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冒死谏言,撤去琛皇子封号,贬为庶民!”
大皇子声音回荡在朝堂,久久不息。
琛皇子不由退后了半步,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
怪不得今天要撑着上朝,原来是憋着坏呢!
以为拿到了我的把柄?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
天真!
琛皇子给身侧之人使了个眼色。
楚帝听到这件事非常惊讶。
他一直关注着琛皇子成长,告诉琛皇子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他也明确表达了,他的江山,他的楚地,只有琛皇子有资格继承,只有琛皇子才配,琛皇子必须努力学习,担起这一切。
帝王之心,与别的不同,最是自私,只有自己抢别人的东西,自己的东西,哪怕不要,也不能随便给别人。
琛皇子怎么会卖国割地?为什么?
不可能啊!
楚帝第一个想法就是,大皇子在陷害琛皇子。
这样想,一切就顺了……
“琛儿,你怎么说?”
他看向琛皇子,目光看似凶沉,很有压力,实则透着一股安抚味道,好像在说,不要怕,只管说实话,朕给你撑腰!
琛皇子就委委屈屈的跪在了地上:“儿臣不知道大皇子在说什么……”
大皇子唇角露出个冷笑,朝自己人使了个眼色。
的确,他十几天没上朝,看起来好像要死了,势力也岌岌可危,可他十几二十年打造的关系网,怎么会一下子被人破的彻底?这朝堂上,有的是他的人!
立刻有言官站出来,拿着写好的折子:“昨日仙客来酒楼,琛皇子与党项人密会,所言所行,下臣都看到了,已具表于此,今日便是大皇子不提,下臣也愿热血溅玉台,揭露此事,琛皇子,你还敢不认么!”
琛皇子目露寒芒。
此时,琛皇子身侧官员站出,对着那言官就喷:“如今还真是陷害不要成本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想给皇子扣上大帽子,撤封号贬庶民?是我看错了么?这不是咱们大楚的朝堂,是哪处戏台吧!”
“你敢说昨日琛皇子没去过仙客来,没同人密会!”
“如今皇子去哪里吃午饭都是罪名了么?和别人凑巧站在了一个地方,就是密会密谋?”
“讨价还价那般激烈,边陲小城,十万石粮食都说出来了,这不算密会密谋,你教教我,什么才算!”
“是么?说了这些?怎么只你一人为证?哦,我想起来了,四年前你家受过大皇子恩惠,所以现在是在报恩?”
二人当堂吵了起来,一边力证,一边故意往旁的方向拉。
群臣表情不一,心思各异。
琛皇子巴巴看着楚帝,连声说着我没有。
“够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楚帝眼帘阴阴垂下,斜向大皇子,“朕不喜欢听人偏架,只喜欢事实,楚留,你参琛儿卖国,若有证据,便呈上来,若无,就去找,朝堂是议大事的地方,不是给你吵架的菜市场!”
这里头的心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大皇子却丝毫没伤心,仿佛早料到了,他还手一抖,真就拿出了证据!
“这是早在之前,琛皇子还是林琛的时候,儿臣觉得他不对,特意命人跟查的,父皇请看——”他装东西交给太监,再由太监呈给楚帝。
“这些信件,证明了琛皇子与党项人交往之实,全部是琛皇子自己手书,他的字迹,父皇应该能认出来!”
如果说之前揭露的事大家还不意外,都知道,这件事,就大大让朝臣们惊讶了。
竟然有证据!
看来今天,大皇子是要把琛皇子往死里搞了!
这样的话,他们还愣着干什么?
不是琛皇了铁杆,各种心思的人开始转了。
琛皇子根本没想到,这些被他藏的死死的信件竟然被人找到,本人也很惊讶,反应就慢了一拍,正好被楚帝看到……
楚帝面色不好,看向琛皇子满是失望。
这下琛皇子再翻言解释,效果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朝上各种人也站出来,跪地奏报,说昨日仙客来酒楼里的事,他们也看到了,愿意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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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高到一定顶点时,大皇子再次重重叩首:“儿臣冒死谏言,撤去琛皇子封号,贬为庶民!”
他一起头,很多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臣冒死谏言,撤去琛皇子封号,贬为庶民!”
“臣冒死谏言,撤去琛皇子封号,贬为庶民!”
“臣冒死谏言,撤去琛皇子封号,贬为庶民!”
楚帝给气的……
感觉天旋地转的!
他很失望,想不通为什么琛皇子背着他干这件事,但总归是自己儿子,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是想保。
实在证据在,脑子里思路没想到,他便将目光转向了堂上另一个人。
“楚熠,你身体也好了?”
周尧和封姜计划完备,每个人有每个人要做的事,四皇子头一次没和大皇子争锋,也没拉后腿,只是安静等待。现在看终于到自己表演了,立刻站了出来。
“儿臣无能,没找到大哥那样大的事,不过儿臣为国为民的心,也是真的。早前儿臣同样怀疑过还是琛皇子的林琛,并让人跟着查了些线索消息,直至昨日,诸多重要证据方才归档,儿臣不敢慢怠,今日挣扎着上朝,便为此事!”
他从怀里掏出厚厚卷宗,高高扬着手,声音厉厉。
“琛皇子与黑道勾结,密置黑市拍卖会,以丢失的皇家重宝为局,数次挑拨,引我和大皇子自相残杀,他好渔翁得利,尽享好处!”
“诸位不如好好想想,我确与大皇子政见不同,可往年岁月里,可曾如此大打出手,两败俱伤?为何这一次会如此?之后是谁得了利?”
“我这里,有各黑道上的人供言,也有华源商行执事熊清的证言,全部有签名手印,这一切,都是琛皇子干的!”
“琛皇子私吞重宝,犹不知足,不惜做重局引无数人争抢,不惜破坏楚国和平,为上位不择手段!”
“如今我方知晓,他不仅干了这些事,还和党项人密谋?呵,这样的皇子,楚国真要的起么!这样的储君,是想让楚国灭亡么!”
四皇子站出来,他的那部分力量自然跟着站了出来。
朝堂形势陡然反转。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队伍,对琛皇子大声指责,骂人的话翻着花样来……
琛皇子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没有了。
他不是强势发展了那么多天,那么多人发誓上山下海跟着他,从不二心么?怎么……一个都没了?
他那么辛苦,一步步走到现在,做成的堡垒,竟这般塌了?
……
“你说他不倒,谁倒!”
茶楼里,王珈忙的不行,一会儿听最新消息,一会儿和周尧封姜手舞足蹈的讲,拍桌子拍的手心都疼了。
“我要是他亲爹,得当堂气死!老子掏心掏肺对你,把你护的密不透风,什么都想着你,你倒好,竟然敢这样瞒着老子,卖国,私吞重宝和黑道合作,哪一样是一个皇子应该干的?”
王珈啧啧有声:“不过他亲爹对他倒是真好,都这样了,失望透顶了,还想护。”
“明摆着,大皇子四皇子齐齐发力,群臣没一个站在琛皇子这边的,琛皇子今天肯定要倒大霉,不好好治所有人都不答应。逼这么急,皇上要想护住琛皇子,肯定得自己下手重点。”
周尧点了点头:“嗯,不错,你理解的很透彻。”
“还不是你教的好!不然我哪会分析这种朝堂大事?”王珈得意的摸了摸鼻子,摸完,神情就又蔫下来了,“我也就能当个事后诸葛亮,看看想想,哪像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他看向周尧的目光有些幽怨。
封姜突然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
以此方式彰显他的存在感。
还有我呢?
王珈翻了个白眼,没理他,继续粘周尧:“你说褫夺琛皇子封号,将其打入天牢,永不录用……皇上这样,真能护住琛皇子么?大皇子四皇子真能收手?”
“这个……”周尧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
还是得看形势,以及人性。
“那——”
王珈正要说话,门又被敲响,来人又来送消息了。
这次听完,王珈突然哈哈大笑,兴奋的冲过来:“老子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那琛皇子,被皇上罚了,还没押下堂,突然冲皇上吼了起来,说什么到底谁是你儿子,为什么要护着他们!哈哈哈太好笑了,这琛皇子要是死了,一定是蠢死的!”
……
殿上禁卫军把琛皇子拉下去,朝堂上瞬间安静。
楚帝捏了捏眉心,十分心痛。
还是太过溺爱,教的太少了……
琛儿不是不聪明,不是没能力,只是太浮躁了,不够稳重。
一国王者,不是这么当的……
他这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最终到底走向何方?
楚帝脸上沟壑丛重,暮气沉沉,仿佛瞬间老了很多。
今日大戏,本该到此为止。
周尧和封姜设定的所有计划,也是至此,见好就收。
可有的人胃口大,这点意料之中的胜利,实在不能让他兴奋。
“儿臣还有事要奏!”
大皇子率先发力。
楚帝随便的摆了摆手:“说吧。”
心爱的儿子都被搞下去了,旁的,他根本不关心,随下面玩呗。
大皇子将矛头指向了四皇子:“儿臣在查琛皇子与党项人勾结证据之时,凑巧见证了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徐长德幼子,徐风之死。众所周知,徐长德是四皇子的人,而徐风行为,照此前证据,是左相帮琛皇子丢弃的诱饵,徐家两房三代人,跟了不同主子,下场方才如此凄凉。”
“可徐风真是一无所知,被利用么?四皇子真就无辜?”
他锋利视线看向了四皇子。
四皇子眸底阴鸷齐出,心里骂声不断。
枉他顾忌大局,处处谦让大皇子,大皇子竟然又污蔑他!
“这里面,四皇子也插了一脚!他知道这些事,却不阻拦,还做了推手,让徐风帮忙,让琛皇子大胆往前!”
“琛皇子固然有错,罪不容诛,四皇子也脱不开干系!”
……
大皇子摆事实讲道理,还拿出了很多证据,把大大一口锅扣到了四皇子头上。
四皇子怎么会乖乖站着等别人怼不回声?
他其实也早准备了大招,正要放呢!
既然大皇子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大皇子是以什么立场在这里说这些话呢?”他斜斜挑了大皇子一眼。
大皇子很淡定:“自然同你一样,你是什么样的身份立场,我便也是。”
“不见得吧,”四皇子语音幽幽,“我虽不是父皇亲生,却是邓妃家中嫡系,所有人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大皇子呢?不如解释解释,你生父到底是谁?”
大皇子皱眉:“你休要无理取闹。”
“呵,大皇子是怕别人知道吧!”
四皇子突然转身,抖出了个大料:“诸位,咱们这位大皇子,好端端站在这里十几二十年,百官拜首,权力无边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他姓李,实则他姓王!”
“他娘同表哥王黎私通,有了身孕,不敢同人说,骗过所有人,扮成早产,充了李家的孩子!”
“这位大皇子,根本不配站在这里!”
“他只是奸生子!”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
茶楼里,王珈又叫又笑,吼的嗓子都哑了。
“哈哈哈哈——乐死爹了,真是好一场大戏!大皇子和四皇子竟然都憋着劲,要怼对方呢!什么徐风,什么知情,什么身份不配,什么奸生子——哈哈哈哈——”
他一边捂着肚子大笑,一边把桌子拍的啪啪。
“今天没白来,没白来!”
周尧却修眉微挑,同封姜交换了个眼色。
这俩蠢货皇子,画蛇添足,弄巧成拙了。
如果见好就收,那今日之后,必然有大好局面,好生经营,至少能回到从前,可是这样互怼……
楚帝刚刚被逼着收拾了自己的亲儿子,正愁没地方发气,你们得瑟,互相揭短,不就是故意给楚帝送刀么?
果然,没过一会儿,新消息又送来了。
王珈噗噗几声,笑的差点岔气。
“咱们这位皇上真是太有才了!用一副严肃脸,稳重样,勾着大皇子和四皇子说出了更多对方的小辫子,最后才突然变脸,说他们失德无才,罪行诸多,不配做皇子,当下就褫夺了封号,和琛皇子一样贬为庶民,押到天牢里去了!”
这次大戏,真是一波三折,够他笑半辈子了!
周尧和封姜对视,眸底情绪一模一样。
这样也挺好。
他们本就没对大皇子四皇子存在什么幻想,更别提忠心,这俩要这么死了,还省了他们的事。
王珈笑了半天,转过头,发现这俩人谁都没笑。
不但没笑,还淡定喝茶……
“你们不觉得好笑么?怎么没表情?”
封姜三根手指拎着茶盏,眼神睥睨,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慢条斯理开口:“因为啊——”
啊后面半天没东西。
王珈朝他竖了中指,然后期待的看向周尧。
周尧眉眼弯弯,笑容亲切灿烂,颊连酒窝都露出来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大四皇子敢作死,前面自然是死路。
王珈挠了挠脑袋,没明白。
不过有件事他倒是立刻领会了,那就是——
不管周尧还是封姜,都猜到了,最后结果会如此。
王珈抱着胳膊,拧着小眉毛,看看周尧,又看看封姜。
难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周尧猜到便罢,这讨厌的大个子也猜到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除了这回的什么重宝失踪,从来没失过手,从来没造成什么大麻烦,怎么往这俩人跟前一站,对比就那么凶残呢?
……
大朝会已散,再无热闹可看,王珈会了账,三人离开茶楼。
散朝的大人们正好转过宫门,折到正街,一排排的马车,分不清谁是谁。
周尧分不清马车们,马车上的人却能看到他。
远远的,赖齐舒看到熟悉的背影,就掀起了车帘一角。
就是这个瘦削少年,无权无势,身边没有任何可用帮手,竟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楚国朝堂搅的这么乱……
有心机本事的人多了,他却从未见过有这等心机本事的少年。
赖齐舒并没有下车去和周尧打招呼,只是掀着车帘一角,看了周尧良久,直到马车超过这个背影,方才放下车帘。
他做了一个决定。
……
周尧很累。
心累。
他抱着小黑猫坐在庑廊上,看着越来越圆的月亮。
好像有了期待中的发展,可前面的路……依然很长。
且不提传国玉玺,什么胜遇,还有舅舅,只说这大皇子和四皇子……
戏都完了么?会不会知错改过?会不会继续作妖咸鱼翻身?
他要不要提防?
清脆声响,面前地板上滚过一颗石子。
“喵——”
小黑猫猛的就蹿了过去,好像那颗圆石子是什么了不起的新鲜玩意儿。
周尧转过头。
月色流光下,封姜施施然倚着廊柱,唇角弧度勾着几许诱惑:“想去天牢里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