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西域旧情（三）

卡姆艾逊招呼大家进来坐以后，又让默默罗赶紧给大家奉茶。尽管卡姆艾逊对于大家都很热情，但是谁都感受得到，他对于胡沫的态度尤其恭敬。这一点，就连胡沫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尽管胡沫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准备了，但还是对于卡姆艾逊的反应感到有些诧异。

“艾逊先生，您能不能和我们说一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云喝了一些茶以后，好奇地问到。

“对啊，我也很好想知道。说实话，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寻找我的身世的。看起来，艾逊先生您应该是知道。希望，您能告诉我。”胡沫闻言，也是一脸真诚地问到。

“唉，好吧。本来，我以为这些秘密我再也不会提起，最终随着我一起长埋于地下。可是，看来，这就是神的旨意啊。而你，是应该得到真相的。”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卡姆艾逊听到胡沫这么说点了点头说到。

“先生，请讲。”胡沫点了点头，示意卡姆艾逊说下去。

“嗯，儿子，你也坐吧。说起来，这个秘密也和你有一些关系。”卡姆艾逊点了点头，示意在一旁的默默罗也坐下。默默罗相当诧异，显然他根本没有想到父亲深藏多年的这个大秘密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情。

“刚才这位宋先生提到，艾逊当年本是小勃律朝中重臣，却突然离朝而去，隐匿踪迹。不错，这一点他没说错。但是，他不知道的事，这件事和胡沫小姐还有莫大的关系。”卡姆艾逊点了点头，随着不断地回忆着往事，眼神开始渐渐空洞起来。

“哦？和我有重大的关系？”胡沫没想到，怎么这件事会跟她有很大的关系呢。

“嗯，实际上，你的本名叫赫丽梅尔，达依·赫丽梅尔公主。”卡姆艾逊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到。

“什么，沫儿姐姐是公主？那，她怎么会流落到大唐呢？”孙珽因为惊讶，脱口而出。

“是，是啊，这，这怎么可能呢……”胡沫因为过于惊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当年，老国王执政期间，我在朝中任谏议大夫。实际上那个时候我因为性情耿直，见不得官场上那些龌龊的勾当。虽然当时凭借自己的才学成为朝中重臣，但是早已经厌倦了那种生活。恰逢此时，王妃娜雅诞下一女。小公主出生之时，额头上就有一块殷红色的梅花形胎记。因此，后来王妃给小公主取名叫赫丽梅尔。所以，公主，这也是我为什么能认出你来的原因。”卡姆艾逊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说到。

“这么说，这孩子就是沫儿姐姐了？”秦云兰闻言轻声问到。

“嗯，不错。当时小勃律国外敌觊觎，老国王昏庸，施政无德，真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当是时，王妃娜雅诞下一女，虽然不是男孩，但也足以振奋人心了。本来，大家都很开心。那时候，我曾经见过公主一面。我料定，公主天生异象，必定会给小勃律国带来好运。”卡姆艾逊点了点头，悠悠地说到。

“先生博学多才，这样的说法当时应该是得到了朝中很多人的认可吧？”宋云点了点头，好奇地问到。

“嗯，一开始确实是如此。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一切的变故就在那时候开始了，唉……”卡姆艾逊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似乎一时之间，他有点难以说下去了。

“这，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胡沫见状，着急地问到。

“唉……荒谬啊，荒谬……小公主诞生以后不到十天，本来一直欢欣鼓舞的朝臣们，态度忽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我一向不参与他们的党派斗争，因此在朝中没有结交下什么朋友。因此，一时之间我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后来，就连老国王都开始闷闷不乐起来。那时候，我真的是觉得万分的诧异。”卡姆艾逊长叹了一声，叹息着良久才继续说了下去。

“那，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云皱着眉头，好奇地问到。

“朝臣和老国王态度的突然转变，让我觉得十分奇怪。因此，我开始调查这件事。很快，我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吐蕃来了一个和尚，他说小公主的胎记是不祥之兆。不仅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噩运，而且也许还会给这个国家都带来噩运。说不好，会因此亡国。当时，老国王将信将疑，毕竟是自己的骨血他怎么忍心呢？只是，那吐蕃僧人逼得紧，而老国王又惧怕吐蕃的势力，因此他一时之间也相当为难。”卡姆艾逊叹了口气，苦笑着说到。

“什么？本来是吉祥之相怎么会成了带来噩运？”秦云兰对于这种事似乎相当认同。

“是啊，当时公主不过是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而已。即使，她不能像我预言一般给小勃律国带来好运。也总不至于带来什么噩运啊。把一个国家的兴衰系于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儿身上，岂不可笑？然而让我诧异的是，当时朝野上下居然几乎一致认为那吐蕃僧人的说法有道理。”卡姆艾逊看着因为过于诧异而有些失神的胡沫怜惜的说到。

“可，这，这怎么可能呢？”孙珽皱着眉头，疑惑地问到。

“是啊，当时我心里也是万分惊讶。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他们并不是真的相信那吐蕃僧人的鬼话，只不过是惧怕吐蕃的势力罢了。据说，那僧人似乎与吐蕃的大汗有什么关系。最后，昏庸无能的老国王决定要赐死小公主！唉……”卡姆艾逊说到此处，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赐死？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秦云兰闻言，一直温婉可人的她都差点叫出来了，就更不要说别人有多惊讶了。

“是啊，当时我听说了这件事也是万分诧异。于是，我赶紧上书劝谏。要知道，自古以来，无端赐死王家子孙都是亡国之兆啊。由于朝中各位大臣不断上疏要求老国王尽快赐死小公主，当时我担心老国王不肯回心转意，连上了好几道表章。但是，最后却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卡姆艾逊点了点头，苦笑着说到。

“那，那后来呢？”宋云听到这里，着急地问到。

“后来，没过多久我就听说老国王把小公主赐死了。因为之前我之前直言上谏，加上当时老国王心情也并不好，于是狠狠地谴责了我一番。当时，我心灰意冷，非常失望。我不是在乎老国王对我的责难，我只是对于老国王这种糊涂的行为感到寒心和失望。这让我对于这朝野最后的一点留恋也消失殆尽了，那时候我就想要离开了。不过，我知道，如果我告老还乡，老国王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当时就悄悄离开了，隐姓埋名过了过了这么多年。”卡姆艾逊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到。

“什么？死了？那……”孙珽已经被卡姆艾逊的话彻底弄糊涂了。而胡沫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径直跑了出去。秦云兰本来想追出去，却被宋云拦住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谁都难以接受，就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别急，别急，这事还没有多久。我去朝以后没多久，就听说王妃娜雅在宫中悬梁自尽了。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我心里暗暗觉得不对。王妃的死太过奇怪蹊跷，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怀疑小公主可能并没有死。只有为了这样大的秘密，也只有自己的至亲骨肉才值得王妃以性命相搏啊。现在看来，我一直相信自己的怀疑还是对的。”卡姆艾逊看着胡沫，勉强笑着说到。

“那父亲，这里面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听到这里，默默罗忍不住好奇地问到。

“孩子，你也大了。后面的事情，我也该告诉你了。”卡姆艾逊看着默默罗，满眼的慈爱。

“往后去世不久，小勃律国内就爆发了动乱。当时由于附近国家借势派兵到小勃律境内，局势相当危急，小勃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了。那时候，我已经是心灰意冷，也无意理会这些。但是，就在我寻找落脚之地的途中，经过了一个被战火摧毁的村庄。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就是你我的儿子，默默罗。只是谁也没想到，没过多久，老国王也去世了。新国王即位以后，没过多久倒是平息了那场动乱。”卡姆艾逊看着默默罗满眼都是神情。

“无论如何，您毕竟都是把我养大的人，您永远都是我的父亲。”卡姆默默罗眼圈微微泛红，但还是努力地对卡姆艾逊露出了一抹笑容。

“嗯，我也一样，我的儿子。”卡姆艾逊点了点头，显然是非常欣慰。

“先生，那现在小勃律国的国王是谁？”宋云还算冷静，平静地问到。

“应该是公主的弟弟吧……”卡姆艾逊叹了口气说到。

“以先生所见，新国王为人如何？”宋云点了点头，又接着问到。

“老朽去朝日久，村野匹夫不敢妄谈朝堂之事？但，就我隐居这么多年观察所见。起码，新国王在施政方面是远远强于老国王的。”卡姆艾逊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到。

“多谢先生，天色不早了，不知道今夜可否在此借宿一晚？”宋云点了点头，笑着问到。

“公主大人光降寒舍，蓬荜生辉。艾逊自然是求之不得，诸位安心住下就好。”卡姆艾逊笑了笑，示意默默罗去给大家准备客房。

这一天下来，胡沫一直闷闷不乐。这也难怪，知道了自己这样的身世换成是谁都会觉得难以接受的。孙珽和秦云兰几次都想去劝劝她，但是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只好又咽下了。就这么一直到晚上吃完饭以后，本来应该和胡沫一个房间的秦云兰忽然发现胡沫又不见了。本来，她和孙珽都要去找。但是，宋云拦住了他们，示意他们自己一个人去找就好了。秦云兰想了想，还是接受了宋云的说法。也许，这时候没有人比宋云更应该出现在胡沫面前了。

今天夜里天气还不错，凛冽的寒风虽然寒冷，但也让人多少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宋云找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在村外一个光秃秃的小树林里看见了胡沫的身影。此时，她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树下。在这皎洁的月色下，显得无限的柔弱与落寞，与她平日里一贯刀枪不入的样子完全格格不入。

宋云见状愣了愣，然后就径直走了过去。由于一直在出神地思索着什么事情，一开始胡沫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直到宋云走到了近前，她才意识都有人过来了。胡沫看了看来人，发现是宋云以后，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保持着原来的状态，就那么坐在了那里。宋云见状笑了笑，也坐了过去，

“真想不到，我在长安救下的沫儿居然是公主。”为了调节气氛，宋云故意说得轻松了一点。

“是啊，我也没想到。”胡沫看了宋云一眼苦笑了一下说到。

“你想了一天了，到底在想什么？愤怒？还是委屈？”宋云笑了笑，轻声问到。

“不，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委屈，或者还是该有别的什么情绪。我只是在想，我还要不要再继续去寻找我的身世。这样的情况，注定会是个惨淡的结局。所以，这一切还有意义吗？”胡沫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到。

“沫儿，你甘心吗？”宋云笑了笑，没有回答胡沫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

“我……”胡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甘心吗？应该是不甘心的。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我觉得，你值得一个真相。也许，还能得到一些家人，做人呐，总得有根啊……”宋云笑了笑，温柔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