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去看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嫌疑一号童淑棠却是淡定从容的很,脸上并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
我爹一身沉重黑袍,神情上则有一种怒其不争的凝重。
大夫人没有儿子,向来偏爱这个嘴甜的童湛,她走到童湛的面前。苦口婆心地劝道:“湛儿你倒是说啊,是谁让你做出这种事情的?你说了,大娘才能帮你在殿下这里争取宽大处理你不说,大娘怎么帮你?”
每个人心思不一,却是安着各自的心。
跪在地上的童湛拧紧眉头,表情十分纠结。
“说不说?”萧刹的剑入皮肤一寸,有鲜血流出。
大夫人紧张地叫出来:“湛儿!”
童湛缓缓抬头,他面有难色十分为难的样子,但他目光很明确地落在了童淑棠的身上:“是皇妃娘娘……”
童淑棠?
我的确也怀疑过她。
但按照童淑棠的心机,不至于会找一个猪一样的队友。她隐忍多年,在我新婚夜前夕一招得逞,说明她隐忍的能力非常人能比。
所以从童湛嘴中听到这个指责的时候,反而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其中必然是有蹊跷的。
童淑棠指使他来提亲,然后又婉拒,再接着让他绑架我。若真是她所为,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个指使未免太低能弱智了!
童淑棠闻言微愣,脸上表情却是面无波澜,她朝着端木肃缓缓而去,红唇轻启:“殿下明鉴,臣妾一直宝贝哑女这个丫鬟。不会舍对她做出这种残忍的事。再者言,臣妾和童湛一向没有往来,他在陷害臣妾。”
童淑棠的态度不卑不亢,她分析的确有道理。
童湛却是辩解道:“皇妃娘娘,明明是你托人带信给我,说哑巴心机,不能让她留在殿下身边,所以才拜托小的,务必要解决了她”
童淑棠哦了一声,满脸的坦然:“那你就将人证物证拿出来,本宫可当面与其对质。”
童湛眯了眯眼瞳:“堂姐做事周全。人证物证自然都毁了,怎还会轮到让人抓到把柄。”
“呵呵”童淑棠目光染上了寒霜,她冷嗤了一声:“若真是如此,本宫早该灭了你的口”
童湛忽然扯住了胸前的衣服,痛苦难受地在地上翻滚起来,大夫人见状飞快跑过去:“湛儿怎么了?湛儿?”
童湛嘴中的黑血不断喷出,他挣扎而有痛苦地望着大夫人:“大娘堂姐威胁我。说我不按照她的意思做事,就要让我们全家遭殃大娘”童湛脸上汗水直流,面部肌肉也抽搐得厉害:“帮湛儿做……做主……”
“湛儿!”大人人一声惊叫,童湛就这样死在了她的怀中,任由大夫人如何摇撼,他都醒不过来!
童湛死了!
结局出人意料!
童湛突然毒发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就连童淑棠面色也跟着变了变,萧刹上前查看,掐着他的人中,可无济于事,他冲着端木肃汇报:“殿下,死了。”
端木肃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也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他冷哼了一声:“死得也未免太及时。”
端木肃此话意味深长。
“殿下何意?我湛儿被奸人所害,何来及时之说?”大夫人没有儿子,把童湛当儿子养,如今摊上这种事,想来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理!”童嵩走过来,却是一脸的威严,他瞪着大夫人:“怎么跟殿下说话的?亏你还是将军夫人!”
“老爷啊!”大夫人摇了摇童湛的身子:“湛儿死了,这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童嵩凝重眉,脸色十分沉重,却是一言不发。
大夫人含泪诉控:“身为三皇妃,便可为所欲为,草菅人命吗?”
童淑棠靠向端木肃,满脸委屈:“殿下,不是臣妾所为,臣妾当真是没有做过!”
大夫人言辞犀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否则你跟湛儿无怨无仇,他何以害你?”
童淑棠眼中迸射出寒意,她恼羞成怒道:“本宫不知,你若有本事,就让这死人开口说话—”
“你”大人咬了咬牙,竟起身朝童淑棠扑了过去:“我要杀了你,为湛儿报仇!”
看着歇斯底里的大夫人,其实我心知肚明,大夫人为何针对“童弦思”,其实是因我娘受宠,她曾被我爹冷落很长一段时间,她表面不说,但实际上恨着我娘呢,千方百计想要对付我娘。
我娘装疯卖傻,兴许跟大夫人的狠辣手段有关,我娘装傻,应该是为了自保。
端木肃见大夫人上前撕,他一手扯住了大夫人的手臂:“将军夫人请自重,莫要怪本王不客气!”
童嵩匆忙上前,拉住大夫人:“韩浅放肆!”童嵩命人拉开大夫人,抱歉地冲着端木肃抱拳:“殿下见谅,妇人偏见”
大夫人声嘶力竭地叫着:“我没有冤枉她,是她害死湛儿,恶人不惩,天理难容!”
“是吗?”我娘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
只见她跨门而入,一袭素衣,淡然出尘。
童嵩呢喃:“玲珑。”
我娘向端木肃行礼,随后她走到了大夫人韩氏的面前:“姐姐,你口口声声说三皇妃指使童湛,你一没物证,二没认证,全靠口头臆想只怕不能让人信服。”
“童湛都用性命来证明了,这难道还不够么?”
我娘冷冷一笑:“姐姐,若我说你跟二叔有染,是因为有人看到你进出二叔府邸,你觉得此言能令人信服吗?”
我娘一语惊人,却是让大夫人脸色大变,她恼羞成怒面红耳赤:“月玲珑你什么意思,你当着老爷的面,当着殿下的面这般污蔑我,是要逼死我吗?”
我娘一福身子:“三妹不敢,三妹只是举例说明,大夫人无需介意。”
大夫人跑到我童嵩跟前:“老爷,你得为我做主,三妹仗着自己女儿做上了皇妃,就随意捏造事实,这让我以后如何做人?”
童嵩铁青着脸,他竟是拂开了大夫人:“无风不起浪”
“老爷!”大夫人满面泪痕,她决绝地说道:“老爷若不信我,我唯有一死证明!”话落,已是朝着柱子撞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待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大夫人已是满面鲜血了。
童嵩面色一滞,让人前去请大夫。
“殿下,将军府让你见笑了。”童嵩朝着端木肃赔罪,却是听端木肃说道:“童将军,先救人要紧。”
童嵩点了点头。
“娘,我们走。”童淑棠上前拉住我娘,十分亲昵。
月玲珑拍了拍童淑棠的手背,却是童嵩出声道:“玲珑留下来,我有话问你。”
童嵩面色凝重,世人皆知他留我娘所为何事。
童淑棠凝眉道:“爹,莫要为难我娘”
“爱妃”端木肃制止了童淑棠,他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让你爹来决定罢。”
童淑棠并非真心担心我娘被我爹为难,不过是表面功夫,端木肃给她台下,她自是迫不及待,只是表面上表现出担心的样子,我娘朝她摇了摇头,她这才跟着端木肃出了正厅。
正厅里的气氛凝滞,一个晚上,险丧两条人命,我爹脸上神色自是不会好看。
大夫来了,我爹让其为大夫人诊治,他将我娘带出了正厅,而是来到了正厅的后院。
“我知道你护女心切,但也没必要将人逼上绝路。”
我爹这话什么意思?
他好像知道大夫人跟我二叔有那啥关系?
我娘抿着唇,未发一言。
我爹望着月玲珑:“玲珑你在耿耿于怀什么?”
月玲珑望着我爹:“誓言已破,所嫁非人,将军,若不是为了思思,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你说我耿耿于怀什么?你跟谁在一起,你护着谁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求任何人不要伤害我女儿。”
我诧异,我爹跟我娘的关系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我觉得我爹其实挺薄情的,我娘疯癫后,他就宠爱其他几位姨娘了。
“玲珑”童嵩上前一步:“我们之间有误会。”
我娘心冷:“误会?呵呵不重要了。”
“玲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玲珑摇了摇头:“我累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这一次我爹没有阻止,也没有再为难我娘,他站在风口,默默地望着我娘离去。
我让小鸟儿带我下去。
我娘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孤单,原来她跟我爹的感情早已破裂,这些年娘心里一定受了很多苦。
外婆外公反对娘亲和爹在一起,可是娘固执己见,她和我爹感情劈裂后,没有选择离开,为了我,为了给我一个健全的家。
心很酸。
我娘走了一程,停住了脚步。
我以为她会转过身来看我,但她做了一个手势,瞬间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只余一层白烟。
娘亲。
我上前一步,却再也寻不见我娘的踪迹
我四下张望,可还是不见我娘,我娘她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小鸟儿哒哒哒地走到我的面前来:“姑姑看来伯母不简单啊,她不是凡人”
我娘不是凡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问柳居’的,每个人都好像充满了秘密。
事实上“问柳居”内已经熄灯了,将军府的丫鬟告诉我殿下和皇妃已歇下了。
已歇下了。
望着黑洞洞的闺房,我的床,我的男人,和我二姐躺在一起。
觉得刺心,呵呵。
真讽刺,甚至感觉他跟我说过的那些话都很恶心。
小丫鬟让我进小屋睡觉。
我望着漆黑的房间,脑补端木肃跟童淑棠躺在一起的画面,他今天才跟我结了连理,现在却已爬上童淑棠的床……
我从未发现自己的占有欲这么强,可能跟我从小所见也有关系,我爹姨太多,我娘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她爱我爹,但我爹也同样给她失落。
所以我不喜欢那种三妻四妾的感情,我喜欢上段哥哥,却不得不嫁给明王殿下。
应宿若不能给我一心一意,我又何必浪费太多的情感在他身上,我绝不接受。
我不喜欢多情的男人,这是我的底线。
我推开小屋,燃上蜡烛,转身一看,坐在榻上的男人吓了我一跳。
是应宿,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应宿端坐在榻上,长发披肩,白面妖娆。他闭着双眸,黑长直的睫乖巧地垂下,在眼帘下方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穿着幽蓝色的锦袍,袍角上彼岸花开,他冷漠,高贵,在我世界之外,可我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身上就是有一种吸引力让我想要靠近。
我朝着他缓缓走去,内心早已被愉悦给淹没了,像喝了一罐很甜的蜜一样,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狂喜。我坐在床榻上,伸出手,缓缓地抚上他的眉眼
应宿。
我默念着他的名字,假装他会听到。
我以为他跟童淑棠在一起,但他并没有,所以躺在童淑棠身边的,仅仅是一具端木肃的尸体。
应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血色妖瞳,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沉。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环住了他的腰,他一动不动任由我抱着,也不抱我,应大人好像还在生气呢!
可我抱着他,心中其实是不踏实的,浮生境中的画面历历在目,我抱着应宿,可是脑海里全部都是段哥哥的脸,简直就是挥之不去。
段哥哥才是我今生的注定,那我跟应宿
我该信命吗?
我讨厌这样纠结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勇敢地做一个决定?可我怕,我害怕自己错一步,一生都错。
“咳”
应宿突然咳嗽起来,我抬眸,却见他脸色发青,我紧张地望着他的脸想要问问他怎么了?
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眼中溢满了担心,应宿滚了滚喉结,他抚住我的手:“没事。”
我躲在他怀中,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却是不敢正视他,我对自己面皮始终是没有自信,尽管我娘亲给我上了美美的妆。
但我还是不自信,内心依然脆弱。
两个人相对无语,却只是抱着,也胜天长地久,我累极,在他怀中睡去
清晨醒来的时候,身旁已无他。
小鸟儿叼着吃食进来,他站在地上,望着我:“姑姑,大夫人救活了,没挂。”
没死就好,若不然,我娘罪名大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小丫鬟前来敲门,是昨夜那个丫鬟,她说道:“哑小姐皇妃让你去她房中。”
我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就迅速朝着闺房去了。
一眼望去,端木肃不在,童淑棠在梳妆镜前打扮,她穿着一身白色亵衣,长发绕在胸前,绕指柔,眉目含春的样子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们都退下吧,有她陪我就行了!”童淑棠看了一眼镜中的我,声音无比的温和。
屋中其他人都退下了,包括小鸟儿我也让他出去了,他担心童淑棠会对我不利,就说自己在门口等着。
“四妹妹,你来,到我身边来。”童淑棠整个人变得不一样了,那么容光焕发,像是被什么滋润过一样,温柔似水。
我知她不安好心,迟疑了一下,这才朝她走过去,铜镜中的她搔首弄耳,见我走近,转过身拉住我的手:“四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她看着我蹙眉不安的样子,就说道:“还是先告诉你好消息吧!”她咯咯咯地笑着,无法掩饰脸上的兴奋,然后她脱口而出:“四妹妹,我已经是殿下的人了。”
额。
这个巴掌打得够响。
我真的很想知道,她是怎么跟端木肃的尸体圆房的……呵呵。
童淑棠还真是一个可悲的人呢?
童淑棠绝色娇颜上浮现着骄傲,眼中满是得意,她望着我说:“我很快会为殿下诞下子嗣……”
望着她抚摸自己小腹的动作,我只觉得可笑,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假。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既不浮夸,也不嫉妒。
她有些纳闷,起了身,勾起了我的下巴:“是不是心如刀割啊?四妹,我霸你的面皮,睡你的男人……你是不是更恨我了?恨不得食我骨髓,扒我皮肉?呵呵……”
是的,我跟你的仇恨不共戴天,我恨你!
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童淑棠挪开手:“这就对了,你越是恨我,我就越是痛快,四妹妹,这一切都是你娘的杰作。要不是她,我何以这样对你?”
又是我娘!
为什么又要牵扯我娘,我咬了咬牙,我就算恨全天下的人,也不会去恨我娘亲的!
娘亲爱我,我也爱娘亲,并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挑唆的。
“我会善待你的娘亲,就如同她当初‘善待’我娘一样。”童淑棠笑了起来,那脸上的笑却是很疯狂。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女人真可怕!
“皇妃娘娘”
门外萧刹的声音传了过来,童淑棠面不改色地问道:“何事?”余边夹亡。
“皇妃娘娘,殿下说是时辰回明王府了,请您收拾一下。”
“好的,本宫知道了。”
待萧刹走后,童淑棠让我收拾包袱,按照道理来说,新女婿是不会在将军府留宿的,因我娘和童淑棠要还魂,所以才耽搁了一整夜。
帮童淑棠收拾好行李,我娘已是让下人拎着一个漂亮的珠宝盒而来,她望了我一眼,直接走向童淑棠。
这是她给童淑棠准备的嫁妆,里面有价值连城的首饰,童淑棠很喜欢,她拉着月玲珑的手说:“娘亲,你刚和大夫人结下梁子,只怕以后日子不会好过,跟女儿回明王府住一段日子。”
我心中一沉,她安的什么心?
月玲珑犹豫,为难道:“这恐怕不妥……”
“娘亲,有什么不妥,你不想跟思思住一起吗?只是住一段日子而已!”童淑棠各种游说。
我娘最后却是妥协了,然而我却有了更多的担忧,我娘不是凡人,却还是着了童淑棠的道中了毒,这说明,童淑棠比我娘厉害,她去了明王府,会不会出事呢?
童嵩并不同意我娘去明王府,然而他始终不敢违抗明王殿下。因着我们的离开,童湛的死,也就不了了之了。
童嵩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而牺牲自己的“女儿”
端木肃是尊贵的皇族,他想要保护一个人,外人也只能嚼嚼舌根。所以,童淑棠就这样全身而退了。
马车启程之前,我隐约听到我爹对端木肃说“拜托殿下”,可能我爹跟端木肃达成了某种共识吧!
谁知道呢!
马车行至一半,在燕都的万花楼前,出了点小状况。马路被围观的百姓给堵住了,马背上的端木肃问萧刹何事。
萧刹上前一探究竟,不一会儿,萧刹跑过来,说是有人在伸冤。
端木肃立于马背上,器宇轩昂,傲视天下,他拉着缰绳,问道:“伸什么冤?”
“请明王殿下为老奴做主”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不是昨夜里的梁夫人吗?
端木肃面色一滞。
梁夫人却是拨开众人,已然让人抬着她儿子的尸体来到了明王殿下的面前,她让人将她儿子尸体放下,然后冲着明王殿下跪拜了下去:“殿下,我儿子被新媳妇害死,新媳妇现在不知去向,请殿下做主,帮我儿子讨回一个公道啊!”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说的梁夫人可怜之类的。
我心中打起了鼓。
梁夫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拦端木肃的马车,显然是背后有庞大的势力撑腰,否则就一个梁家,怎敢妄为。
端木肃倨傲,冷漠道:“本王不管刑部,你若有冤情,就去找刑部的人。”
“殿下老奴也想,可是刑部的李大人说,他帮不了老奴啊!”梁夫人捶胸顿足,哭得浮夸。
她儿子分明已死,却要怪罪什么新媳妇,她说的新媳妇就是我罢!
端木肃陪去肃杀的一眼:“什么案子,刑部也办不了的,你这刁妇,这般怀我刑部名声,是何居心?”
“殿下饶恕,只因为老奴的儿媳妇,跟殿下关系匪浅,所以刑部才不敢动”梁夫人一语出,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机