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北都往事（六）

“原来是官府来的人，来来来，快请进，快请进。小女子家中只有一人，平日里疏于扫洒，让诸位见笑了。”小兰姑娘灿然一笑，赶紧让大家进来。

宋云点了点头，众人依言跟着小兰姑娘慢慢地走了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孙珽还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而胡沫，就还是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宋云觉得诧异，于是早机会询问了一下胡沫。原来，这女孩就是那天孙珽在街上一件动心的女孩。宋云闻言，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她们俩的举动就那么奇怪了。不过，宋云心中也是暗暗感慨，这世上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妙不可言啊。

小兰姑娘家不大，显得也稍微有些破落。看起来，主人确实是有些疏于打理。可是，对于她这么一个父母早亡，家境一般的年轻女孩来说，勉强度日尚可。让她事无巨细地打理好家事，也实在是难为她了。然而殊为难得的是，院子里虽然有些破落，但是院子里的植被和点缀都颇有一番雅趣。看得出来，这宅院的主人是相当有品味的。

“小兰姑娘，家里就剩你一个人，平日里以何度日啊？”众人一边随着小兰姑娘往堂屋里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哦，想必诸位大人应该知道。我家数代藏书，到了家父那一代，便开了一个小书局。自然，只是卖一些寻常旧书罢了。若是尽数出卖祖上密藏之珍本、孤本，那可就是大罪过了。故此，小兰现在也靠着这小书局聊以度日。”小兰姑娘款步而行，微笑着说到。

“小兰姑娘家学身后，我等佩服的很啊。听说小兰姑娘还懂点拳脚功夫？”袁捕头也不知道是在哪听说的，好奇地问到。

“嗯，小兰幼时对拳脚功夫颇有兴趣。好在爹娘开通，这才学了一些浅薄的功夫。我这点功夫不提也罢，聊以自保而已。不过，家里有这么多的藏书。常言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要是不会点功夫，又要怎么保护这些古籍呢？”小兰姑娘拂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脸颊微微有些绯红，看来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神色中又显得有点落寞。而她这种娇羞落寞之态，让孙珽彻底看得痴了……

众人来到堂屋以后，也都再没有什么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令人欣慰的是，小兰姑娘果然记得这首童谣。她先是给大家上好了热茶和茶点，然后转身就去寻找几年前王老先生收藏的收录了那首童谣的册子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宋云似乎有点了解了孙珽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子一件生情了。这样清雅而又落落大方的女子，恐怕任谁都会动心吧。想到此处，又是不免一阵难过。如果自己的妹妹还活着，大概也应该这般年岁，也该出落成这般楚楚动人的女子了吧……

其余的几个人一边喝茶，一边闲着的。大抵不过都是在感叹，小兰姑娘蕙质兰心，实在是不一般，不知道哪个男人会有那种福气抱得美人归云云。而胡沫，看出了宋云心中的心酸，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就在众人还在闲聊的时候，刚才小兰姑娘消失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听声音，应该就是小兰姑娘没错。众人听到声音以后，赶紧跑了过去。只见，一个一身紧身黑衣，蒙面包头的人手持钢刀逼向小兰姑娘。看来，刚才小兰姑娘在找那本书的时候，遭到了黑衣人的突袭。但是，由于她会一些功夫看看抵住了黑衣人的第一波攻击。不过，照现在这个架势看来。那黑衣人招招出手狠辣，小兰姑娘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要不了多久，小兰姑娘就会惨遭黑衣人的毒手。

看到这里，宋云也来不及多想，一棍隔开了黑衣人直刺而来的钢刀。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兰姑娘赶紧慌乱把脖子上挂着的一个挂坠塞进了衣服里。看来，应该是刚才和黑衣人打斗的时候，激荡而出的。可是，就是这一瞬间的动作，却让宋云一下去愣住了。那黑衣人接下来的攻势，他根本就是视若无睹了。不过，好在这个时候胡沫和袁捕头都反应过来了。两个人合力逼退了黑衣人这一波的攻击。

趁这个空档，胡沫赶紧拍了拍宋云。宋云这才像大梦初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来了。此时局面紧张，众人也来不及深究宋云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三个人又和那黑衣人缠斗了一会，那黑衣人见讨不到什么便宜了。于是，卖了个破绽，飞速离开了。

黑衣人离开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是宋云还是一直有些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过，经过刚才这样一个变故，小兰姑娘似乎对宋云产生了一些兴趣。

“宋大哥，谢谢你刚才救我。不过，不过……”大家重新坐好以后，小兰微笑着说到。不过，说到此处，她似乎有些迟疑。

“不，不过什么？”宋云闻言，瞪大了双眼，急忙问到。由于情绪过于激动，神色不免显得有些恐怖。

“不过，你的功夫，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小兰姑娘虽然被吓到了，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会功夫，见过一些功夫也不足为奇啊。”孙珽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到。显然，他是有些吃醋了。

“不，刚才小兰的功夫你们应该见过了，根本就是泛泛之辈。从小，我就生活在这里，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因此，我见过的功夫并不多。可是，宋大哥的招式我居然会觉得有些眼熟，这才让我觉得好生奇怪……”小兰蕙质兰心，如何不懂孙珽的意思。于是，她看着孙珽笑嘻嘻地说到。这样一来，倒是给孙珽闹了一个大红脸。

“没什么，姑娘博闻强识，多有涉猎。宋某会的也不过是些市井寻常的功夫。也许姑娘在哪里见过，不足为奇……”宋云摆了摆手，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有些黯然。

“哦，是这样……”小兰点了点头，一脸的若有所思的样子。显然，她对于宋云的这种说法并不完全认同。

“哼，想不到这个贼人还真是嚣张。刚才发暗器偷袭文家的老太太不成，现在居然自己跳出来刺杀小兰姑娘了！”袁捕头说着，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在他的之下，出现了这么嚣张的贼人实在是让他很没有面子。不过，袁捕头的这个说法，大家还是认同的。小兰小姐和文家的老夫人的情况非常相似。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年纪大了，一个是独居的少女。但是平日里都是很少与外人接触，更谈不上结仇；而她们两位又同时都是在宋云一行人来到不久以后遇袭的。如果说这个凶手不是为了眼下这个案子来的，或者说不是同一批人的话。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这次来的杀手身手相当不一般，和我们三人之力，也才略略有些优势而已。看来，这个案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背后的隐情，耐人寻味啊。”这时候，宋云已经基本平静下来了。他喝了一口茶以后，冷冷地说到。

“小兰姑娘既然被裹挟进来了，再想出去就很难了，如今，这贼人虽然被我们赶跑了。但是，毕竟还是没有成擒。日后，恐怕还会有动作。小兰姑娘一人独居，实在有些危险。府衙之中，又难以顾及得当。我看，这几日不如你先和这几位兄弟住在一起吧。等风平浪静，你再回来。你看，这样可好？”余县丞思虑周祥，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好啊，好啊，如此甚好。我，我看这个主意不错。”想不到，余县丞这话一说，还不等小兰说话，孙珽先是兴奋地说到。孙珽这个人，平时虽然也算欢脱。但是，像这样不着边际，失了风度的情况，这还是头一次。因此，他这一举动，引得小兰一阵掩嘴偷笑。孙珽见状，这才红了脸反应过来了。

“好了，好了。孙珽你先坐下，此事还要看小兰姑娘的意思才行。”胡沫见状，赶紧出言化解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孙珽坐下以后，感激地看了看她。

“那么，小兰姑娘，你意下如何啊？”余县丞笑眯眯地看着小兰问到。

“如此安排，小兰自是愿意的。只是不知，如此是不是会扰到了几位哥哥姐姐。”小兰玩着自己的发梢，低着头，双颊绯红。

“好啦，就让小兰姑娘跟着我们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宋云，这时忽然轻声说到。宋云这两句话，让所有人都很震惊。谁都知宋云这个人一直都是一副冰冰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是，大家都听得出来。这一次，宋云答应了这个要求的语气似乎还是有点愉快的。果然，今天的宋云实在是太奇怪了。

“好了，好了。小兰姑娘，你给我们说说那个童谣到底是怎么回事？”宋云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表现有些奇怪。于是，也不等别人说干，赶紧把话题又引到了童谣这件事上来了。

“哦，你们看，我找到那本书了。这首童谣在几十年前流行的时候，和现在的版本是不一样的。据说，当时是由一个外来的男子带来的这首童谣。你们看当时的版本是这样的——

麻野雀，落桥下。打的姑娘去买麻。买上麻来她不搓，坐在小溪边喝酒。几杯下肚人就醉，顺着溪水就飘走；

麻野雀，叼野果。打的姑娘去买锅。买上锅来她嫌小，来到树林砍砍柴。扔下铁锅拿柴刀，刀落不见人回来；

麻野雀，飞不停。打的姑娘去买绳。买上绳来她嫌粗，丢到一边睡午觉。睡醒不见情郎面，急得姑娘要上吊。”小兰一边指着书上的记载，一边给大家解释道。

众人围过去看了一下，书上的记载果然如小兰所说。据说，当时创作这首童谣是为了告诉女孩子不可以过于懒惰。虽然这个原始版本还是显得有些诡异，但是这个解释还算是说得过去的。

“这一次时隔将近二十年再次流行起来，让我也很诧异。不过，根据这本书上的记载。我想，这很有可能是葛老县令在背后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当年朝廷来调查这些童谣的时候，就是时任县令的葛老县令接待的他们。而且，你们现在听到的这个版本——

麻野雀，就地滚。打的校尉去买粉。买上粉来他不吃，坐在庙里唱小曲。歌声凄厉曲哀怨，绕梁三日传十里；

麻野雀，落桥下。打的姑娘去买麻。买上麻来她不搓，坐在小溪边喝酒。几杯下肚人就醉，顺着溪水就飘走；

麻野雀，叼野果。打的姑娘去买锅。买上锅来她嫌小，来到树林砍砍柴。扔下铁锅拿柴刀，刀落不见人回来。

正是葛老县令特意派人改动的。你们看，这里有记载的。我想，应该是葛老县令觉得这会让他的名字出现在书里，这才做了这种改动吧。”小兰姑娘看大家都差不多明白了，又接着解释了改动的情况。

“是了是了，这就对了。今天清晨，我就觉得这个歌谣听起来特别奇怪。一般来说，童谣为了让小孩子便于记住会使用尽量简单、押韵、重复的词句。而我们现在听到的这首童谣，后两段都是说姑娘，而第一段竟然说是校尉。现在看来，这里面确实是有问题。”小兰刚一解释完，宋云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

“那这么说，接下来还要再有一个姑娘被杀害？”余县丞听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事实上，他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

“不，我看还不止这样。按道理来说，用流传得更古老的童谣会更容易让人相信这是童谣的诅咒。但是，凶手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用了一个近年来才改编过的版本。我看，这里面还有深意……”这时候，胡沫出言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