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表现亮眼,气质高华,压下了大皇子四皇子气势,也为自己引来了诸多注视。
众人惜投以“哇哦——”的赞叹目光,大皇子四皇子却赞叹不起来。
他们仿佛吃了屎一样难受。
任何情况下,他们都是人群的焦点,都是他们踩着别人玩,什么时候别人能踩着他们表现了!
两个皇子突然觉得没意思。
一如既往吵个架,磨磨嘴,自己没占到半分好处,反倒便宜了别人……
四皇子率先甩袖子:“懒的管你们这闲事,走了!”
走前,他还不忘暗暗看了周尧一眼,目光停在周尧侧脸时,尤其幽深。
周尧觉得自己脸上的伤有点疼。
大皇子本就想息事宁人,现在坏事的走了,想谁也不敢再搏他的面子:“事发突然,一时难以确定真凶,好在这死者也不是什么无辜之人,不若先行将其装殓,今夜事后再做详查。”
会场管事本来就不想理这档子事,要不是大皇子四皇子两位爷在,涉事人员又确定是大皇子下属,他连问都不带问一声的,如今四皇子不理,大皇子也发了话,他自落的清闲:“贵人说的是,小人这就去办。”
大皇子说完,便也准备带商重已离开。
离开前,他也看了周尧一眼。
同四皇子的威胁不一样,他投来的是和煦的,鼓励好好办事的目光。
嗯,或许还夹着一丝歉然?
周尧想了想,就知道这歉意哪来的了。
大皇子大约认为是商重已杀了小偷,而杀小偷的原因是因与他不睦,想要栽赃。
也所以,他才看到了大皇子之前对商重已的谴责目光。
事不好办,事不顺利,都没关系,但这种关键时候,不能耍小心思内讧,坑自己人。
想来这小偷的死,大皇子也没放在心上。
想用小偷,只是不甘心就这么放了,浪费到手资源,没用上死了,也没什么损失么……
会场管事很快叫人来收敛尸体。
王珈搓着胳膊,一下子跑开老远:“真是晦气!晦气晦气!尧哥,我出去玩了啊,你随意!”
一边说着话,他已经蹿出去,从穿堂侍者托盘里拿了壶酒,大大的喝了一口,冲着牌桌就去了。
看来是想以金钱玩乐来抵消方才不甚愉快的经历。
“好。”
周尧朝王珈挥了挥手,自己却没立刻离开。
他看着会场下人将小偷尸体挪到木板上,小心盖上白布,慢慢的抬出来……
尸身还未僵硬,活动仍自如,遇到不正常动作,跟着颤动非常正常。
经过门口时,下人动作不稳,磕了门框一下,木板倾斜,尸体的手,垂了下来。
周尧再一次看到了尸体的指甲。
极深的紫色,浓郁的成了黑,从指甲根开始往上漫延,指甲缝都躲不过。
指甲缝……
他好像从谁那里看到过类似的画面?
周尧用力想着……
下人已经抬正木板,重新归整好尸体,抬着离开。
周尧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睛缓缓眯起。
他想起来了!
那个任嘉!
发出邀请小偷帖子,让他和封姜还大大争抢了一番的任嘉!
任嘉无意间得了图纸,知道这是好东西,想找图七,又担心有意外,就想找小偷同行帮忙见证,结果因为自己是外地人,找到的中介不靠谱,帖子发多了,引来一场闹剧。而他前脚把帖子发出去,后脚图纸就丢了,所以不敢露头,害怕被抓。
然后事实证明,图纸被徐风拿走了,再然后……便有了今日。
与封姜抢任嘉是夜晚,人抢回来他便交给了大皇子,自己没关注过,所以消息,也是大皇子的人问讯过,他看的卷宗。
按说,他对任嘉不熟。
可重生后,他的记忆力强了很多,有时只一眼,就能记住,没用时不会想起,一旦想用,脑子调动起来,他就能想起来。
他可以肯定,那任嘉,指甲缝是黑色的!
任嘉是个富户少爷,家中从商,大皇子的人问出结果后,还曾去证实,任嘉说的那个家乡,确有他这么一户人家,确是富户,有这么位少爷……
可谁家富户少爷指甲缝是黑的?
任嘉很瘦,非常瘦,瘦的背都有些佝偻,但他绝对没有中毒,所以这指甲缝……应该是简单的脏。脏的沁进皮肉,用力洗都不能一时洗干净,就像土里刨食的佃户的手。
可任嘉说话方式又很符合少爷身份……
周尧双目微阖,脑子里一遍遍过着看过的卷宗。
任嘉的供言,下面人的调查……
良久,他倏的睁眼,满目精光,他知道了,只有这一种可能!
下面人的取证,有个时间问题,任嘉没有撒谎,他家的确是富户,他也的确是少爷,只不过是很久以久。卷宗上并没有查最近的消息,所以任嘉应该是近年家道中落,过的不好。
过的不好,可之前培养的气质仍在,就被人看中,挑出来交易,做了这个局。
图纸是别人故意抛出来的,给小偷的帖子是故意发的,转手到徐风手里,许也不是什么意外……任嘉,只是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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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合了他之前所想!
皇冢重宝不是什么重宝,夹进了传国玉玺,玉玺谁都想要,又很机密,争抢的人聪明,甩锅给了大盗图七。图七被坑,不大高兴,想要揪出人来,可怎么揪呢?江湖上关系够,对传国玉玺却一无所知,查起来有难度,遂,就想了这个局。
说有图纸,再放出联合重宝拍卖……
那群偷抢传国玉玺的人,不管得到还是没得到,都会坐不住。
毕竟谁也不知道玉玺真实模样,有没有藏了什么事……
这图七,还真是聪明!
若说以前只是怀疑,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信息,已经让周尧有七分肯定,这必定就是事实!
所以今夜的什么图纸,什么重宝,都是假的!
而且今夜这局里,图七有帮凶。
这么大事,他一个人不可能完成……
想想外面那一群人的狂热,周尧突然觉得很讽刺,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过,与他无关。
他只管将精力放在观察众人上,那里,才有真正离传国玉玺最近的人!
周尧理清了思路,转头往外走。
会场人多,不管去哪,走起来都快不了,也难免与人擦肩,不小心与人撞上也是正常。
好在大家都知道眼下什么状况,彼此很能体谅,有时间的,停下陪个歉意的笑,碰上没时间走的急的,只要自己没受伤,也不多追究。
周尧就被一个走的急的高个撞了一下。
高个子男人长的像竹竿似的,力气跟体型有点像,都不重,周尧只是晃了一晃,并没有摔倒。看着高个子头也没回,迅速没进人群消失,周尧也只是笑了笑,并没在意。
可等他站好,顺手理衣服……
脸色猛的就变了。
他腰带间,靠近荷包的位置,被塞了张纸条!
高个子已经消失在眼前,追之不及,周尧并没有浪费时间,直接找了处安静所在,将纸条取出,展开——
毛三灭口。兰林春。小心身边之人。
兰林春,是他舅舅的名讳……
所以这张纸条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毛三是被灭口的,因为他舅舅,而这个人,就在他身边,如不妥善处理,可能会同有杀身之祸!
身边……
自己身边还能有谁?
除了大皇子,就是大皇子的人。
所以那小偷就是商重已杀的!
就是不知道,他这动作,是自己本意,还是大皇子示下……
还有这个好心提醒他的人,又是谁?
周尧一点也没怀疑是谁在算计他,不是他妄自菲薄,他现在的位置,并不值得别人费心如此。
将纸条放到烛边引燃烧毁,周尧走出角落,重新回到会场。
可笑他刚刚还在做壁上观,笑话别人不知道在干什么,他自己还不是迷在局里,什么都不知道?
总归……跟着重宝走,总没错。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这上头,他认真看,小心分析,定能知道更多!
……
拍卖还在热场,离重头戏还早着,周尧果断重回最初计划,寻找重宝储藏之地。
今夜所有人都别着劲,想来不少人在找这个地方……他得小心一点。
回到最初位置,脑海里显出地图,周尧边走边思考,很快确定了一个方向。
要走到尽头,得越过中间人群,好像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
想了想,周尧抖抖袖口,从容往前走去。
这一段路搂着楼里姑娘聊天喝酒的比较多。今日醉红楼头牌妙蕊姑娘也在,不过以她的身份地位,只有她挑别人的,没人会不捧着她。
她穿着一袭红纱轻衫,只露了锁骨,漂亮的后颈线条,并没有太多肌肤暴露,只是衣服做的极贴身,腰身往上,每一处身体线条都看的清清楚楚,裙外罩了浅纱,手肘下,腰臀下做出大片弧度,像盛开的花,缠缠绕绕,极为勾人。
“是呢是呢,我妙蕊呀,最喜欢爷您……”
“这酒不行,不够辣,配不上爷的豪迈气概,来人,给换一瓶醉烧刀!”
“吃醋?吃我的醋?唉呀这位爷,你得去好好劝劝你那侄儿了,我这楼里楼外,有过多少客人?要这样吃醋,可是多少都不够他吃的……”
“从良?怎么,爷你要抬我进府?我倒是没意见,典身银子给够就行,就是这以后,爷只能在家,不能往外跟姐姐妹妹们凑了,您真舍得?”
妙蕊腰软的不可思议,像春风拂起的柳条,又像水里游动的小蛇,带上点点媚眼如丝,穿花蝴蝶般,行走在众人间,游刃有余。
“您问我妹蕊喜欢样的?嗯……鸨儿爱钞,姐儿爱俏,我呀,就喜欢嫩出水的小郎君,比如——”
正好,她看到了周尧,展臂一扑,就抱住了周尧胳膊:“这样的!”
她朝周尧抛了个媚眼。
周围立刻一群人起哄:“小子好福气啊!”
“妙蕊今天还没抱过谁呢!”
“啧啧滋味怎么样啊?哈哈哈这还是个雏吧,脸都红了!”
“妙蕊你可真会挑!”
周尧不知道妙蕊为什么挑他扑过来,一度有些懵,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了。
因为妙蕊在抱住他时,轻声说了两个字:当心。
说这话时,眼睛还迅速瞟了下坐在桌边的壮汉。
这壮汉是真的壮,膀大腰圆,一条胳膊都能有妙蕊的腰粗,眸底射着冷光,看向他的视线极为不善。
周尧对妙蕊的印象,都是身价高得人捧,记忆里偶遇的几次,妙蕊总爱调戏他,说有好感,可他不知,这好感竟是真的……
他扶妙蕊站稳,眼色表示知道了,将她送回座位上坐好。
“诸位好雅兴,这是在玩骰子?”
他想随意聊两句,岔开话,再探一探这位壮汉为什么看他不顺眼,谁知大汉丝毫不配合,完全不懂气氛两个字什么意思,当下就开战了。
“官吉?伍老三的姘头?”
周尧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贴子惹的祸。
黑市拍卖会,涉了黑这个字,大皇子就不好正大光明的进,弄来的帖子么,也是借的别人身份,周尧的帖子上,写着的就是官吉。
可他没截面具啊,这人怎么认错的?
他看了眼妙蕊。
妙蕊美眸微垂,恰好落在他腰间。
他腰间,放着进来时的帖子。
所以这壮汉是最早进来的一批,看到侍者验他的贴了?
那找麻烦为什么没早点?
不认识官吉,还要找麻烦也是够了。
他现在用着帖子,帖子的锅,他得背:“所以你找我,还是找他?”
大皇子的帖子是根据事实,谨慎考量,确定本人不会出现,不会有麻烦,方才编出来的,那什么伍老三,肯定不会出现……
“也不打听打听我秃鹰是谁,随随便便就敢劫我的买卖,以为爷找不到你们?要不是爷正有事忙,进来又突然闹肚子,能容你逍遥到这时候?”
壮汉秃鹰说着话,就站了起来,大刀往前一放:“叫你那相好的出来!”把骰盅往前一扔,“给你们一个机会,能赢老子,咱们就坐下好好谈,赢不了……”
他奸笑两声,大手捏住周尧的下巴,目光极为淫邪:“你相好的命归我,你也归我!”
他这一笑,围观众人也回过味来了,跟着哈哈大笑。
“哈哈哈妙蕊你这回看走眼啦!”
“这位是个小相公,不跟你玩的!”
“人家跟你一样,玩男人的!”
周尧:……
这群精虫上脑的混蛋!
他冷着脸,“啪”一声打下了秃鹰的手。
秃鹰笑的更开了:“哟,还挺辣——”
说着话,又要上手摸周尧的脸。
周尧迅速思考。
现在说什么能迅速转变局势?
因为只借了个身份,他并不了解这官吉背后之事,可眼下,是在黑市拍卖会。拍卖会忌讳什么,不想发生什么?参与拍卖会的人,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周尧很快找了个方向,正要冷笑着开口,突然背后一暖,一股熟悉的气息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越过他的肩膀,狠狠捏住了秃鹰手腕。
“想找架,欺负他干什么,找我啊。”
秃鹰眯眼:“你是——”
“不才,伍老三。”
封姜半张面具挂在脸上,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周尧:……
秃鹰立刻甩开膀子,眼睛出奇凶猛:“好!你既敢来,咱们就定个生死!”
封姜不用刻意拗,眼神已经比他凶戾很多,就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还大剌剌拽着周尧坐到他大腿上,懒洋洋抱着,气势也一点没输。
“好吧,随便你,就是别太慢,我一会儿还和我家宝贝儿有事。”
他流氓的捏了下周尧的脸,一脸的‘宝贝乖我这马上就好’。
周尧:……
他真的不想配合这个!
秃鹰被如此无视,气的差点原地爆炸,和封姜订下规矩,抄过骰盅就开始摇。
他们的局很简单,就是简单的比大小,谁甩出来的大谁赢,谁小谁输!
当然,高手摇这个,都是有技巧的。
他们手上劲力可微妙使出或卸下,耳朵也能听声辩位,确保骰子能甩出最大数,也能在对方摇骰,落到桌面那一瞬间悄悄拍桌使力,破坏对方点数……
能玩的花样多了去了。
激战起来,比纯动手打架还痛快。
秃鹰非常有自信,他从小就玩这个,以前还玩不过高手,这几年,基本打遍天下无敌手,怎么可能有人赢他?
结果被狠狠打了脸。
封姜一边抱着周尧,喂周尧喝着茶,单手轻轻松松玩似的转骰盅,随便往桌上一扔,点数就比他大。
而且,他破坏不了对方的点数,每次对方盅落,他暗掌拍向桌面时,力气就像泥牛入海,被什么东西化去了似的,半点不起作用。
他自己摇盅时,也没见对方怎么动,不是喂小情儿喝茶吃东西,就是让小情儿喂他喝茶吃东西,掀开骰盅,点数总是和预想的对不上!
一次输,他不信邪,两次输,可能是意外,次次都输,是人都明白,他栽了!
他技不如人!
“宝贝儿吃饱了?”
周尧拒绝再吃东西,封姜便打了个呵欠,无聊的转着空茶杯看向秃鹰:“怎么样,可是够了?你不够,我家宝贝看你也看够了。”
无话话语,还是姿态,都极为挑衅。
秃鹰脾气不好,直接掀了桌子:“老子看你是活够了!”
他直接动了手。
动手的事,封姜从来不怕,他把周尧放开,还有空摸了摸头……之后才转身,拳头一展,就跟秃鹰打在一处。
两人都没上武器,就空手单拳,你击我挡,拳拳到肉,“砰砰砰”的声音听的人皮肉发麻。
周尧起初有点没明白封姜在玩哪一出。
封姜没必要帮他,也无需浪费精力和人打架。
直到他看到,角落暗处有侍者走出来,皱着眉往这里走,试图维护秩序……
他左思右想,最终认为可能藏有重宝的储藏室,就在那个位置!
他能找到,封姜应该也能找到。
封姜武功高,五感超常,该是发现了这些隐匿在暗处的护卫,而他毫无所知,正欲往这个方向走。
封姜正考虑办法调开护卫,方便进入,他就一头撞上了麻烦。
如此好时机不利用,等什么?
换他,他也不会犹豫!
这边架一开始打,人群立刻惊乱,护卫和侍者们急急过来,维护会场秩序,周尧……则红着脸,跟着人潮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