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看不到。
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周围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哗啦啦啦,像是水声。
但很快,无数细微的沙沙声吞没了一切,当它们爬上我的脚,我才知道那都是尸虫。
酸麻感又来了。
我再也站不直,只能蹲下来,那些尸虫拼命地往我身上爬,我用力地拍打着,把它们从身上抖开。
“嗬嗬嗬嗬”一个声音在我耳后笑道,微微的冷气直接吹在我耳垂上,我猛地一转身,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呃呃呃呃”有人在我身边喘息着,我用力一挥拳,但那里只有粘稠的空气。
沉重感和疲惫感越来越重,我原本就已经酸麻得无法做出任何动作,这下子连蹲都蹲不住了。
尸虫已经爬到了我的脖颈,但我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像之前的那个梦里那样,我要被它们活生生吃掉了?
我不要!
眼前突然亮起一道闪光,呯地一声,就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开了一枪。
灼热的火焰从我胸前突然迸发,无数团火球惨叫着从我身上跌落,在地上扭动着。以我为中心,一团火球猛然爆发,把周围烧成一团火海。
刺耳的惨叫声充斥着我的耳朵,但我却只感到温暖。
酸麻感也消失了。
小孩的哭声,女人低沉的咒骂,还有尖厉的惨叫,但我突然不再害怕这些东西。
“你来啊!”我对着虚空大声叫道。
黑暗突然散去,我又能看到周围,小玲就在我前面不到五米的地方,脸色苍白地看着我这边,吕大师的鼻孔里又开始出血,老板正顺着山坡往下滚。
他一头栽在地面上,但显然没什么事,仓惶地跳了起来。
“怎么了?”他大声地叫着。“怎么了?”
“我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了!”我对吕大师说道。
整个工地只有一个地方和那坟墓里一样,冰冷、潮湿、完全黑暗,当那些尸虫再一次爬上我的身体,我终于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取水口。
那是整个工程上游两公里处路边的一个天然泉眼,终年有水,工程开工时我们四处寻找水源时,王大有一眼就看中了它。
为了抬高水位并且保证水源不被污染,我们让工人用混凝土把它封了起来,只在下面留了两个出水口。
整个工地、包括项目部在内的饮用水都是从那儿用水管接过来的。
吕大师拖着受伤的身躯和我一起坐车往那里赶,老板打电话通知张金贵从渠道上面调人过去,我们一起把空压机和风镐运了上去。
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看到灰黑偏褐色的的混凝土,那是因为沙料不纯所造成的。但干了以后,看上去很像是三合土的颜色。
我对张金贵说道:“凿开!”
两台风镐一起开动,发出刺耳的噪音,吕小玲扶着吕大师站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很快就被打了出来,没有人敢过去看,我从张金贵的手里拿过电筒,趴在上面。
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了蓝黑色的衣服。
那是我们公司的工作服。
“就在里面!快!”我大声地叫了起来。
好在当初并没有决定把这里搞成永久工程,用的只是毛石混凝土而不是钢筋混凝土,随着孔洞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身躯露了出来,有些人想到自己几天来一直都在喝这样的水,突然趴到旁边吐了起来。
尤其是张金贵,吐得苦胆水都出来了。
吕大师摇了摇头:“难怪,其实它混在食物里早就进入每个人的身体里了。”
孔洞已经足够大了,我趴在洞口一个个把他们拖出来,在最上面的是最后失踪的三个工人,他们昏迷了,但还活着。
然后我看到了高耀,他的半个脸泡在水里,我奋力把他拖出来,张金贵试了试他的颈动脉:“还活着!”
剩下的人我再没力气拖了,看到我没事,张金贵大着胆子把他们也一个个拖了出来,第一批失踪的四个工人里有两个还活着,其他两个死了,但是看上去死得不久。
最后被拖出来的是老万和王大有,他们的身躯已经被泡得发白发胀,细小的尸虫幼体在他们脸上和脖颈的皮肤下面钻来钻去,不断蠕动,让人作呕。
王大有的手紧紧地攥着,但什么都没有。
“现在怎么办?”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吕大师。
“先把昏迷的人救醒,我来超度他们!”
张金贵带着人把高耀他们放平,掐虎口,掐人中,掐得都见血了,但他们依然没有醒来。
吕大师停下诵经过来看了看情况,烧了一道符让他们服下去,但还是没有任何起色。
“得马上把他们送到县医院去!”随后赶来的王科长说道。
他的脸色发白,一下子死了四个人,还死得这么诡异,他完全不知道这份报告该怎么写了。
“不行!”吕大师却摇了摇头。“那邪物现在去什么地方了还不知道,把他们送到县里,万一邪物跟着他们出去了怎么办?”
“那他们死了怎么办?”王科长眼睛里面都是血丝。“已经死了四个,万一这六个又死了,这个黑锅谁来扛?你来还是我来?你怎么和家属交代?因为有鬼所以不能把他们送去抢救?再说了,就算不这么干,你就能保证它出不去?”
“如果有更多的人死了呢?”吕大师问道。
“那不是我的责任,是你的责任!”王科长说道。
他打电话把乡卫生院和派出所的车调了下来,加上谢老板的车和他自己的警车,匆匆把昏迷的人和尸体都送了出去。
吕大师沉默了。
我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走过去问道:“没有办法找到它?”
“我的天眼通功力不够,只能晚上阴气最重的时候用。”
“那我呢?”我问道。
“也要等到那个时候才能帮你把天眼开了,现在不行。”
于是我们只能回项目部休息,吕大师让小玲到河尾村去收黑狗和雄鸡,自己则在车上带来的那些瓶瓶罐罐里挑来挑去,像是在调配什么东西。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突然有许多人从山上下来了。
“你们干什么?”我惊讶地看到他们都背着行李。
“工人们都要走,拦也拦不住。”张金贵说道。“现在都知道山上有厉鬼,谁还敢留下?”
“那你呢?”我追问道,因为他也提着一个行李箱。
“工人都走了,我留着有什么用?”
我知道不能放他们走,但这种阵仗,恐怕谢老板在这里也没办法。
我只能毫无意义地问道:“你们的工钱不要了?”
“工钱能有多少?再说了,赚多少钱都是假的,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张金贵苦笑着摇了摇头。“孙工,我劝你也走吧,为了这种事死在这里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