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凉州悲歌（一）

凉州，塞外苦寒之地。位于祁连山与贺兰山之间。北面与甘州、突厥相交。南面是兰州。鄯州。西面是吐谷浑、大非川。土地肥沃，水草丰茂。有道是，山脉前隔，沙漠后绕。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再加上河西节度使府邸也在此处，如今更是商贾云集，熙熙攘攘。虽然这里是塞外军州，比不上长安、洛阳的繁华，可是也算是别有一派景象了。

太原府的事情解决好了以后，一行人马不停蹄直奔凉州。不过，带到他们赶到的时候，也已近年关了。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由于地处突厥和吐谷浑之间，又辖制着河西走道，各国的商旅、客人在这里络绎不绝。各种各样的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都齐聚于此。再加上岁末年关，大唐的百姓们早就把街道上布置得充满了节日的气息，倒是好一派热闹景象。而那些外来的商旅，使团也是入乡随俗，都穿上了节日里的盛装。如此一来，倒是把这本就热闹喜庆的气氛又推向了另一个高峰。仿佛给这寒冷的严冬，也增添了几分热度。

然而此时的神乌县，却无法完全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近日以来，此地连发怪事。虽说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倒也不免给当地的百姓的心里增添了一丝阴霾。宋云四人一路寻访到达这里的时候，正赶上这样的时候。说起来，其实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想来神乌县，但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个疯道士。那道士见到宋云以后，抚掌大笑。然后就又唱又跳地说了下面的几句——

三水与共并东流，

遁走千里取寇首。

王孙不见旧王去，

夜梦未系当年愁。

之后他顿了一顿，把腰间的酒葫芦拿下来喝了几口，然后就又唱了起来——

天降圣人已东游，

灵鹊失目坠九州。

倒悬未解人先卒，

有心却为无心谋。

然后这疯道士又是一阵大笑，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几个人，一面反复唱着这两首像是诗歌的东西，大笑着离去了。由于宋云之前多次见过这个疯疯癫癫的道人，也知道此人虽然看似疯癫，其实却有些神奇之处。因此，宋云也不敢小看这个疯道士。至于他唱得这莫名其妙的两段“诗歌”，自然也是不能当疯话就那么放过。

但是很快，宋云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诗歌，而是两个字谜。

第一首，三水与共并东流，三水与共，就是三水和共合在一起，这是一个洪字；遁走千里取寇首，走与首合在一起，这是一个道字；王孙不见旧王去，夜梦未系当年愁。这两句合在一起，王孙去掉王，剩下孙。孙再去掉系，那就是子。连起来就是洪道子！

第二首，天降圣人已东游，天降圣人那就应该是天神下凡，也就是神；灵鹊失目坠九州，鹊乃鸟也，鸟失目，即是乌；倒悬未解人先卒，有心却为无心谋。最后这两句还是合在一起看，倒悬未解人先卒。人先卒就是倒下了，也就是说倒悬去掉了倒字，剩下一个悬字。有些却为无心谋。无心谋害了有心，即是悬字无心，那就是县字。连起来又是三个字——神乌县！

当下，宋云把自己的猜想和大家说了一下。众人都表示认同，但是也不敢完全尽信。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宋云特意找到几个老乡打听了一下，此地是不是有一个地方叫神乌县。当得到大家一致的答复以后，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宋云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心惊。想不到，居然真的和自己的推测一般无二。众人听完以后，也是一阵啧啧称奇。

于是，他们就直奔神乌县而去。这一天傍晚，一行四人到了神乌县。这一次，秦云兰也和他们一起来了。虽然不愿意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更不愿意离开自己终于找到的哥哥。不过，宋云也答应她了。只要血枭社这件事一了，他们就还回到太原府，回到妹妹从小长大的地方隐居。这让秦云兰非常兴奋，也非常感动。

四人一进入神乌县以后，就发觉这里不太对劲了。虽然，这里的百姓、客商也在准备着除夕佳节的庆祝活动。但是，却并没有一种十分快乐喜庆的感觉。大伙虽然也强打精神笑着，但是多少还是有些勉为其难的感觉。而街道上，也总是有一些兵丁在巡查。看起来，他们的神色也非常紧张。

“王老板，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兵丁啊？”四人入住了一家叫做万方的客栈以后，宋云疑惑地询问这客栈的老板。

“嗨，要说我还好奇呢，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神乌县了。这不是嘛，神乌县出了一些事情，而凉州是军州，一切要务最高指示都是由驻守在这里的大将军解将军裁定。这里的事情地方官府搞不定了，解将军自然派人来调查了。你说，本来这神乌县就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你们在这个时候来了，我才觉得奇怪。嘿嘿……”王老板一边给几个人倒酒，一边笑嘻嘻地说到。

“原来是这样，那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这个架势，解将军是不是也是有些劳民伤财啊？”宋云看着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兵丁，皱着眉头说到。

“哎呀，可不能这么说。解将军可是个好人，别看他年逾七旬了，身体依然康健如昔。前些日子，还亲自上阵杀敌呢。这还不说，解将军一向是刚正不阿，治军严谨。我们这里的百姓，都很爱戴他。这一次，我们这里无缘无故丢失家禽和一些小动物，后来还有一些人在夜里无故失踪了。虽然后来，他们都被找回来了。但是一个一个，疯疯怔怔的，看来是被吓得不轻。本来，我们还担心官府没法找到背后的元凶，大家都人心惶惶的。自从解将军让解公子带着卫队来调查以后，我们都安心多了。”一提到解将军，这一身肥肉的王老板话就多起来了。

“王老板，您能不能和我们具体说说这怪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点了点头，各有所思。这时候，胡沫幽幽地说到。

“哦，这没有什么问题啊。其实呢，说起来是有些吓人，但又不是多严重的事。这也是这件事奇怪的地方之一。大概是一个月之前吧，有一天早上一户人家发现他们家的两只鸡夜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你也知道，我们这里虽然是县城，但是平素里大家养个鸡鸭鹅狗还是有的。起初，大家也不是很在意。以为，是来了黄皮子之类的野兽。可是，自从那天开始，县里很多人家的家禽小兽就开始遭殃了。再后来，大概是十多天前吧，夜里就开始有人失踪了。不过失踪的人，总是能在第二天早上回来，从来没丢过。只是，回来的人都疯疯怔怔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王老板说到这里，忍不住裹紧了自己的衣服，看来还是有些后怕。

“对了？你刚才提到解公子，是解将军的儿子吗？此人如何？”孙珽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插嘴问到。

“不错，解公子正是解将军的儿子。要说解公子啊，那就更没得说了。解将军虽然是刚正不阿，治军严明。但是，多少是有些行伍之人的急躁和武断。但是，解公子就不一样了。他是文武双全，沉着睿智。考虑问题更加得全面周全，难能可贵的是，他还长得非常俊朗。齿白唇红，目若朗星，真可以说是英气逼人了。只是，他这个人多少有些公子哥脾气，傲气了一些。不过，总得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人了。”王老板的话里全是溢美之词，这让大家对于这位解公子非常好奇。

“王老板，这里的怪事之前调查有什么结果吗？”宋云的话打断了大家的遐想。

“之前官府来调查，并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来。后来，我们这里来了一个道士，说是我们这里妖气浓郁，这才会发生这些怪事。他说，他可以替我们解决这件事。但是，我们必须允许他随意行动。就在我们举棋不定的时候，解公子带着卫队来了。解公子向来不信这些东西，于是不由分说地赶走了那个道士。那个道士倒是也不恼，只是临走的时候看着解公子笑着说他会后悔的。看起来，倒是一脸笃定的样子。可是，解公子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不由分说地，就把他赶走了。还警告他，不许再回来了。”王老板见这几个人一直问东问西的，干脆就坐在了一边陪他们说话了。

“这么说，这个解公子倒还真是有些胆识！”宋云点了点头，喃喃地说到。

“对了，你们打听这些事干嘛啊？”王老板看着大伙，他的话倒是一时把大家都问住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秦云兰赶紧打了个哈哈说到。

“是啊，是啊。王老板之前不是好奇我们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嘛，其实也是因为我们听说了这件事，才特意来看看的。您说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呗。”孙珽闻言也赶紧附和道，想不到他急中生智倒是能说得这么周全。

“哈哈哈……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们几位可是我见过的最有好奇心的人了。哈哈哈……”王老板听完，哈哈大笑说到。

“王老板说笑了……”胡沫陪着笑说到。

“啊，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吃饭吧，然后就好好休息一下，我就不多打扰了。嗯，有好奇心是好事，不过还得注意安全呐！”王老板起身以后，爽朗地说到。

“我想，看那个道士的所作所为倒是不像什么正人君子。不过，这里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奇怪。”见王老板走远了以后，宋云这才沉声说到。

“嗯，你说，那个道士会不会是洪道子啊？”孙珽揉着太阳穴好奇地问到。

“这，还不好说。不过按那个疯道士的说法，我觉得还是十分有可能的。宋云想了想以后，摇了摇头说到。

“那你觉得洪道子说得有道理吗？”胡沫看着宋云问到。

“我也不知道，说实话一到这里，我确实觉得此地有些妖气。但是，要说散发这妖气的妖怪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倒是不是很相信。此地的妖气若隐若现，而且这股妖气中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气息。我现在还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是给我的感觉并不是很邪恶，相反倒是还比较舒服。胡沫，你觉得呢？”宋云看着大伙，摊了摊手说到。

“嗯，我也有类似的感觉。确实是一股妖气，但并不讨厌。相反，还给我一种亲近之感。其实，刚才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胡沫点了点头，这方面的见解，大家都非常相信她的话。见她也是这么说，大家都点了点头。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琴韵看看着大伙愁眉不展的样子，试探着问到。

“我看，我们还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了，你们觉得呢？”孙珽想了想轻声说到。

“嗯，有道理。我看，此地形势颇为复杂。现在，我们又对眼下的事情没有什么了解，这一次我们前往不要随意下什么结论，更不要随意采取什么行动。一但我们哪一步走错了，可能就是一场重大的灾难，记住，不要完全相信你的经验和你的眼睛，但一定要相信你的心！”宋云看着大伙语重心长地说到。

“嗯，敌我难辨。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面对这么混乱的场面呢……”胡沫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到。

“嗯，沫儿姐，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孙珽闻言，也点了点头。

“弥陀佛……”几个人正说话的时候，一声悠扬的佛号从店门口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