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很喧哗。
即使到了午夜十二点,霓虹灯光依然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光华。
酒的气味在街道上漫延,酒吧的生活正是精彩。
穿过酒吧一条街的主干道,转过几个小弯,便是一个陈旧小区的大门。酒吧里流传出来的奢华靡费之气到了这里,便像是遇到一堵无形的墙,被隔绝了在外。这小区与酒吧街相距不远,但因为是一个单位小区,管理甚严,外来人轻易无法进入,一入夜,到了晚上十点,小区里便安静一片,灯火凋零,多数人已经安然就寝。
小区的保安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头,他一个人守在保安亭里,头沉沉的下坠,安静的气氛很容易让人犯瞌睡,只要不打开大铁门的自动按扭,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也飞不进来,所以,他很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少女范芯宜穿着睡裙从16号楼里冲了出来,她披头散发,脚上的拖鞋也跑丢了一只,不顾地上碎石硌脚,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保安亭外。
“有……有鬼……保安……我家里……有鬼……”
范芯宜带着哭腔扑向保安亭的窗口,惊魂未定的求助。可哭了半天,老保安依然坐在椅子上,头一下一下的点着,睡得香甜,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范芯宜觉得奇了,除了远远的街道外传来酒吧隐隐的喧闹声,这个安静的小区里,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音量,也会因为夜的纯粹而被放大,她刚刚从楼里冲出来一路哭喊,不说能惊动小区里睡不安稳的人们,至少现在也该能吵醒这个上班睡觉的老头。
她自己都觉得,刚才喊的那一嗓子“有鬼”,如果是换了别人来喊,自己也要被吓一跳的。
如此惊天动地的嗓音,不只是小区里的灯没有亮起,没有人醒起,就连面前的老头也没有醒来,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联想到自己所尖叫的内容,越打量睡觉的老头越是觉得他的脸上泛青,不是正常人的神色范芯宜失声一叫,慌不择路的离开了保安亭,仿佛背后会有什么东西追上来一样。
苏岚岚最近的气色很不好。这导致了她上班精神很不济,总是感觉到晃晃忽忽的,在位置上一坐就是一天。也许别人也察觉出了她的状态,都很少心的没有用工作上的事来打扰她。只有她最好的朋友何思琪,偶尔会冲上一杯她最爱喝的奶茶,端到她的面前,然后用极忧郁的眼神打量她一会儿,没说话,就走了。
苏岚岚很想跟何思琪说她没事,可是她的头实在太晕了,最后只得勉强的冲着何思琪笑一笑。
幸好,何思琪没有生她的气。
这种总睡不足的状态是从一个月前,她刚刚搬了临近公司租住的房子后开始的。那个小区平时看起来很安静,因为管制严,外住的人极少能够进入。在小区里,也没有谁半夜喝酒喧闹什么的,她就是看上了这安静的环境,才付了较高的租金,租下了一年。
可是,入夜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谁,一到半夜就在她的窗外尖叫,哭着喊着,吵得她不得安睡。几度有起身往窗下丢煤气瓶的冲动,可惜她所居住的地方用的是天然气,况且也是想想这个玩笑而已。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有什么不用的东西可以砸下去。最后,由于实在太困,她就在伴着那个女人嘈杂声下,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虽是睡着了,却是一直睡不好,是以她的精神状态很差。今天下班以后,她决定到物业那里去投诉,看谁半夜三更还在鬼吼鬼叫的。
安小梨搬了新居,是在酒吧街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她是在夜场工作的一个服务,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包厢公主”,所做的内容无非就是专门侍候一个包厢里的客人,给他们点东西,收盘子,最重要的内容是想办法促使他们多消费。如果需要的话,还会进去陪他们吃吃喝喝,唱唱歌什么的。
由于工作时间特殊,安小梨经常是昼夜颠倒,白天在家里睡觉,晚上才出来工作。
这天早上,刚一开门,就感觉到心情很不爽。
不知道是谁,在她家的门口前烧了一堆衣纸,没错,就是祭祀时候的那些衣纸。门一开,风就把东西都吹进了她的屋子里。
“这是谁呀,这么缺德,在人家家门口乱烧东西?”安小梨恼火的一脚踢飞出去,灰飞的纸怎么能踢得着?只凭白的粘在她白色的裤子上,让她的怒火又更增添了一层。
要不是她出门倒垃圾,还不知道有人背着她在她的家门前烧纸,晦气得很。
安小梨想到这烧东西的人一定是住在隔壁的看不惯她这种在夜场里工作的女生,所以特别做来整她的。于是她站在楼道口,没有指名道姓的乱骂一通。
骂了好久之后,才有一个躲在铁闸门后面的老太婆吱呀一声的开了里面的木门,朝外探出脸来:“一大清早的,小姑娘的火气怎么这么大呀。”
安小梨看了这老太婆一眼,知道她是这家人里的长辈,因为她见过这家人的其中一个男人,长相眉宇间与老太婆极为神似。
安小梨深吸了口气,吐出来,换一种语气道:“不知道是谁,大清早的在别人家的门口处乱烧纸,烧纸是给死人的东西,这样做不是给人晦气嘛?”
老太婆探着脸,定定的望着她,突然说道:“虽然不是给你的,但是乱踢掉别人的东西也不好。小姑娘,你家里出入的人太多了,还是注意点吧。”
安小梨听不懂老太婆的话,但是她听出了老太婆话里的鄙视,听到她说她家里出入的人太多,心里一下子就火起来,朝老太婆吼了一句:“少管闲事吧老太婆!”
语毕,砰一声狠狠的关上了房门。
见门关上,老太婆摇了摇头叹息道,“唉,小姑娘脾气太火,迟早会出事的。”
说着也关上了自己家的木门。
楼道里,又恢复了平静。一阵风吹过,卷起被安小梨踢得粉碎的纸灰末,打着卷儿,吹得更散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