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衙役们搜出来的东西,众人显得错愕不安。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愿意相信自己内心隐隐的感觉。就连宋云,都是闭着眼睛,不住地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不过,齐夫人倒是很平静,她看着这些搜出来的东西,居然还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快,衙役们又搜查出了几瓶奇怪的药末,以及一些绳索和尖刀。
“宋兄?这?”余县丞看到这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这怎么可能呢?”秦云兰见到这些以后,再也忍不住叫了出来。
“宋大哥,真的是她吗?”就连一贯冷静的孙珽也是一阵地不可置信。
“不错,她,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奇怪的婆婆,也就是这起童谣凶杀案的凶手,齐夫人。”宋云不忍心再看她,半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到。
“宋兄弟,你能找到我,我很佩服。原本,我没有指望脱罪。只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齐夫人微微一笑,显得异常地平静。
“好,我可以告诉你。从我发现齐相公的死有些蹊跷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宋云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微笑着说到。
“怎么?你就凭这个就认定我是凶手了?”齐夫人看着宋云冷笑着说到。
“当然不是。说实话,虽然一开始我觉得齐相公的死和西域法师的消失,发生在同一时间确实有些蹊跷。但是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奇怪,却并没有怀疑你。直到小苗被害的那天夜里,我才认定了凶手就是你!”齐夫人听到宋云提到了小苗,神色中是无限的凄凉。
“那天夜里,那天夜里你发现什么了?”袁捕头听到这里好奇地问到。
“是啊,是啊,怎么回事啊?”大家听到这里,也七嘴八舌地问到。
“我想,在场的诸位都应该记得。小苗遇害之前,穿上了酱油坊老板的女儿杨小姐的衣服。我们当时都认为她是要冒充杨小姐,替死者赴死。不错,她是要替死者赴死。但是,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死者,反而是为了凶手。”宋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到。
“你是说小苗是为了齐夫人去赴死的?”秦云兰长大了嘴,根本不敢相信。
“难道不是吗?还有别的解释吗?齐夫人每次化妆成老夫人出去杀人,整日待在家里的小苗不可能不知道。事实上,那天夜里小苗来和我们见面时候说的话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傻话。回头想想,她早就已经做好了以自己的性命来唤醒自己母亲良知的决定了。只是可惜啊,齐夫人并没有领会到小苗的意思。或者是,她意识到了,却并不想停手!但是无论如何,母亲毕竟是母亲……”宋云说到这里,注意到齐夫人的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开始有些散乱,于是有意稍微顿了一顿。
“我明白了,是那声尖叫!”听到这里,胡沫忽然眼睛一亮说到。
“不错,我们当时来到土地庙的时候,大火才刚刚起来。孙珽验尸的结果是,小苗也是被毒杀的。我们都清楚,毒杀的人是不可能发出那种响彻夜宵的尖叫的。退一步说,即使小苗是被烧死的,那也应该是连续的呼救或者惨叫,而不是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所以,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声惨叫,是凶手发出来的。”宋云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你是说,那是齐夫人叫出来的?”袁捕头惊讶地问到。
“当然了,除了她还会有谁呢?母性都是相同的,那种声音分明就是雌兽发现幼兽时的哀鸣,凄厉绝望。”宋云点了点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女儿?常言道,虎毒还不食子呢!”余县丞似乎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你错了。齐夫人并没有想杀死小苗,不然她也不会那么痛苦。实际上,那天夜里人头攒动,天色又黑。小苗打扮得和杨姑娘差不多就很容易被认错。而那个时候,齐夫人又要办成佝偻的老太太。她弯着腰不能抬头,又带着一顶白色的假发。因此本来应该认出小苗的她,却并没有认出来。直到她杀了小苗,打算点火的时候,这时候她才看到了自己女儿脸,也因此才惨叫起来!所以,齐夫人本来想杀的是杨姑娘,只是没想到误杀了自己的女儿。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放了那把大火。”宋云摆了摆手纠正了余县丞的错误,神色里也是非常痛苦。
“齐,齐夫人,真的是这样吗?”秦云兰还是无法相信,于是试探着问到。
“啊……小苗,你不该死啊,他们才是该死的人啊……”齐夫人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大家看到齐夫人这样,虽然明知她是连杀几人的凶手,却也还是心生怜悯。因此,大家也是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是,齐夫人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呢?”半晌,齐夫人渐渐平静下来以后,袁捕头才轻声问到。
“唉……这就要说到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了,那就是发生在葛老县令屋子里的那个焦尸案。”宋云叹了口气,露出了一抹苦笑。
“什么?这个案子还与十多年前的焦尸案有关?”袁捕头惊讶地问到。
“我想,应该不只是有关那么简单。可以这么说,今日的种种都是从那里开始的。我说的对吗,齐夫人?”宋云看着齐夫人,只见齐夫人听到宋云说起来那件往事,眼里忽然显出一种母兽般的愤怒之色。
“袁捕头,余县丞。你们去调查那几家受害者的母亲的时候,她们都表示那个西域法师的手上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疤痕对吗?”宋云点了点头,然后又看着袁捕头和余县丞问到,两个人不明就里,只是点了点头。
“有趣的是,通过我的调查得知,齐相公有一只手是六指。”宋云点了点头,看着大家笑着说到。
“于是,我想给大家讲这样一个故事。或者,还是由齐夫人您自己说?”见大家还不是很明白,宋云看着齐夫人问到。不过,齐夫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摇了摇头。宋云点了点头,决定还是由自己说下去。
“那是十八年前的春天,齐荫祖带着他的夫人来到了镇子上。为了生存下去,他们经营了一家小客栈。一开始,一切都还好。可是日子久了,齐荫祖开始不满足于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
他曾经是个演员,是个戏子,过惯了那种在戏台上风光的日子。无奈时运不济,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有心情看戏了。但是,越来越乏味的生活让齐荫祖开始忍无可忍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萌生了一个想法,他要扮成西域法师看看大家的反应。”宋云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什么?齐相公就是那个西域法师?”袁捕头惊讶地问到。
“这一点,应该可以从那道疤印证了。那道疤应该就是他切去第六个指头留下的疤痕吧。”这时候,胡沫幽幽地说到。
“不错,正是这样。起初,齐荫祖只是想以此取乐。但是他精湛的演技再加上惟妙惟肖的化妆让大家都十分相信这个西域法师。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不仅没有人认出来他,反而还这么崇拜他。慢慢地,他开始迷恋上这种感觉。也就是在这期间,他开始借机接触那些大宅门里的少妇。与她们发生肌肤直亲之亲,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一天一起出生了五个年纪相同的孩子的原因。”说到这里,大家早已经是错愕不已了。
“一开始,齐夫人应该是劝过自己的丈夫,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深陷其中了。躲在西域法师这个面具背后给他带来的无限的财富、美色和崇拜使他的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他开始上瘾了,无法自拔,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村民们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对了。一开始,他还能靠蒙骗暂时蒙混过关。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他开始盘算退路。这个天性凉薄的小人决定把他藏在与那些女子密会所用的小木屋里的钱拿走,然后去别的地方再重新开始。不过,他还是无法放弃此地那些丰腴的美人。就在他决定最后一次在与他们见见面的时候,齐夫人发现了那个小木屋。不错,就是那时候西域法师一直暂住的小木屋。”宋云看着大家,缓缓地说到。
“于是,当天夜里,他们发生了决裂的争执。过程中,与齐荫祖欢愉的女子溜走了,只剩下盛怒下的齐夫人和气急败坏的齐荫祖。大概是天意吧,在他们的争执过程中,齐夫人居然失手把齐荫祖杀死了。那时候,她慌了。也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喜欢八卦的葛老县令存现了。是他出的主意,让齐夫人把尸体烧焦。然后,就可以推说是西域法师杀了自己的丈夫。但是从此以后齐夫人的心就已经死了。”宋云说到这里,看了看齐夫人叹了口气说到。
“从此以后,葛老县令就住在了那个小屋里并以此一直讹诈齐夫人。本来,齐夫人也是打算就这么一直抚养女儿长大就算了。但是,随着老村长的不断变本加厉,游小姐被送到京城选秀女以及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孤僻这几件事的不断刺激下。齐夫人心里最后的壁垒也崩塌了,她不明白凭什么自己和自己的女儿要这种命运。她不甘心,她要杀了那些在她看来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当年好大喜功的葛老县令改编的童谣。谁也没想到,这童谣居然可以巧妙地被用在一桩连环凶杀案上。于是,齐夫人顺水推舟,布置了这起童谣童谣凶杀案。我说的对吗,齐夫人?”宋云看着齐夫人,微笑着问到。
“没错,没错,我就是要报仇。哈哈哈……”齐夫人一阵狂笑,两行清泪点点滴落。
“齐夫人……”秦云兰喊了一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其他人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也是说不出话来。他们既为可怜的齐夫人和小苗痛心,也为了这离奇诡谲的案子而惊讶。
“呵呵,你们倒是说说看?这公平吗?是他们,都是他们毁了我和小苗的生活。所以,我要亲手拿回属于我和我女儿小苗的东西!哈哈哈……”齐夫人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然后又是一阵狂笑。宋云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是一阵语塞。
“值得吗?”齐夫人安静下来以后,胡沫忽然幽幽地说到。
“你,你说什么?”齐夫人被胡沫这么一问,似乎有点错愕。
“值得吗?”胡沫依然不动声色地说到。
“为了报仇一切都值得!”齐夫人的神态开始有些病态的感觉了。
“哼,看看你的复仇吧。你杀了一个本来就命不久长的老头,和三个无辜的孩子。我知道,你会说他们才不无辜。可是,这三个孩子里面,有一个是你的女儿小苗!所以,到头来,就算是我们今天不抓你,你到底得到了什么?你说是他们毁了你和小苗的生活。不错,也许他们是毁了你的生活。但是你记住,小苗的生活,就是你一手毁掉的。要不是你一直沉浸在往事中不肯自拔,善良懂事的小苗也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所以,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吧!”谁也没有想到,胡沫突然冷冷地看着齐夫人说了这么一大段话。
“是,是我?啊……小苗,小苗,啊……”胡沫这段话对于齐夫人来说好像兜头一棒,彻底打醒了她。
“唉,现在我还是那个问题。值得吗?”胡沫看她疯疯怔怔的样子一时心软,叹了口气柔声说到。
“值得吗?值得吗?呜呜……”齐夫人没有回答,只是眼神空洞地重复着胡沫的话,然后又是一阵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