过是小事,你却污我卖国!”
大皇子斜眼看他:“你敢说你半点心思没有?那个‘重宝’,咱们心知肚明,在华源商行失踪那夜,你去抢了吧?”
四皇子神情陡然变的严肃,目光晦暗。
“不同异族它国打交道,怎么会有那么灵通的消息?可惜别人都是有心眼的,让你知道,却不会让你真的得手。”大皇子目光闪烁,颇有些意味深长,“那东西,你没抢到吧……”
“不甘心吧。”
四皇子突然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什么,指着大皇子:“是你!那夜你也在!你坏了我的事!要不就在暗地里观察,你知道东西在哪儿!”
说完,他又皱眉:“不,不对,你要是知道东西在哪儿,为什么还要去重宝拍卖会……”
想了一会儿,他又大笑出声:“不管怎么样,东西定也不在你手里!在你手里你不会是这样子!你也没争过别人!”
“你知道屁!”
大皇子突然站起来,抓着自己这边的栅栏,死死瞪着四皇子:“那东西是重要,楚国应该争取,而且早晚都得是楚国的,但现在它太乍眼,太危险,留下是祸端,你不该去抢!”
“哟,”四皇子轻浮的吹了个口哨,“你还挺高尚,不仅高尚,还实力足,不但能决定那东西去向,还能保证最后它会回你手里?”
大皇子眉间纹路都挤出来,面部表情略有些狰狞:“这是楚国,我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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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倒是好听,”四皇子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整个天牢都有回声了,“为国为民,一切都是为了楚国未来,你敢说你手上没沾着血?无辜人的血?”
“为了赢,一定牺牲是必要的!”大皇子大力拍打着铁栅栏,“没用的人死就死了,并不可惜!只有我赢了,才能重整吏治,去腐生肌,竖立正确的治国韬略,让我的嫡长子继位,名正言顺,大楚永昌!”
四皇子冷笑:“说这么多,还不是觉得自己血脏,不配,想让自己高贵点?奸生子楚留,你其实——很自卑吧。”
大皇子突然捂住耳朵,尖叫出声。
“啊——”
他像个困兽一般,蜷着身体,精神恍惚,眼神发颤:“我没有……我不是……”
“啧,大皇子,你可真可怜。”
四皇子背挺肩直的站着,低头俯视着大皇子,眉梢眼角都得意,仿佛得到了某种难得的胜利一般。
“你就……不可怜么?”大皇子眉眼森森,“为了皇位杀了那么多人,你不怕你死了的娘伤心?你娘,可是人人称道的贤女……”
四皇子这下也被戳到肺管子了,直接扯下腰间玉佩当武器,朝大皇子扔了去过!
“所以我和你这道貌岸然的野种不一样!我娘那么好,那般心善,帮了救了不知道多少人,可最后呢?因为我要做皇子,她就得死!不但她死,我妹妹也要死!我要是不能好好活着,走到最后那个位置,还有什么脸去见我娘,我有什么脸当人哥哥!”
“我杀人杀的理直气壮!这些人都知道我娘的事,甚至受过我娘的恩惠,可我娘被逼死,谁都没说过半句话!别人不把人命当命,我为什么要尊重?没人给我娘一个交待,我给!”
“我告诉你楚留,那个位置,必须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谁敢跟我抢,最好做了死的准备!”
“哈哈哈哈哈——”大皇子突然狂笑,“你以为你死不了么?”
他盯着四皇子,目光阴的像一条毒蛇:“我早就给你下了毒,你活不过今年!”
“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继位,坐享这大好江山吧!”
四皇子目光一厉,面色瞬间狰狞。
不过片刻,他也大笑出声:“你把别人都当傻子呢?太天真!只你会下毒,我不会?我告诉你,我下的毒比你还早,你活不过半年了!”
周尧眼睁睁看着大皇子被气的吐了口血,四皇子看似趾高气昂的回身坐到床边,可背光处,眉低唇颤,其实并不开心。
真是一场闹剧。
两个皇子大吵一架就消停了,各自蒙着被子,不知道是休息,还是调整心情。
封姜便带周尧溜了圈,准备往外走。
他们又一次看到了琛皇子。
琛皇子正在给皇上写信。
他在道歉,说白天错了,太冲动,说出来的话都不是真心,希望皇上原谅……
一封信写的煽情十足,从小时候琐事,写到长大认父,再到未来的计划向往,对父皇的崇拜眷恋一如既往,希望父皇长命百岁,有一天自己老了,七老八十不会动,仍然希望疼爱自己的父皇仍然在。
为表深情,他还专门晾了杯白水,小心滴了几滴在信纸上,当做眼泪。
信写的煽情,琛皇子本人却很严肃淡定,眉梢眼角一丝表情都没有。
……
封姜抱着周尧离开天牢,起纵于月光之下,身影轻灵矫健。
“有没有舒服一点?”
周尧下巴窝在封姜肩膀:“好像……也没有特别开心。”
“这几个人,其实都并不蠢,若不是做了皇子,在别处,许会有一番成绩,”封姜声音里似乎有股惋惜,也有讽刺,“权力,还真是让人面目全非。”
周尧看着封姜背后不断后退的月色,一颗心跟着轻拂的发丝微摆。
“因为太多人以为,权力能让你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