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我们的人缘还真是不怎么好。”贝娜娜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中一般。
“我们白天还说呢,万一我们俩同时被选中了怎么办?想不到我们真的要一同葬身在这个荒岛上了。那歌怎么唱来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说着,贝娜娜轻轻唱了起来。
大家都被贝娜娜的镇定惊呆了。这个平常娇气的姑娘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突然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气度。
“看样子,和你一起变老是不可能了。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倒是没想到还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做一对同命鸳鸯,岂不是比戏剧还要精彩?”贝娜娜轻轻地说,“我投自己一票。”
说完,贝娜娜只是微笑不语,温柔地看着何家伟。火光照在她长长的白色长裙上,散发出一圈淡红色的光晕,让人不能逼视。
何家伟的脸上一阵涨红,他把贝娜娜扶了扶,自己站了起来,绕着石头老房子走起圈来,像是在决定什么事情。他不断地咳嗽,像是嗓子里堵了什么东西。听得大家也不禁轻轻咳了起来。过了半晌,何家伟咬了咬牙,像是决定了什么事情,说:“我,投贝娜娜一票。”
说完,他不敢看任何人,取了支火把,埋头就往外走。
这时,只听得他背后传来一声尖叫:“何家伟你站住!”他宽阔的背影顿了一顿,又继续往台阶上走去。
眼见何家伟迅速消失在台阶上,贝娜娜猛地站起来,正想去追,却突然发现好几个身影堵在她面前。显然,大家都怕她突然跑掉。
“啊”,贝娜娜发出像丢失了狼崽子的母狼一般的号叫,“我们不是说好了各投自己一票,一同进地道的吗?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正在大哭大叫的贝娜娜,突然发现自己被方文俊、陈飞鸿一左一右夹住了胳膊,往铁门里拖去。贝娜娜死命挣扎了起来,大叫:“我不进去!我不进去!别让我进去……”
一使劲,贝娜娜挣开了方文俊和陈飞鸿,迅速向台阶跑去。一只大手一把拖住了她,一看原来是张格宇。缓了这一缓,方文俊和陈飞鸿又赶了上来,两个人夹住她就往地下室的铁门里拖。她哭喊道:“求求你们,别让我进去!”
刘晴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贝娜娜被二人强行拖进了铁门之内,又迅速地把铁门合拢。挣扎间,贝娜娜用脚撑住铁门,努力让人无法关门。她的鞋子都掉在地上,雪白的双脚在地上擦来擦去,泥巴全沾在脚上,两脚顿时变得乌黑。因为夹住了脚,铁门无论如何也关不上。贝娜娜满脸惧色,大叫道:“刘晴晴、江一姗,救救我,救救我!”
贝娜娜的头发散成一团,刘晴晴见到她求助的目光,心中一凛,却又无能为力地把头拧到一边去,只装作没看见。耳边只听到贝娜娜怨毒的诅咒声:“你们这群骗子、刽子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时,方文俊提起自己穿着皮鞋的脚对着贝娜娜的光溜溜的脚底狠命一踢,贝娜娜一吃痛,脚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咣当”一声,铁门被迅速合拢。
只有一双高跟皮鞋留在了外面。
尽管看不到人,但还能听到贝娜娜在使劲拍铁门,拍得“咚咚”直响。贝娜娜沉闷的呼叫声也穿透出来,震得大家耳膜直疼。
刘晴晴一回脸,只见何家鹏站在一旁,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幕,瘦弱的脸上惨白如灰。少年愣在那里,仿佛不能相信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
听着贝娜娜的惨叫声,大家非常默契地一声不吭,拿了火把打算集体撤走。这时方文俊突然“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他又快速地爬起来,把脚边刚把他绊倒的东西使劲一踢。刘晴晴只见贝娜娜黑皮的高跟皮鞋打了几个滚,停留在了墙角。
方文俊厌恶地抬起脚看他的鞋底,刚才踢贝娜娜的脚底板时,把她脚底上的东西沾了过来。他用手一拨拉,一个纸团掉到地上。
张格宇忽然听见自己的脑中“嗡”的一声响,他伸手捡起那个纸团。打开一看,果然是五个大字:“唐、宋、元、明、清”。他大叫一声,把纸团远远地扔了出去。
几个人逃也似的飞速离开了这个石头老房子。
只有贝娜娜的拍门声、呼叫声在地下石室里回响、回响……
张格宇突然觉得累极了,心力交瘁。他彻底放弃了挣扎,把身体平趴在水面上,像一只大鸟,任凭那只大手把他拖向大海的深处,任凭海水从他的头顶漫过。
黑暗,无边的黑暗,冰冷刺骨。
刘晴晴看见一个小姑娘正赤着脚独自一人哆哆嗦嗦站在海滩边,衣裳单薄,嘴唇发紫。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耳边只有一种声音,那是大海拍击岸边的声音,一个节奏,一千万、一万年,永不改变,“哗,哗,哗”。
她独自一人,在海滩边走来走去,浑身冰凉,但也不敢回家。她不敢面对那个贫穷、破烂的小屋,那个小屋里等待她的是那个粗暴的声音和永远散发着刺鼻酒臭的爸爸。什么是家?没有爸爸温暖的怀抱,没有妈妈慈爱的面孔,只有永远干不完的家务活和责骂声、棍棒声。
谁叫她是个女孩呢?
可是越晚回家,受到的折磨只会是双倍的,她该怎么办?
醒来,快醒来,这是个梦!刘晴晴对自己说。
从她降生的第一刻起,她看见的就是一双愤恨的眼睛。“为什么不是个男孩?”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时,自己的父亲说的第一句话。当然,这是她长大后才知道的。
刘晴晴以为自己大了,上大学了,再也不用受这种折磨了。不是吗?只要将来找一份有钱的工作、一个优秀的老公,自己的父母,会给她一个笑脸吧。
她以为自己将再也不做这个梦,这个长期以来一直折磨她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