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这里的,我记得在这里的”
叶微微的手不断的在自己的脚裸上摸着,脚裸上没有,她便在床上找,光板床上一目了然,光秃秃一片。便赤着脚跳到了地上,叶微微喃喃着什么,翻着被自己扔到地上的床铺,她的眼睛有些呆怔怔的,好像失魂一般,根本没有看到旁边的苏姚和安然。
苏姚面色一变,叶微微的样子很不正常,指尖在空中划动一个玄奥的诀窍:“静!”
叶微微脑子里激灵灵像是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了过来:“苏姚。你回来了呀”
叶微微慢慢的转过了脑袋,对着苏姚招呼了一声,语气平静的都不像是叶微微了。
然后:“明明在的,怎么会不见呢”
以为已经清醒的叶微微,嘴里还是在叨念着,甚至半跪在地上床底地下的翻找,那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微微,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好吗?”
苏姚眼中现出了怒火,却还是强制忍着自己的脾气。她过去,强制扶起了还不愿意起来,眼睛在地上四处逡巡的叶微微,温声细语的问道。
叶微微这样子明显不正常,再加上方才屋子中满满的阴气,她确定,一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害了叶微微。
如果让她见到时什么害了叶微微,一定让那个害叶微微这个样子的东西死无葬身之地!
安然皱眉,拍了拍苏姚的肩膀,他一直觉得苏姚待叶微微太过好了,好的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怀疑苏姚的性向。可是,没有想到,苏姚居然会为了叶微微动杀机。
“苏姚?”
叶微微慢慢的回过了神,望着苏姚坚定的全是支持的眼神,又怔怔的望向自己空空的脚裸处:“我,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他”
她梦到。封楚漠在阳光下,一点点粉碎的样子,她梦到,他眼中的遗憾,她梦到,他遥望着远方,喊着那一声微微,她梦到,那一天,他半跪在地上,将那一枚包裹玉石的红色同心结系在她脚裸上时的情境,她梦到,最后一面的时候,男人将一张卡片递到她的手中,郑重而认真的说:以后我养你,以后我会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以后
很多个以后,可是,梦里的叶微微,莫名的觉得,也许曾经让她逃避的,避之唯恐不及的那些以后,再也不会实现了。
不祥的预感如影随形,他会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她想要找出曾经存在的证明,她想要找出,能够让他回来的羁绊。
“我梦到他没了,梦到他消失了,他叫我的名字,这怎么可能,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和我发脾气闹别扭呢,他不是和美女一起走的吗,怎么会做那种梦。一定是和我闹别扭,我没答应他那些傻话,他才藏起来的,我想找那条包裹着玉石的同心结的,找到的话,他一定就知道回来了,苏姚,我心里好难受,怎么办,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他是不是,出事了。”
语无伦次,一下子说相信那些梦,一下子,又不相信,到后来,叶微微有些害怕的用惶惑的语气问着苏姚,她的手紧紧的攥着苏姚的手,苏姚没有再问她什么,只是寥寥数语,苏姚便已经约略明白了些东西,她一时间只怪自己以为没事了,离开叶微微去了那样的地方,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交出去的心,也不是说收就能够收回来的,她不知道叶微微口中的他是谁,却知道,他伤了叶微微的心。余肠圣扛。
苏姚抬起了手,轻轻擦拭起了叶微微脸颊上的泪水,盯着她水润的瞳眸,盯着她眼中深藏的绝望与悲伤,一字一顿:“梦都是反的”
“微微,记住,梦都是反的,所以,别害怕,没事的”
普通人的梦,也许会是反的,可是,有一些人的梦,却是已经发生的过去或者是正在发生的现实,叶微微便是这样一个特异,她曾经拥有很强很强的能力,只是,天生的能力,有时候不是就代表了幸福,苏姚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奶奶临终时说过的话,也没有忘记,为了封印叶微微的灵力,让她平静安乐的度过这一生,叶微微的父母付出了多少。
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而今日,叶微微会冲破封印,只能够是她潜意识中想要知道那个男人在哪里,强烈的情绪波动与渴望,让她的梦与某种冥冥中的联系再度接壤。
苏姚将叶微微的脑袋揽在自己的怀中,感受着胸口处更深沉的濡湿,只觉得心口处一阵阵的抽痛。
微微,你爱上他了你知道吗?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存在,你的梦,也许那个家伙,已经彻底消失了,我该怎么帮你。
叶微微哭泣着,莫名的焦灼,担心,绝望,就只是一个梦,就只是一条丢失的同心结,应该无所谓的,封楚漠是自己离开的,他自己走的,她才不要担心他,可是,泪腺不受控制,眼泪不断流下,就像是要将她倔强了这么多年的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滴落的泪水,一日之间全部流光一般。
一道流光闪过,叶微微的脑袋一软,垂落在了苏姚的肩头,只是,即使是昏迷了,她紧闭的眸子中还是不断的留下泪水。
苏姚一愣。
转眸对上了安然还没有收回去的指尖。
“你做什么!”
苏姚对着安然怒吼。
叶微微,好像就是苏姚的逆鳞一般,安然确定以及肯定,自己会一直讨厌叶微微,冷着脸:“让她睡一觉,安静一会儿,休息一下,随便你怎么想,总之,如果像是你那样没什么用的安抚,估计等会儿她身上的东西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你,你说什么,什么东西,你别胡说八道”
苏姚下意识的将叶微微挡在了身后,用戒备的眼神望着安然。
安然眼神一冷,果然,他就一直奇怪苏姚为什么要找那样东西,那东西虽然神奇,对没有天生灵异的人来说,便是废物,还说只是为了封禁叶微微突然出现的阴阳眼。
安然一边想着一边咬牙,他和苏姚认识了十几年接近二十年,即便两个人总是打打闹闹,互相拆台,他也没有想到,为了叶微微,苏姚居然会这么防备他。
“你认为我胡说八道也好,认为我说中了你心中某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也好,苏姚,你找的那样东西,建议你最好快些用上,否则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叶微微周身,一层浅浅的白芒若有似无的浮现,她面颊上不断滑落的泪水,掉落在半空,碎裂成白色的光点,她的发丝,浮动,或者说,整个身子,正在一种莫名力量的作用下,开始浮动躁动,不安之极。
安然猛地转首,透过那一层墙壁,他产生了一种被窥探的不好的感觉,掌心一翻,一道隔音符与一道绝元符贴在了那墙壁之上。
苏姚没有发现安然的动作,或者说,她现在没有心思去注意叶微微以外的任何人事物。
苏姚的手颤动了下,当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玉色的盒子时,她的手几乎稳不住将盒子掉落。
“要不要我代劳?”
安然心里有些不忍。
“不用,是我自私的没有问微微的意见决定要微微忘记的,所以,我来!”
苏姚的指尖几乎绷紧的没了血色,玉盒开启,里面,一颗淡李子大小的果子散发着一阵阵奇异的幽香,闻之忘忧,俗称忘忧果,本来是生长在冥河河畔的东西,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在人界某些奇异的所在留下了种子,生成了果实,比起孟婆汤忘记一切,这忘忧果,只会忘记最近一年一些刻骨铭心的经历,其他的小事,不会有丝毫影响。
力量源于天生灵异,可是,想要冲破强大的力量封印,需要的却是一颗心,叶微微能够见鬼,能够开眼,也许是有和阴世之人亲密接触的原因,最重要的,在于她的心想要见到。
若只是让叶微微忘记那段封家大宅的记忆,苏姚可以毫不犹豫的让叶微微服下,那样的经历,忘记最好,可是,在叶微微有了为之伤心,为之渴望,为之流泪的人之后,苏姚觉得,自己很残忍很残忍。
“来不及了!”
安然一手撑开一道防御罩,一手将苏姚往身后拉,叶微微身上那本来只是微弱的白芒,疯狂暴涨,一道道刺目的白芒嗤嗤嗤嗤的射穿了墙壁,射穿了家具摆设,如果不是安然反应的快,苏姚就要成为刺猬了。
“帮我!”
苏姚眼看着叶微微的力量要彻底失控了,心底的所有犹豫纠结尽数压在了心底,对着安然喝道。
“我去”
安然想要从苏姚手中夺过那一枚的忘忧果。
“这是我的事情!”
苏姚猛地从安然的身边窜出,安然再也顾不得生气愤怒,险险的在苏姚被那些白芒扎穿之前,将护罩紧贴着苏姚的周身落下,只是他的防御力却是骤减,被那道道白芒擦过,一时间几乎成了个血人。
卿尧猛地睁开眼睛,为了那乍现即散的纯净而绝伦的力量,那样纯粹的力量,也只是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那是,谁。
他的眼睛眯起,想着住在隔壁的叶微微,她也许比他想象的,秘密还要多,还要有趣。那样的力量,真是艳羡呀。
那样的力量,他本来也有机会得到的,只因为那个女人,从极致纯粹的善转化为了极致的恶,语嫣,语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卿尧面上的神情一时狠厉,一时温柔,一张面孔截然相反的神情,扭曲出了诡异的神色。
“你的儿子,倒是有些本事,这一次,居然又逃了,不过,不会太久了,他会乖乖的回到我身边,那样的力量,只要再过不久,我也能够得到了”
与封楚漠一战,不像是他想象中那么轻松,反噬的力量在身体中来回冲撞,本来一直压制着伤势,却因为叶微微的力量乍然爆发时那一瞬间的冲击,便像是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一口鲜血喷出,鲜红的血液却在落到地板上的时候化为污浊的黑,刺啦声响,地板被迅速的腐蚀了一块,卿尧轻轻的拭去唇边的血液,冷笑了一声,手腕一翻,掌心中的血晶心脏又碎裂了一块,层层裂纹密布,密密麻麻的不复晶莹无暇,透过那道道裂纹,其中核心的位置,鲜红一片更甚外层,砰砰,砰砰,好像真的有一颗活人的心脏在里面跳动。
随手将这间屋子布上更加强劲的结界,吸纳着破裂的心脏其中鲜活的阴气,卿尧闭上了眼睛。
“唔”
叶微微揉着脑袋醒了过来,感觉全身像是被什么碾过一样,难受的要死,她这是被车撞了还是撞了车了,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
叶微微抓了一把头发,挠了挠,皱眉,眼睛也涩涩的难受,就和大哭过一场似的,可是她怎么会大哭?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自己被周涵钰刁难之后当场就报了仇,她才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哭呢。
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叶微微歪着脑袋想。
“微微,醒了”
脚步声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叶微微的思绪。
叶微微一转头,一抬眸,望见了一张带笑的脸:“苏姚?”
叶微微先是瞪大了眼睛,下一刻,蹭的一声从软软的铺盖上窜了下来,扑到了马尾辫女子的怀中:“苏姚你旅游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出去了玩儿疯了,都不给我打个电话,真是太过分了!”
抱怨着,却像是见到自己保护伞的小女孩似的,整个埋入了苏姚的胸口,依赖的很。
叶微微的行为话语,让苏姚眼中隐隐的忧虑担心化去,她笑的灿烂:“叶微微,你如果再不起来的话,这碗粥可就全都贡献给大地了”
“别呀,我肚子正饿的咕噜咕噜叫唤呢,赶快上供!”
叶微微一把抢过了苏姚手中的粥碗,一点儿都不带客气的往嘴里倒。
“小心烫”
“才不会烫呢,粥不都是吹凉了的吗”
叶微微顺口反驳,下一刻,呜呜着皱紧了眉,皱紧了鼻。
努力将那一口滚烫的粥咽下,叶微微苦着脸,张嘴不断的哈气,一边用手忽扇忽扇的扇着凉风:“苏,苏姚,你这怎么就直接送上来了,我明明记得你以前都给我吹凉了的!”
叶微微端着粥碗,整个人都有些颓废:“苏姚,你对我都不体贴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苏姚笑了笑,掩饰住眼中的不自在,摸了摸叶微微的脑袋:“乖啦,我还是最爱你的,谁让你自己不注意身子,生病的不就是该喝些热的吗?下一次一定给你吹凉了”
苏姚和叶微微吃饭,从来没有给叶微微吹凉过,她们两个是闺蜜,不是情侣,忘忧果会将一年中刻骨铭心的人或者感情消磨,而最奇异的,是它除了消磨记忆之外,还有一些混淆作用,一些无法解释的生活片段记忆,会随着主观感受,加诸于其他人的头上。
安然站在楼梯间,听着符箓中传来的一声声爱你不爱你的,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叶微微,你真是够了,苏姚,你也是够了!
对一个渴望爱人多少年不得的人,听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你侬我侬的,你爱我我爱你的,真心是太虐了,安然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好容易等到粥凉了些,叶微微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咽,只是,喝了一大口之后,她停住了。
“怎么了?不好喝?”
苏姚也拿着一碗粥往嘴里填,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呀,白粥嘛,总是一个味道的,是滴,苏姚的厨艺比叶微微稍微好上那么一些,不过也就是熬个粥,还是白粥的程度。
“苏姚,你这段时间在外面吃的一定不好”
叶微微感慨万千的按着苏姚的手:“要不然,你的厨艺哪里会下降这么多,哎,我还记得你昨天?不是,反正我记得你上回熬的八宝粥特别特别的好喝,我还喝了,喝了三大碗呢!”
苏姚:
抱歉哈,我厨艺是不咋的,看来那个貌似不是人的爱人,对你是真好呀。
“对了,我上次去超市还买了几个咸鸭蛋,你等着哈,这还是你让我买的呢,不是嫌弃我一直吃那些酱菜没营养吗?我是不是特别听话”
橙黄色的油水顺着蛋黄蛋白流淌在小碟子中,叶微微把蛋黄夹到了苏姚的跟前,自己啃着蛋白,苏姚不论吃什么蛋,从来喜欢吃蛋黄。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是不是真心的好,只是从一些小小的细节上就可以看出来,不论是那个不知是什么存在的男人对叶微微,还是叶微微对苏姚,苏姚看着叶微微还有些红肿,却笑得灿烂的眸子,低垂了首,没滋没味儿的喝着自己熬的白粥。
微微,抱歉。
苏姚从来不想替叶微微决定什么,可是,她总是被迫替叶微微做出决定,而那些决定,叶微微若是哪一日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两个人,也许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