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阴阳怪气,说话语调分不清男女,周身蒙着一块黑布,连眼睛也没有露出来。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尊直立起来的黑色木乃伊,而他的身上,也散发出了阮雨洋从来没有闻到过的草药味。那草药味很杂,像是花香又像是草香,还像是腐烂后的植物散发出来的腐味,闻得久了便会令人头晕,呕吐。阮雨洋站在他的旁边不出一会儿,便要转移到上风处。
阮家老爷介绍说这个人是可信任的药师,同时说明了阮家守护者家族脱离了阮氏巫女一族的庇护后,不出两代必会遭遇灭族的命运。
这个说法让阮雨洋嗤之以鼻,但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他却没有异议。那就是将阮氏巫女最后一个孩子的尸体挖出来,以中蛊的方式,让阮思思体内的力量永远被阮家守护者家族禁锢着,这样一来,阮氏巫女一族庇护阮家守护者家族的神力也就不会消失,阮家守护者家族就得以千秋万代了。
不过是挖一个他毫无感觉的尸体,阮雨洋自然不会反对,甚至还趁此提出过段时间正式带何思恩入祖宅的要求。阮家老爷竟然一口答应了。
便是这样,阮雨洋看着仆人挖出了自己女儿的棺材,看着棺材盖子被掀开,看着里面宛如沉睡一样的少女,阮雨洋不禁打了个抖。接下来,药师如何往少女体内注入蛊物的,他就再也没看。
阮雨洋以为阮氏巫女一族里已经没人了,便不会有人再出来为这个怪胎说话。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有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女,为了他曾经的行为,站出来狠狠的指责他,呵斥他。
阮雨洋并不在乎那人在阮思思的身体上种下的蛊会有什么后果,但我知道,那个蛊毒使得影的灵魂痛苦不堪。
思思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死心以后,便用自己的力量离开了那个黑暗的牢笼。因为仆人并非按时给他送饭,有时是一隔几天才会送来,所以当他们发现人不在时,思思已经远远的离开了古墓一样的华丽城堡。
思思走了出来,一个人靠着双腿在畸岖的山里徒行。所幸经过这条山路的并不只是阮家守护者家族的人,因而他得到了一个好心人的帮助,在走了两天两夜后,坐上了一辆残破的小汽车。
开车的主人是一个年迈的农家妇。老妇见她衣衫褴褛,又瘦又小,一双眼睛圆圆大大的闪着警惕,脸上看来又虚弱不堪,就当她是一个迷了路,或是遭了坏人的不幸小女孩。
老妇让她上了车,将她载到了自己的家里面,给她吃了一顿暖饭,又将自己孩子短旧了的衣服拿一套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的衣服虽破旧肮脏,可是面料质地却极好,于是更坚定了她是遭遇不幸的想法。
事后隔了很多年,直到老妇死去时,想起这个少女,脑里盘旋的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孩子太可怜了。那样一双清澈无底的眼睛,本该好好的疼惜啊。
当然,老妇也没有想到,由于自己一时怜惜伸出的助手,竟会使自己在临死之时,能看到那名如神之弃子一般的孩子,得到如此殊荣的眷顾。
“你还有什么愿望?”那孩子一身黑衣,劲瘦单薄的身形出现在老妇的床头,面无表情的冷冷望着她。
由于老妇的弥留之际守在床边嚎哭的子女们却浑然无觉。
“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一般的孩子。”老妇瞪大了眼睛,但眼里却无惊异,反而是非常欣慰的看着她,“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就安心了。”
“如果可以,我想见一见我的老伴,他离开我已经很多年了,让他在底下等了这么久,不知道我还不能再见到他。”
和子女们已经再吐不出一个字的他,见到少女之后,说话竟然毫不费劲。
少女目光只是一闪。
“他已经投胎了。”
早年离世的人,若无罪过,轮回的速度是很快的。
老妇闻言,心下刚觉遗憾,少女又说:“可以带你去看看他。要投生什么家庭,也由你选择。”
免去往阴地里走一遭的过程,也就少受些病苦。
自行选择投生的家庭,更是别人想都没想过的殊荣。
老妇人的脸上,绽露出欣喜的笑容,儿女已经长大成家,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去了。
在老妇仙逝的当天,其后代子女们看到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黑猫在家门外蹲着。大约过了十分钟,又不见了。
话说回来,思思在老妇人的收留下,也只停留了一晚,次日便离开了这个平凡农家。
思思便像是所有离家出走的流浪孩儿一般,一边寻找着别人丢弃的东西裹腹,一边漫无目的随意行走。不知不觉,她靠着自己的双腿,离开了边远的小镇,慢慢来到了大城市中,过着仿佛苍蝇蝼蚁一样的低微日子。
思思的流浪生活过了一个月有余。便是在这一个月里,思思遇到了它一个如同自己一般,遭到饲养人丢弃的可怜生物,一只瘦弱弱小的四角雪白但全身都是黑色的猫咪。
思思发现它的时候,是在一个垃圾桶里。
城市里的垃圾桶虽然脏臭,但里面也有不少的食物,有些甚至没有坏,也没有过保质期,只是被咬了一口,便被丢弃了。
寒风呼呼的刮着身体,像一把把尖刀往肌肤上磨擦而过。小猫蜷缩在垃圾桶底瑟瑟发抖,一双远洋色的圆眼睛无辜无助的望着发现它的少女。
思思见到它的第一眼,便觉看到了另一个形态的自己。
她在桶里选择了一些可食用的东西以后,便把猫咪抱进了怀里。
这是此生她第一次感到肌肤相触时的温暖。
除了遥远的记忆中母亲的怀抱,便是怀中的这团柔软的小东西,带给她另一种可以触摸到对方心脏跳动的亲密感觉。
思思的流浪日子便是与这只黑猫一同渡过的。从他的所谓“亲人”身上得不到的温暖,她从一只柔软小猫的身上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