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色一沉,心知是那不人不鬼不妖的文静使出的计谋了。
若是让她得逞,则符家人一个也出不去……
“不要吵!”符家人面色青白的时候,我高声厉喝,本能的身子一弓,从人群中一纵跃出,半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转,然后四肢攀附稳稳的站在路旁的一枝树干上。
树是小树,枝条经不住重量,发出吱吱的脆弱声。
我一蹬,身影飞速,从一颗树跃上另一颗树。人们只觉得头顶上一个黑影来回穿梭,似箭出弦,带起狂风阵阵……
当他们看清时,我远远的站在路的前方,身姿昂然,高傲挺立,衣袂翻飞,云淡风轻的说:“还不跟上?”
我周边的雾,在极速的运动之下,已经被撕裂开了。
路的前方,豁然开朗。
顾不得思考我究竟是人是妖,人们见了逃生的出口,立刻惊蜂一般的狂涌出去。
三哥经过我的身边时,目光难言的盯着我说:“莉莉……你……”
“我不是莉莉。”我淡淡说道。
不施法,就破不了雾。破了雾,便暴露了真身。
不过没关系,符莉莉这个身份我也玩腻了。
三哥一噎,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坚决摇头。
不让人类识破我的身份是原则,既然被识破了,不能再见也是原则。
这个“不能再见”,有时候是以死亡来横隔的。
这里这么多人,他们若死了,我就白救了。
“那么……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三哥迟疑不去,眼神里的光芒闪烁,对兄妹的疼爱渐渐淡去,转而换上的,是某种被我视为廉价的感情。
他对我用心了?
我眉头一扬,敏感的捕捉到大雾中,一个隐隐而现的身影。
这时候,恰巧大哥转头回来,见三哥久久不动,便上来提醒他一下。
我顺势一推,心里居然酸酸地说:“快走吧,再晚就追上来了。”
言毕,用上了蛮劲,将三哥大哥等往前方送去。
我施了法力,他们的身子便轻如柳絮,飘飘扬的往前落下了三四百米。着地时,四肢无损,完好如初。
其余人等见他往前飞了,又听到我说追上来了,赶紧卯足了劲的狂奔。
逃,拼命的逃。
终于,脱离了文静的大雾范围,再也不受生命限制。
“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浓雾中,一个轻飘的身影幽幽出现。声音是清脆悦耳的动听,令人联想到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一副甜美的皮相。
可惜,再是甜美的外貌,也敌不过内心的狠毒。
“这么多人的性命你都想要,不怕遭天遣吗?”我懒洋洋的说道。
无论她使的是什么手段,在我面前,只如儿戏。
开始时我只想旁观,所以不出手。一出手,她必撑不过一刻钟。
“天遣?我现在还不是天遣吗?我付出这么多,只是为了让那些嘲笑我,愚弄我,弄得我声名狼藉,生不如死的人知道厉害,你居然就这样放过了他们……你是在杂货铺出现过的。你对他们出手相助,不怕会遭到杂货铺的惩罚吗?”
声音说到最后,已是带着隐隐的得意,“他们是逃不过我的死亡请柬的,即使出了这里也一样是死……倒是你,本来我对你记恨,却无计可施,现在可好了,你自己撞上来,犯了条规,自有邱灏然对你进行恶惩,替我出这一口气,哈哈哈哈……”
文静说完便已遁去,嚣张的笑声在林子里回荡,我一抬头,浓白的大雾随着她一起消散了。
在她曾经出现过的地方,静静的躺着一张红色的请柬。猛一眼看上去,那红红得极不自然,仿佛是刚刚才洇湿上去的,鲜红,血红。
我心头一沉,走过去拾起来看。
是文静寄给符家的请柬。
上面的红,果然是鲜血染红。请柬的本色是黑色,上面的名字反倒是用血字写成。
符家全家的姓名一一在册。
果然,是阖府统请的死亡请柬。
他们来赴约了,即是应了这张请柬。
难怪会这么容易便让逃了出去,凡是收了请柬的人,便是逃到天崖海角,也逃不了死亡一途。
我救他们,只不过是文静的一个阴谋。其实我一个人也救不了。
一个人也救不了。
……
“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邱灏然坐在柜台后,冷若冰霜、目无表情地问。
他的黑发在阴影中,反倒是映出柔柔的光泽,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却不让人觉得鬼魅,只感觉到他是世外高人,带着仙气的大侠……
带着仙气的大侠?我怎么想的?
若是带着仙气的大侠就不会说出恶毒的话,做出恶毒的事吧。
我趴在门边的角落,蜷缩着四肢,无力又虚弱的喘着气。
是的,我被打回了原形,现在只是一只全身斑纹的家猫。
“天池便利店还欠着你一个报酬,所以你可以进来。但是,破坏天池的规矩,则即使你是客人,也是不可以原谅的。”他语调平缓没有起伏,仿佛说的是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然事实上这小事里关系的是符家七人,其余宾客二十几人,以及我千年道行功力毁于一旦的生死存亡的大事。
“喵!喵!喵!”
我反驳,拼尽了全力的吼叫,出口时只是微不可闻的几声猫叫。
小倩走过来,同情的给了我一杯水,却是用矮盘子装的,想喝只能用舔的。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狡黠的溜走了。
“天池便利店里的任何人,都不得介入事主的事件中,凡破坏规矩者,一律打入交叉时空的隧道,承受时空交叉扭曲时的碾磨之苦,三魂六魄,四分五裂,坠入任一空间,从此不再完整。时间线并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
“而你,虽不是天池便利店之人,却在此逗留不短,亦算是知情之人,如此的你,明知故犯,坏了规矩,即使不能按例打入隧道,亦可相应惩罚,剥夺你体内的千年道行。”
什……什么
把我的道行全部剥夺?
比被剥夺道行还要惊惧的,是听到破坏规矩后所受到的处罚。被投入交叉时空的隧道?被碾磨?从此不再完整?这是一个怎样痛苦的惩罚,难怪那个谁说他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等等,谁?谁不知道谁的下落?我想到哪去了。
我应该担心和惊惧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若是真被他剥夺了我的道行,那我岂不要从头开始?
撇去莫名其妙而来的惊惧和悲伤……啊呜,我只是个妖怪,无情无欲,哪来的悲伤。
看来是被吓过头了。
“喵~”
我趴在地上拼命的挣脱扎,结果也只是尾巴微微的摇了摇,又垂下去了。
现在的我太虚弱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只是稍稍插了一足,就落得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